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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相思 王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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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豆,又为称谓相思子,有小毒。
【射豆·情丝】
再见秦重琅之时,他已贵为国舅,秦家三女重瑶册封瑶妃,日渐执掌□□。
萧檀自登机以来少重女色,瑶妃面容如玉,似番邸之时的檀王妃欧阳氏,据闻亦多得喜怜。重瑶自封妃后消瘦三月,便得了子嗣,偶有家宴,我看她沉浸在萧檀的欢悦中不得自拔,过着万事以他为先的日子。
萧麝带来一个称不上坏的消息,萧檀终于放心将我嫁人。江南世家才子毓子初,那舌尖如同沾了蜜糖的男子我还记忆犹新。回想着萧麝希翼得盯着我的表情,我不堪盈手相握,片刻间甩开毓子初。然他也看到我眼底的犹豫,这珠冠男子调笑着看向我:“京中贵女的生活你过惯了,去了异乡你那些王叔再也护不了你……彤儿,你不会答应对不对?”
他偏也唤我彤儿,梅溪常说我素来过分沉郁这样不好,这样不讨男子喜欢,我也不知怎就这样吸引桃花,近年来不少官宦侯爵求娶于我。梅溪只低着头,一句皇帝女儿不愁嫁,盼着我改改自己的小性儿。常相处才知,梅溪温婉如南地的梅子酒,有时也过分呛人。
毓子初的贵紫外袍里面一件湘色水底,看着华贵秀美,就是说不出的阴邪,在我面前盏酒痛饮,肆意酣畅。忽而卷着我腰肢坐下,缠到我口腔中的舌头告知我,他已不再是昔日的少年。任他怎样,我只是不动声色看他表演,他半晌嫌恶的推开我。“毫无情趣。”
我的手指覆上他的唇,因亲吻过后的映红、莹润,色泽和手感都不错,他捉住我的手,亲亲我的指尖,坏笑得看着我:“怎么,还要继续?”
我略微疑惑不解:“那时我记得你在梅林,你也把舌头伸进瑶妃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装的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儿,安安静静的问。
毓子初浑身一个冷颤,不可置信的看向我,慢慢神情变得更微妙,他厌烦的挥挥手:“真不愿娶你这样的当家主母,不过陛下主意已定,你又这样不识好歹,嫁过来别指望过得太好。”还嫌不解气,补充道:“下官府内已有二名侍妾,还望公主手下留情呢。”
“难道,你真的为了官位,把自己心爱的女子放弃了……”我火上浇油的话,平铺直去的语气,终于激怒了毓子初,他反身一掷,酒盏砸破我的额头,我笑如盛放莲花。
“梅溪!”我向行馆外大喝,梅溪极家丁打扮的参将一排排站在外面,火把明了室内。
毓子初发现已经中计,面目发白大汗淋漓盯着我:“想不到公主竟会做出这等毁誉之事!”
婚前羞辱公主,殴打至伤。呵呵,纵然萧檀如何铁石心肠,他也断不会折损自己脸面,我开始怜悯的注视着毓子初,好端端的江南翩翩佳公子被我折腾个狰狞面目,我要再年少一些或许还有点自惭形秽——掐指千年的寿命,我还能脸皮在薄一点么?
对薄公堂,三司会审,这毓子初不愧是新代家主,旁征博引娓娓道来,只惜哪怕是故意为之,萧檀总不会向着他裁判。
我裹好头上的伤,却被罚跪宗庙,夜风很冷,时不时几只猫叫,幸好没有老鼠。跟着我受罚的还有梅溪,以及其他侍女,自始至终都没有为她们说一句话,其实跟着我不如领了俸禄回家嫁人。梅溪年龄是其中最长的,也是跟着我最久的,我知道她死命得跟着我,不过是暗恋九叔,不,是萧麝。长久以来的这个身份,已经快让我忘记自己是谁。轮回之事,怎可认真?
暗影立好,我猜是暗卫。我实在跪不下去,就站了起来,松快松快筋骨,正好来人功夫不弱,我袖一长,长卷飞丝打了出去。对方不示弱,挑、勾、抹、,如同琵琶,格外的声色别致……这人精巧的功夫,以为粗粗耐看,不过是花哨的玩意,一真章起来,还是我落了下风,真是狠毒。幸亏我也算勤勉,基础稳靠。
缠斗一百照已是女子的极限,一缕仙气撑着不住,就要毙命。我冷喝一声,往日修真的见了成效,融笼周边的气,看起来如烟如幻,累的我苍白如纸倒了下来,对方如施了定身术,不过也差不多吧。
“你这是什么邪门功夫?还真能唬人。”
他一张口,一脸清闲,一口闲谈,往日看不出情绪的脸更似明丽,身体修长,堪堪作柱倚凭栏足够。我其实也极喜欢美少年,数百年的时日看尽了珈蓝岛那些各式各样的美人儿,就是伽罗楼鸟,小凤凰,鲛人,精灵,他们的成长形态也看得。
“公主就这么喜欢向本王投怀送抱吗?”
