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权亮]返魂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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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设的题目下来之后孙权也顺便收到了导师发过来的短信。他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对方邀他有空出去小谈，好定下大致方案。这一次校方给孙权指定了一对一导师，大约是想让他去参加六月的国际交流。没想到他前脚才出了教导主任的大门，下一秒就收到了未来导师的消息。孙权抽出还没来得及看的资料迅速过了一遍，才回了短信。
以前怎么没听学长提起过这么主动的好导师？
其实孙权心里早已有了想法，又碰上连休，所以两人很快便协调了一个时间出来。交谈地点居然很情调地定在学校周围一家古韵茶馆里，不过孙权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理了理大约要用的资料，和同一校舍的室友打了个招呼就早早出了门。
走在半路上心中也不由奇怪，自己这么心急干什么呢。两年前追校花的时候都没这么在意过时间。想起过去为了一个女人浪费了大好时光，孙权又很没趣地鄙视了一下自己。往事真是不屑回首。
孙权脑中又滤了一次想好的计划，才伸手推开了茶馆的门。跟着服务员上楼前他习惯性地看了看手表，十四点零三，虽然晚了三分钟，不过比起他向来迟到半小时以上的记录，这显然是质的飞跃。
导师定的是靠窗位置。孙权才走上楼梯，就看到了背对他坐着的人。
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不算很近，这个时间点茶馆里人也不算少。但他就是知道自己将要走向哪里，走向哪个人。他看到那个背影的刹那就如福至心灵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孔明先生，初次见面。”孙权礼貌地略低了身子向坐着的人打招呼，明明是初见，语气确如相识多年的旧友一般习惯自然。
诸葛亮抬头，先是一愣。看向孙权的眼中居然蕴含了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似乎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孙权仍站在那里，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愧是A大有名的才子，这般面貌气势，可把我怔住了。”
刚才那些复杂的目光，居然也都在一瞬间全部敛去了。孙权懒得多想那些，诸葛亮或许也不愿意相告。他点点头坐下，将手上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常在杂志上看到先生的名字，要在您口中称作才子，我可不敢当。”
孔明是诸葛亮的笔名，孙权一开始以为导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见面却发现诸葛亮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一时间拿不准该如何称呼，就半开玩笑地管他叫孔明先生了。
诸葛亮对孙权的口吻也不在意，只说：“在我看来，仲谋绝对当得起才子二字。看来你已经定好课题了？我看一下准备的资料，没有问题吧。”
孙权却伸手压住了桌上的纸张。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仲谋是我的笔名，你怎么会知道？”他有时候会向一些机构投稿，空闲的时候也会写写论文什么的，仲谋就是他常用的名字。但这件事情孙权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没有说过，更别说是学校方面的人。而诸葛亮不过是校方安排的导师。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诸葛亮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没有继续说话。孙权看着他淡然的表情，突然就丧失了知道答案的兴趣。反正都是自己的导师，被发现就被发现吧，他有点无力地想。
“算了，我也不问为什么了，只是这件事还是请你保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也没这必要。”孙权看着诸葛亮，在得到对方点头保证之后，才收回了按在文件上的手，“课题我的确有了思路，这些资料你随意。”
诸葛亮嗯了一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开始看。刚才孙权并没怎么用力，可诸葛亮却能感觉到纸上还留着孙权手掌压出的细微褶皱，甚至还有温度残留。
之前压下去的情绪又不自觉地浮在眼神里，但这次孙权却没注意。他无聊地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烦躁，于是拉过桌上放着的便签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诸葛亮坐在他对面一声不响，除了翻动纸张的声音，连存在感都非常微弱。
可诸葛亮越是不出声，孙权心中越是说不出的烦躁。
过了一会儿，孙权忽然唰地站了起来。诸葛亮抬起头，有些莫名地看他。
“不好意思我……去个洗手间。”孙权向诸葛亮道了个歉，匆忙离开了座位。他从来没有这样表现奇怪过。是因为诸葛亮的关系吗？
但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孙权洗完脸回来的时候诸葛亮似乎已经粗略地将东西都看了一遍。见他表情不太自然，有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哦，可能是昨天没休息好。”孙权含糊地掩盖过这个问题，又反问他，“都看完了？”
诸葛亮点头。
“你的想法很有野心。”
孙权勾了勾嘴角。
“而且现实性也很强。”诸葛亮看着对面那人略带得意的飞扬神色，心情也明亮起来，“步骤很全面。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一定全力支持。”
孙权拍了拍手大笑一声，指着诸葛亮说：“你说的。”“我说的。”诸葛亮也笑起来，不止是嘴角，眼睛里也满是笑意。孙权觉得心情又顺畅回来了。
在那之后两个人的交往就渐渐频繁。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讨论和试验毕设上，偶尔也会谈论到比较个人的想法意见。一开始孙权还偶尔管诸葛亮叫先生，可两人岁数相差实在不大，渐渐也就随意起来。反正诸葛亮没有不允许，孙权也就没再改回来。
诸葛亮住的地方是西教工宿舍，跟孙权的那栋楼相隔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的自行车程。说来也奇怪，孙权本来不算话多的人，以前除了学习就是窝在宿舍里捣鼓自己的，不太爱搭理人。但自从诸葛亮当了他的导师，孙权呆在宿舍楼的时间就急剧减少。后来连隔壁楼的都知道，孙权要是不在，肯定是跑到诸葛亮那屋里研究去了。
