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光山色》绿酒一杯歌一遍

2、涟漪

　　自古天家爱美景。江南的好景致，依山傍水的也自然都修成了皇家的行宫。而楚州的园景也自来少不了大片湖景。上行下效，天下太平之初，众多官家名流也在自己的园子里或凿了地引流成湖，或圈了野湖加以修琢。好在百年来一直有仁政之说，也重民生，轻世家，不然这许多渔民也不知哪里为生了。现如今，偌大的楚地，除却行宫禁地，再各个名门或因这或因那，而烟消云散，当属如今顾氏的园子里的景致最佳。
　　碧波粼粼，烟柳拂面，一只彩蝶轻轻地停在鱼竿上。叶姚嘉用手掩住嘴里小小的哈欠，揉揉眼睛，继续盯着湖面上许久不见动静的浮子。平静的湖面，不平静的心境，哪怕垂钓，也难抛去这许多心事了。一炷香的时间，姚嘉再提竿，对着又被吃掉饵的鱼钩苦笑了下，摆摆手，制止想要上前帮忙穿饵的婆子。瑟瑟见状，忙接过鱼竿，转手递出去，扶着姚嘉道：“今日也奇了，莫是这鱼儿都成了精，光吃饵，不上钩。小姐既乏了，不如回去歇歇也好。”见姚嘉点头，一时间，跟在后面的众人都忙起来，收杆的收杆，拾凳的拾凳。姚嘉不等众人，带着瑟瑟，施施然穿过拂柳，向着外祖母顾李氏的院子走去。走了一会儿子，姚嘉忽然回头，看着远处的亭台湖景，淡淡对着瑟瑟道：“还是外租家的园子大，这番风景在家里是看不到的了。” 瑟瑟也停步，笑着应道：“ 可不是么，太太在家时也常念着这里，我跟着小姐，也长了些见识。外面野湖子再也没有这园子里的好看啦。” 听罢此语，姚嘉回头前行，心里却默默思量起来。

　　在这个世界悠闲了十三载，忽然发现自己小小年纪，居然要开始思量离家嫁人的事情，而此身的母亲尽然还有亲上加亲的打算，一时间，叶姚嘉便多了千万愁绪。姑且不谈近亲结婚的坏处，姚嘉内心也并不是真的豆蔻少女，自来是把顾家几个表兄当做兄弟看待，一起玩乐是一回事，真要说到男女之情可半点也无。何况自家娘亲属意顾家的陵表哥，就是因为他是小儿子，学业上不但出色还是享誉天下的名师关门弟子，也正因为此，顾家舅母可是对他抱有诸多希望的。反观自家，名士的女儿，做亲戚，自是好的，若想做舅家的儿媳，估计连外祖父都不乐意。顾家走的是仕途，当年祖父还在翰林院，嫁过去个女儿结亲，那是正好。如今，叶家这支就伯祖父还在京中，父亲不肯出仕，仅有个名士的名头，大伯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簿。更不提一代不如一代的家业，也好在母亲还擅经营，家里还供得起父亲哥哥的名士风流，姐妹两个的安逸悠闲，可这些如何比得过顾家。但愿母亲顾氏能自己想通，顺着父亲的意思，找个相仿的门第，别一门心思让自己女儿做个官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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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家葵院里常年飘着药香。叶姚熹扶着自个生母陆姨娘慢慢走出屋子，准备陪她去厢房后的小佛堂礼佛。小佛堂里供着的不是寻常人家菩萨像，佛像，而是一副古画。画中的菩萨半闭着双眼，悲悯世人的笑容在香烛的寥寥青烟里显得格外不真实。此刻，母女两个低着头，虔诚的祷告。半响，陆姨娘抬起脸，看着女儿道：“你可知太太为何不让你也去顾家。” 叶姚熹牵牵嘴角，似笑非笑道：“太太的心思一直以来也就姐姐还不知了。但就算以前不知，经过这次，恐怕也是知道的。不过，我看姚嘉心里也不乐意的，毕竟她也还是个明白人。” 陆姨娘对女儿的回答不置可否，“叶姚嘉虽说是个明白人，但论起聪明灵慧，自是不如你。太太，叶家于我们有大恩，此番我是想成全太太的打算——咳咳”。“姨娘慢些”，叶姚熹见陆姨娘咳嗽，忙道。“我不要紧”，陆青平摆了摆手，“ 陆家，陆家这一脉就剩下你了，哥哥，哥哥为了陆氏……唉，可惜你是女儿身，也幸好你是女子。你是叶家的女儿，更流着我陆家的血。快变天了，多番筹谋，多年等待，且看……” 陆清平忽然牢牢抓住叶姚熹的手，“恶人必不得善终，姚熹，你可要再快点，再快点成长才好。” “姨娘放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欠我们的，我们自会一一讨回。舅舅此番必能成功，女儿也会帮着重振陆氏。”

　　原来，这陆姨娘曾是京城官宦世家的女儿，不想一朝大厦倾覆，现如今只能蛰伏在叶家小院里。当年陆姨娘祖父因言获罪，贬官故里。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可惜，陆家在权胜时得罪了一人，此人无什么才干，但却有一个肚皮争气的女儿，诞下龙嗣不说，还修成了如今金銮殿内龙椅上的人物。皇权交替之时，也成了陆家灭族之刻。如今，这陆家只剩了这一儿一女，儿子改名换姓成了他人的附庸，女儿也就是如今的陆姨娘了。陆姨娘悉心教导女儿读史观政，卧薪尝胆，只求有一日可手刃死敌，恢复家族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