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煞》无盐

2、第 2 章

　　杨家秀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是鲜血淋漓的，全身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周易的左半身也都是血，她的眼睛睁地大大的，当医生给她检查的时候，她只是按医生的吩咐做，没有说一句话。欧阳续很奇怪这个小姑娘的冷静，但是欧阳炯能感觉到她的害怕，害怕到没有感觉，麻木了。因为他看到周易的手紧紧地握着拳，没有一刻分开过。
　　手术室的红灯亮着，周易就站在门口，欧阳父子坐在门口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整个医院都弥漫着一种很特别的福尔马林的味道，不浓烈却随着空气控制整个人的肺，还有呼吸。
　　“你叫什么？” 欧阳续走过去，伸手想拍拍周易的头，但是没有想到她躲开了，只是用一种很愤恨的眼神看着他，他的手停在半空，然后，垂下。“饿了吗？我去买东西给你吃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瘦弱和倔强的样子让他想亲近她，即使，他知道她的拒绝。
　　“你想吃什么吗？” 欧阳续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耐心的潜力是无穷的，周易抬起头看着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高大的身材，他的脸在自己的瞳孔里放大着。他有一很英俊漂亮的脸，白晰干净，他身上没有自己邻居的大叔身上的那种汗臭味，反而有一种淡雅的香味，妈妈说男人都是臭的，为什么他不臭？他也是男人。周易思考着，他的眼睛不大也不小，但是她似乎有看到里面的火光，闪闪烁烁的。他在笑，但是嘴角没有笑纹，他应该不是一个很常笑的人，因为他笑是那么的不自然，好像只是两颊的肉往两边拉一样。
　　在贫穷中生活的人是习惯观察的，因为生存的需要。这是年仅10岁的周易最拿手的，正
　　因为这个特殊的本领让她能在周梨的怒火和厌恶中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就是这个男人，他撞了外婆，周易觉得自己应该恨他，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恨，恨是什么呢？
　　但是周易也没有兴趣理他，只要外婆好好的，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外婆好好的。欧阳炯有点厌恶眼前脏兮兮的小女孩，她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味道。但是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爸爸为什么靠她那么近？难道爸爸不知道她很脏吗？“爸爸，她是个傻瓜！不会讲话，也听不懂我们说什么。” 欧阳炯嘿嘿冷笑着，但是没有人理他，两个人还是继续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乐此不疲。
　　欧阳炯跳下长椅向周易和欧阳续走去，他站到周易的左边，然后，伸出手用力推了她一把。周易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啪”，欧阳炯的脸上都了五条鲜红的指痕。“你没事吧？哪里摔疼了？” 欧阳续忙抱起她坐到长椅上，没有看儿子一眼。欧阳炯捂住红肿发烫的脸，眼泪已经在眼框里滚动着，但是倔强的他没有让它掉下来，只是闪亮闪亮地在荡漾着，衬得他的皮肤是那么白，仿佛，已经透明了，一戳，就会化了，破了，没了。
　　5个小时的等待终于告一段落，灯熄了，医生出来了。“怎么样了，医生？” 欧阳续问，“暂时是保住了命了，但是老人家身体很虚弱，她的右脚已经截断了。身体的各处伤痕都很严重，甚至肺部有积血的现象。现在只能是听天命了，因为如果一旦伤口感染，那就没办法了。最好，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医生的口气很沉重。“外婆会死吗？”周易说了到医院后的第一句话，“不要担心，小姑娘，你外婆会没事的。”医生拍拍她的头。
　　不久，公安局的人来了，欧阳续买了不少的吃的东西，然后就随警察去录口供。又过了一会，欧阳家的司机来把欧阳炯接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周易还有周身插着管子的在昏迷中的杨家秀。这是周易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外婆睡得那么安稳，在她的印象中外婆总是那么忙，忙着做饭，洗碗，洗衣服，在家里来来去去的，一刻也停不下来。周易觉得外婆是应该歇一下了，她的脸上的皱纹好多啊，密密麻麻地
　　盘布了整个干瘦的脸，就像树皮上的一道又一道的纹路。白色的床单上外婆那只受伤的脚在外面，层层的纱布上还渗着血，而且只有半截了。为什么会只有一半了呢？周易思索着，就是在不久以前，它们还是完好无损的，外婆痛吗？那另一半的腿就没有了吗？在哪里，我应该帮我外婆找回来。周易决定了，然后她出了病房，向手术室走去。“小朋友，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正在里面收拾手术后的残迹的一个护士看到在手术室外面躲躲闪闪的小小人影问，“我，我在找外婆的腿，阿姨，我外婆的腿不见了。”护士有点莫名其妙地走到她面前然后蹲下来和她面对着面，“你外婆生病了吗？在这里住院？”护士问，“对，外婆被车撞了，然后，她的腿不见了。”周易轻轻地回答，“哦。”护士觉得鼻子酸酸的，然后她笑着说：“不要紧，你有没有看见过壁虎？”“会吃蚊子的那种东西吗？还有四只脚和尾巴的。”“对啊，你真聪明。壁虎掉了尾巴以后啊还会慢慢长出来的。”“那就是说，外婆的腿也会慢慢长出来了？”周易恍然大悟地说，“对啊。好了，现在你去陪你的外婆好吗？”护士摸摸她的头，“好。”周易听话地点点头，然后在护士怜悯的目光中慢慢走向走廊的另一头，灯光下，小小的瘦弱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拖的那么长，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