其实自从孙权发现自己和诸葛亮有许多观念都差不多的时候起，两个人就不太操心毕设了。孙权一个人也能搞定，诸葛亮偶尔给他提一些建设性意见，全当是锦上添花。最初的方案几乎一字未动，本来孙权琢磨着让诸葛亮稍微修改一下，结果后者说：“计划很完美，我就不糟蹋了。”
孙权目不转睛地盯着诸葛亮看了半天，终于来了句：“真懒。”
诸葛亮先是哈哈大笑了几声，忽然又静下来，认真看他：“的确很好，这不是恭维。”
孙权居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后来说得多了，每当这种时候孙权也就有各种话题将尴尬的局面带过。诸葛亮常常笑着笑着，突然很正经地说句什么，偏偏孙权最头疼的就是这个。虽然很快就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但总有些说不清楚的情愫在暗中涌动。
诸葛亮注意到他的言语动作，也只是一言不发地随它过去。
有一次孙权忽然想起来，又问他：“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笔名的？”
“很想知道？”诸葛亮用饶有趣味的表情打量着孙权，看得孙权有点发毛。“随口问问，你爱说不说。”
诸葛亮又思索了半晌，总算发话道：“其实也没什么。你的稿费都是我寄的。”
孙权在原地愣了半分钟，最后朝诸葛亮翻了个白眼。诸葛亮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朝他一丢，慢吞吞地说了句：“当然不是我寄的，这些是最后修改的部分，你自己看看。”
不愿意说就算了吧。孙权心里想着，一把抓过毕设的最后稿。诸葛亮看得很仔细，每个改动的地方都很恰到好处。孙权挑他换过的地方逐一对好，只是说了句：“多谢。”
诸葛亮揉了揉眉心，轻声道：“身为导师就是要指点学生，没什么好谢的。”
“你不需要负责这些的。”孙权把东西依次整理好，不知道应该怎么整理语言，“都应该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已经帮得很多了。昨天又熬夜了吧？”
诸葛亮不说话，微微侧着头看他。但孙权在屋里踱来踱去，偏偏不回头。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诸葛亮叹了口气，起身准备送孙权出门。孙权站定，忽然说：“今天不走了。明天直接从你这里去答辩。”
说完他就往沙发上一倒，再没给任何反应。诸葛亮在一旁站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自己进了屋。
第二天孙权的状态挺不错，不过就他的心理素质跟学术水平，本来也差不到哪儿去。晚上的时候同学找他去吃饭唱K，被他毫不犹豫地推掉了。手却按下了发送键。
诸葛亮从西教工宿舍过来的时候，孙权在校门口等了有一会儿。
“没有人找你去狂欢？”
“被我拒绝了。”孙权皱了皱眉，“没意思。”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那我请你吃饭？还是你打算请我吃饭？”
孙权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拉起诸葛亮就跑。
诸葛亮不知道孙权到底在想什么，跟着他跑了一段路，正想说有些累了，孙权就有预感一般停了下来。
“咳……你……”“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嘛。”孙权没等诸葛亮说话，兀自接了下去，“就当一时兴起吧。一瞬间特别想这样……”
诸葛亮有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学校可能会把我的论文送到国际项目去。”
“恩，挺好。”
“……”孙权神情有些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了句，“多谢……老师。”虽然喊诸葛亮作老师总让他不太舒服，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诸葛亮又是如平常一样静静地看他，然后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孙权的肩：“我知道。先去吃饭吧。”
那天晚上孙权喝得有点多。诸葛亮只是听他说话，自己却不怎么喝酒。
回去的时候碰上暴雨，把两个人都浇了一身透。诸葛亮从孙权口袋里摸出了他宿舍的钥匙，半拖半撑地把人弄到了床上。正犹豫该怎么处理孙权的时候，和他同住的学生跟着一帮人回来，诸葛亮交代几句，就回了教工宿舍。
孙权醒来之后头痛得不行，感冒倒是没有，只不过胃疼。他随意打理了一下准备晃下楼吃早饭，发现桌上放着给自己的信件。果然是项目寄过来讨论国际交流问题的。居然还有一份某公司的试录用通知。孙权一喜，拿着两份东西就往西教工宿舍过去，也懒得吃早饭了。
他以前对这些都不是很在意，现在却特别想告诉诸葛亮。出门的时候想起昨天也估计是诸葛亮送他回来，心里又多了份歉意，正好一起说掉。
但过去之后，却没有找到人。诸葛亮住处的钥匙，孙权是有备份的，他敲门没有人应，等了一会儿，就自己开门进去。诸葛亮并不在。
屋里不知洒了什么空气清新剂，孙权一开始闻到的时候，觉得颇不舒服。他把信件放在桌上，稍微觉得有些失落。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情在没见到诸葛亮之后就降了下来。他坐在椅子上有点发闷，为什么突然就决定过来？还有昨晚也是……明明是要请诸葛亮吃饭的，怎么就突然跑了起来？
醉酒的症状还没过去，孙权觉得头还是隐隐作痛，就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
恍惚中听到有个声音在说话。一开始孙权以为是诸葛亮回来了，但周围并没有人。
“……都回去了。”
那声音渐渐响起来，孙权皱眉想自己该不是白日活见鬼了。
“他已经回去了。”
“……”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最想做的事。”
孙权忽然就明白了。
他第一眼看到诸葛亮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诸葛亮时常出现的夹杂着各种情感的目光。
明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诸葛亮却知道仲谋是他的笔名。
那些仔细修改过的方案。
诸葛亮静下来说话的时候，孙权心里蔓延的莫名其妙的感情。
还有……
诸葛亮不说话的时候。孙权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当诸葛亮不说话的时候他就觉得无比烦躁。因为他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要不说话，就感受不到存在……
孙权看着桌上拆开的两封信，惨淡地笑了笑。
晨风从窗户中漏进来，吹散了屋里最后一丝返魂香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权亮]返魂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