我已经是第二次抱着他纤细的腰身,少年渐渐往青年发展,然后老去,我见得太多……没有必要为他们伤感,我学会漠然生死,不是一朝一夕。
“萧寰,你不是萧家子,你母亲是江南孤鸿家的二少夫人,毓子初是你表舅,当年的事,他应对你据实以告了。而你屡次三番出现不过诱-惑与我,何必在装下去呢?”
萧寰清淡的眼底腾起一片凉薄,他看着病弱,不过积聚实力为母复仇,早先暗中攀援容后,我不是不知。容后也已经详述他的身世背景,她这么聪明的女人早算到了死,留给亲女一个后招而已。
“孤鸿寰,还真是雾太妃的手笔。”我待回了些气力,先是松开这副略带荷花香的怀抱。太妃本名汀雾,我没见过,只是容后口中已经出落成仙,后宫向来芳华美貌自不必说,她这个儿子的模样倒‘遗世独立’。光是名字,也合了‘绚烂’且‘寂寥'的生平。
“萧寰,做个交易怎么样?”
“你……决定威胁我?”
“没错,我是要威胁你。”
“说吧,你要什么,莫太过分,我有的一并给你。”
“我要去江南。”
他呆了一呆,眸子一瞬不瞬望着我:“你为何,你不愿嫁与子初?”
“确切来讲,是他不愿娶我,而他又没选择权,陛下会逼着他动作。”
“你只是不想成为丈夫和皇帝之间的棋子,即使下棋,也要自己码盘,对吗?”
我语气软下来,感慨道:“你还真是聪明,我若嫁给毓子初,早可摆脱九叔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我才没那么不识趣。江南草长莺飞我垂涎已久,但是——毓子初对瑶妃旧情不忘,陛下那么冷酷无情迫使人家劳燕分飞也就罢了,难道我这个当养女的还要无理取闹非得巴着养父的女人过去的情人不放,学着那些善妒的恶婆子横扫家院,再来是陛下借题发挥挥军南下轮换那帮子世家子弟吗?”
“根本听不出这跟本王理解的有什么区别。”
“你的事,陛下早就了解,你固然是南方跟着我那素未蒙面的八叔运筹些什么,难道陛下的法眼吗?”
“公主,你看来也不是安分闺阁之人,朝堂动向你也很关心嘛!”
“寰王,没有一兵一卒的病王爷和我这个不安分的闺阁公主,两人在一起能谋划些有趣的事吗?”
他环视了一下祖宗排位,轻微的挑了挑嘴角:“我不信,你真的是想为父母报仇?还是,有别的动机?”
“瑶妃有孕,这一胎看肚子就知道,是个小子。”
“哦?”
“何必装糊涂,你不是要反吗?我恰好也觉得无趣,既然四叔能从三叔手中夺权,你与八叔,撇开那个只会添乱的十一叔不谈,不是也行嘛?”
“我很好奇,四哥对你那么好,你为何要反他?你又凭什么认定八哥也会反?”
萧氏气数已尽。三百年气数,青丘狐仙、百灵鸟王重现人间,判官、白无常连续下凡。萧檀固然要承袭一代明君,但是天界已经皇历已经打乱,万世无序的轮回始终都要有个尽头。
容艳曦恐怕就是狐界七公主,姬夕。萧檀死煞青胎记,是关纠葛姻缘,为人拽下界河,肩胛留下挥之不去的印记,他应是执笔判官青檀。如我所料不错,欧阳琴婵,应是姬夕手中的琴之精魂。
百灵鸟的活泼灵巧,必然是八王妃顾飞白。至于已故去的太子……我却不知是谁。
萧寰么,我衡量他再三,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天眼。
我不可思议摸着他的容颜,对于早已看淡人世间悲欢后的交易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虐Boss更有趣,玖华天君唯一的儿子。他的母亲被他祖父拨开一片片龙麟而死,她的舅舅也被赶出那片海域,只能躲在深山里,当他的花界丞相。他即便是天君唯一的儿子,却不为玖华所喜,也得不到天界的认可,只有在花界慢慢成长。
珈蓝不喜踏入花界,为花界酿制花露的事,只有我找上丞相。丞相爷,也就是花麝,他常年以花神自居,鄙夷龙的身份。高谈阔论花的种类、种植,意气风发,我那时刚刚成仙,仙位太低,要俯首贴耳,对方耳提面命都不为过。
我是见过萧寰一面的,不过那时他是一只银灰色小龙,喜欢在青荷池子里玩耍,变成人型之后,也不过总角稚童。
丞相爷有意纳我为妾,珈蓝仙子那一大把地仙,我这个吃货送出去更好,无奈何她最厌恶玖华除了她外的女人,也就连带着不待见丞相爷,这事她没同意。
我回去珈蓝岛她又嫌我碍眼,过了一年就忍不住把我丢过来,还是做这小龙的童养媳。要说玖华再不待见这条小银龙也是自家儿子,我这绝对是高攀。而我不这么认为,好端端一现代人,无缘无故的点化成仙,无缘无故的遭劫历难,无缘无故伺候起了这帮份位高的上司仙人,无缘无故连个婚礼也没有就给了这半人半龙的小屁孩做保姆,难道这时逼着我玩养成?
