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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回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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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妈妈早就睡熟了,发出很重的鼻息声。我尽量向窗外寻找看得到的星空,可是被阳台上的衣服挡住很难寻觅,只有一些斑驳的树影,偶尔摇曳着月光。
这里的夜没有汽车碾过马路时发出的重低音,也没有夜生活狂热喧闹产生的高分贝,整个城市像入睡的婴儿,显得那么恬静。这才是夜的气质啊!
翻一个身,我因为过于宁静而睡不着,真是好笑,听惯了夜行的车轮声,反而因掉根针都听得到的敏锐而转辗难眠了。
我的思维不知不觉游向高中那些青涩,和晚上被浩民打断的那个乐章对接上了……
陈明铎和我并肩走着,他凑近脸看我微红的眼睛。“怎么了?哭了?”我别过脸去,不想理他,此时的心情不适合跟任何人做任何形式的交流。于是陈明铎给我做鬼脸,一个接一个讲笑话,试图把我逗笑,笑话很好笑,可是我笑不出来,他不折不挠的努力,最后他累了,我也累了,我哇的一声哭出来。陈明铎像做错事的小孩,在我面前慌乱不已,此时我们已经掉队很远了,我蹲在大树底下抱着头哭。记得当时是真的很伤心,他起初还拿话哄哄我,可是我情绪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势不可挡的气势,让他干脆蹲在一边像外星人样的看着我。等我哭完了,他拿出纸巾给我揩。他说:“没想到女孩儿的眼泪会有那么多。”
后来我们没有去追赶大部队,而是走了另外一条很幽静的小路。因为“陪哭”,我单方面对他产生了信任,这种信任在现在看来的确有点轻率,于是我将一肚子“苦水”、“怨气”全部像倒垃圾样倒给他。说到动情处,我还留下了一行泪水。
陈明铎用食指蘸了我脸上的泪滴,放在舌头上舔了一下,换我作外星人状看他。他说:“是咸的。”
很久以后陈明铎跟我说:“那天你跟我讲你和老大的事,我听着听着转头发现你脸上有一行泪珠,那天月亮很圆,你站在树下,树影打在你脸上,泪珠闪闪发光,我突然觉得流泪的女孩好美,也莫名其妙产生想尝一下的念头,我壮着胆用手指蘸了放到舌头上,原来是咸的。我想泪水之所以味道那么差,一定是因为里面有太多的悲伤。你像个受伤的小孩,而我很想借你肩膀,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你怀揣了不一样的情愫,我想带给你快乐,让你不再有泪流。”
我伸出手臂,让头枕在上面,看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时光是个有去无回的东西,当你学会感叹时,是不是就是老了?老了?呵呵,跟那时的青涩相比,果然是老练了许多。
陈明铎就是从那天开始对我展开了追求。这追求是热烈的,大胆的,执着的,毫不掩饰的,符合那时候的年龄和心境的。一时间陈明铎追求岩珊的新闻从一班传到了八班。他每次路过我们教室,总会去敲走廊那边的玻璃,我前面的、旁边的、后面的同学都会拍我的桌子、用肘关节顶我,或者用书敲我的头让我看,我总是看一眼之后满面通红,然后低下头假装看书。
他中午总是冲啊杀啊抢在食堂的最前面排队,然后拼命喊我的名字让我插到他前面,有抗议的,他就连吼带威胁,我依然面红耳赤顶着异样的目光把碗递给师傅。晚自习时,他在楼下大声唱beyond的《喜欢你》,歌声随风飘来,老师的吼叫斥责声也随风飘来,瞬时的美好浪漫被没有一点情调的秃顶数学老师理性固执的碾碎,歌声戛然而止,连风也停了。
晚饭后来到教室,桌上不是苹果、梨、香蕉就是果汁、酸奶、豆浆,偶尔翻开书本还会有红的、黄的、白的玫瑰,这些总是会引起女同学的惊叫和艳羡,我总是装得很无所谓,其实那种叫做虚荣的情绪早就涨得满满的了。
周末回家的千军万马里,他骑自行车带我跟别人比赛,我在后面被颠得七荤八素,他在前面因为胜利而鬼吼鬼叫。一次我被自行车管理员吃了豆腐,这事儿我说给死党媛媛听,媛媛添油加醋的说给陈明铎听,陈明铎无比愤怒的冲进车棚把这人一顿好打,幸亏管自行车的自觉理亏,否则告到班主任那里就吃不了兜着走。
陈明铎跟所有人宣布,岩珊是他在追的人,其他所有有所居心、或者蠢蠢欲动者,一概杀无赦。
……
面对如此强大的追求攻势,我理所当然的应该接受,连我的死党们都说“太感动了,你就答应了吧!”
