《红颜未央》阙夕

5、【慕柠】雪满长安道（3）

　　墨颜带着我自一侧的小巷中出去，我先是捏着他的袖子一角，本是怕因人多了走丢，然而至了长安坊前时，眼前蓦地一亮，耳畔更是砰的炸了一下，乍的我狠狠拽了他的袖子。我虽拽的急，然而他却仿佛早有预料，丝毫未惊半分，反而唇角挑起半分来：“又怕了？”
　　我道：“只不过是被吓了一跳……”
　　话音未落，又是一炸。我几是跳起脚来，亦顾及不得他促狭模样，只道：“快走快走！这里哪里有半点好！全都是爆竹吵都吵死了！”墨颜笑道：“上元节不是灯火便是爆竹，你既是不爱爆竹，又缠着我非要出来作甚。”
　　我抢道：“我要去买花灯，你上次赌输了我三个半，这次我偏偏要教你一遭还回来。”
　　墨颜奇道：“我什么时候竟输你了三个半？”然而话未尽却语一止，似是想起了些什么，先是一噎，继而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声：“你竟还记得那次……”我恨的顾忌不得只伸手欲狠狠掐他一把，他手上却快的很，转手便把右腕握在掌中，掌心温热，我面上却臊得厉害，仰起头来狠狠瞟他一眼：“不准你说出来！”
　　墨颜掌心愈加温热，我迎着他的目光，一时竟觉得腕上犹如热铁。竟是有些禁不住想偏过头去。而墨颜也并不过分，只忍了笑道：“好，我不说。”我得寸进尺：“你不说归不说，但允了的事却是应做到的。”墨颜笑出声来：“好，三个半。”
　　我禁不住欢喜起来，脸上板也板不住了，身旁一声炸一声的爆竹似乎也全不在意了。只拉着他从重重人群中努力挤出去。上元节的人远远要比我们想象的多，因而行经起来自然也多了更多想不到的艰难。人声喧嚣，甚至连说起话来都要费力的很。我从小到大都被拘的很，极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看到什么都好奇的紧，总是挤一挤也是高兴的。
　　然而正挤到一处卖面具的摊子时，却看到墨颜的眉若有若无地蹙了下。
　　我观他先前神色，便问：“你这是怕挤了？”
　　墨颜扬起眉来：“谁说的？”
　　我忽然觉得这情景若有若无地熟悉，只道：“你怕是没这么挤过的吧，凌家的公子嘛，出门自然都是有轿子抬着有仆人护着的……”
　　墨颜眼底极快地闪过些什么：“阿柠。”
　　我望着他，面上殊无一丝表情，心下竟蓦然有些发空。
　　急忙从摊上扯个了面具，遮到他的脸上。
　　“就这样，不要拿下来。”
　　墨颜的手顿在脸侧，似是扶着那面具，又似随时都是要取下来。面具遮了他的半张脸，只余了下颌处在月色与灯火的交错下分外白皙，以及一双深玄得仿佛生波的眼。
　　望着他的这一双眼，只觉的那是我此生见过最美。仿佛一幅描绘不尽的风雪潋滟。
　　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美丽，究竟会带来什么。
　　墨颜扯起了嘴角：“你还没付钱呢。”
　　我万没想起他竟说的是这件事，先是一楞，继而才是面色一红，侧看了一眼巴巴等着卖钱的小贩，下意识地去取荷包，半晌才道：“……没……带……”
　　墨颜唇角的弧度仿佛更大了些：“你说什么？”
　　我抿住下唇，眸子一抬瞪向他。
　　他终于笑道：“这可算你欠我的了。”
　　我道：“你先把欠我的三个半还我了再说我欠你的，否则这笔糊涂账可算不清了。”
　　我本是故意哽他，却不料他却再轻巧不过地道：“就是算不清才好。”这句话说的极低，幽幽仿佛只是他轻巧的一声叹息。长安坊坊头那儿蓦然又是一声极烈的爆竹声，一时间我甚至觉得是我听错了，又或者听见了，也不在意。我只知道冲他嚷着要：“我要桃花灯、鲤鱼灯、走马灯还有……”
　　墨颜道：“还有？还有半个，你要什么？”
　　哽住的竟成了我，颊边一抹绯红气得竟消不下去。
　　墨颜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脸颊，似也觉得有趣，偏了偏头一笑：“在这儿等我。”
　　我也不急着拍掉那只爪子，只记得噎他：“还有半个，别忘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身了，听到了也不回身，只遥遥挥了挥手。
　　漫天的灯火，周围的烟花也绚烂的格外刺眼。喧嚣的人声，又或者烈的吓人的爆竹声，在那一刹仿佛都荒芜成了这么多年华中不经意的添墨一笔，寂静却又喧哗。
　　我还记得那一年的上元节。
　　穿着素色衣裳的却有着一双风雪潋滟的眼的少年。
　　安静的走过那条长街，如同走过了此后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我……完成任务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