是我瞩目的时间太长,萧寰已经不自在的偏过头去,落下刘海形成一道流畅的阴影。
“你的手心太烫了。”
“我知道,我在发热。”我无所谓的一笑,作为那么久的仙人,生病的感觉太陌生。
萧宸与容后过世之后,我能感受的东西,不止前世,还有少部分的未来,这样真的可不幸。
他的身体解开禁锢,拉起我的手腕一探,了然得放下。
他抬起僵硬的胳膊,敲打几下。
萧麝推开朱漆大门冷飕飕的扫着我们。
他手中端着的食盒,掷地有声。他露出个荒诞的笑容,反身甩袖就走。
但走得不快,好像刻意等谁去追。
萧寰提醒我:“公主不追?九叔可是真恼你了你……”
确定他静静的表情中,毫无幸灾乐祸,而只是在讲述一段事实,我颇无味的咂咂嘴,翻起来食盒,找出能吃的东西大快朵颐。
他好像被我狼吞虎咽骇倒,硬是疾步退离,还是捧心状。不知做戏还是认真。
“你饿不饿?”我举着烫烫的包子问他。
他回个孱弱的笑,病恹恹的摇了摇首:“免了,公主用膳,本王一旁看着就饱了。”
他若是那只小龙,就会就着我的手吃下食物,然后不忘舔干净我的手心。
用完餐,净过手。
蹲着身子,看着幽幽的情丝缠在他足下,那一头连着我的裙底,我懒懒打了个哈欠。
“寰王,我有一事相求。”
“公主请说。”
“你若为帝,请留下萧家老小的命,放眼百丈落日河山,我愿为你一争。”
他有些惊奇不定:“你真有此心?”
我站起来摇曳着烟紫百褶裙拖沓两青批,施施然双手握住包住他的手心:“你的手心出汗这般厉害,还强作镇定,也真难为了。”
我就要放开,却被他反握,确实百般挣也难开。“公主这般粉雕玉琢的年纪,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强入虎口?你可知,当日行馆之内所生之事,鄙王如同隔岸观火,俨然明察秋毫?”
几处白蜡照亮,案堂光火霹雳,一时之间我也不得不颓然放弃。
“仗着表相不错,故技重施?”萧寰这时脸上腾然变色,牢牢看向我,步步逼我入墙角。
“我并非信口开河,若毓子初不是欺人太甚,随他南下又何妨?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容易走的一条路,何必置诸死地而后生?”
“……何意?”
他还抓着我的双腕,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受牵制,我却也是相同。抑制不住我的怒火挥发出来,口不择言道:“凭地我如何下贱如何投怀送抱,也是我的事!哪有什么权利逞口舌之快?你不也是一样卑鄙绝伦,想也不用想,九叔怎么每回都‘撞破’,这难道不是某些自不量力的人故意为之?”
“九哥心机不差,就是关心则乱,你始终是他的弱点,只要拿捏的好,打蛇七寸也能为本王所用。”
“口吐阴险无耻的话,犹如云淡风轻般轻快,我真有些佩服你了。”
“公主只怕半斤八两,也算不得十足好人。”
我垂下黯淡的眸子,与什么美人“顾盼神彩,冻若琉璃”,我是拍马不及,其实说我这身躯的母亲是容后我也不信。可是不信不行,我不是绝色,不是倾国,更不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只是套上公主行头的衣服架子,现世一分资本美貌在这个美女如云的时代升斗不值。性情也差劲,倘若没有足下情丝缠绕,我以为是该孤家寡人千秋万代的。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骗骗闺阁小姐青葱少女,不值一提。
海枯石烂,枯木逢春,不过世间万事万物的变化根源,各行其道,每条灵魂赋予各自的轨迹、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