可是我没有答应,因为我不喜欢他,我怎么能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谈恋爱呢?
他一路追来,一直追到了高二。身边的朋友、同学都自觉的或者被他发动了来游说我,他说:“就是块铁,我也要把你融化了。”
我是块铁吗?我不是,而是自从被老大甩后我幼小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严重摧残,我不敢放开我自己,我像封建社会样的实行闭关锁国的对外政策。
媛媛说:“你何苦呢,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能把自己封闭起来,也许,他能够让你彻底忘了那个人呢。”
的确,这是个很有用的利导,我实在是需要有个人带我走出阴影,再加上他强大无比的追求攻势和一边倒的舆论压力,我想了一个晚上,然后让媛媛给他带话,我同意试着跟他交往。晚自习前媛媛转告给他,他高兴得又叫又跳,在我们班门前跑来跑去,还大声的吹口哨,同桌说:“这个人疯了。”下晚自习后,我跟他说:“我必须跟你说实话,我还不喜欢你,我会尝试去喜欢,但不保证能喜欢上。”陈明铎说:“你只要答应跟我在一起就够了,我会尽一切努力让你喜欢我的。”
夜渐渐深了,我陷在回忆里,放在外面的手臂略微有点凉,我拉起被子盖好脖子以下的所有部分,明天还要带浩民去他想去的地方,我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起来了。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看到浩民正在吃桌上妈妈买回来的早点。
“大少爷早啊!”
浩民露出标准帅哥笑容,“赶紧洗脸刷牙来伺候少爷用餐!”
我跑过去掐他脖子,妈妈赶紧把我拉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粗鲁啊!”
哎,有爸爸妈妈这两个左右护法,我想这几天我是动不了他了。我对他伸了下舌头,跑去洗脸刷牙了。
吃完早点后,我和浩明就准备按照计划去市一中了。因为距离不远,我们商量了半天是开车去还是坐公汽去,结果爸爸说:“你们还是开车吧,一是方便点,另外M市的公交恨不得半个小时一趟,太难等了。”
所以我熟练的爬进车里,等浩民发动车子后,我就充当了导航仪。
汽车从大马路拐进小马路,然后经过一段单行道,然后左转上新修的柏油马路之后,就看到了那条直通一中的宽宽的水泥路了。这条路倒是没变多少,只是两边的房子变高了些,树变大了些,用力的撑起枝桠,相互交叠着。
这条路我走了无数回,像洪水样涌出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一路喧哗的从上面碾过,一个星期只能回家一次,大家都是攒足了劲儿要在这天狂欢,只是星期天晚上归校时,这条路上有说不尽的落寞。
我趴在窗上,看建筑一个一个快速向后退去,我仿佛看到一个少年,骑车带着一个女孩,不管风吹日晒雨淋,吹着口哨欢快的向前骑行。
车在门口停住,我们下车走到哨岗处,跟保卫科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拿出身份证作了登记之后就进去了。越管越严了,我在心里说。以前学生要凭学生证出入,大人倒是没人管,这下好了,连苍蝇都飞不进来。我在感慨管理严谨的同时,也为这些学生感到悲哀。
学生们都回家度周末了,校园里显得很安静。我四处环顾,看哪些地方变了,而哪些地方没变。“你们学校真漂亮。”浩民说。
是啊,我们学校的绿化是得了奖的。里面的林荫大道、芳草小径、亭台楼阁、荷花小池,如同一个世外桃源,而事实上,学生早就忘了欣赏、流连这一切,而是埋首在墨香阵阵的各种教材、参考书和试卷里。
我拉着浩民走向我一直认为很“雄伟”的教学楼,驻足在陈明铎大声唱《喜欢你》的地方,然后仰头朝我所在的那个班级的窗户看去,我问:“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为女生大声的唱情歌?”
浩民想都没想,说:“没有,绝对没有。”
我笑了,挽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身上,“很好,以前没有,以后也不许有,除非那个人是我!”
“我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除非那个人是你!”
像有无数朵花瞬间同时绽放,我幸福得睁不开眼睛,我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再加一个甜甜的吻,可在这严肃神圣的校园,我只能说:“浩民,我带你到宿舍那里看看吧。”
我们在学校转悠了一圈,连新建的厕所我都跑进去数数有多少间。不知道是我太漂亮还是浩民太帅,所到之处总是会引起艳羡的目光,为了大家的自信心着想,我和浩明识时务的离开了学校,然后前往我的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