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林（新白）》素汐

4、第 4 章

　　就在金钹法王和素汐还在进行各种不为人知的“有爱互动”的时候，不难想象另外一边的情况是多么鸡飞狗跳。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乃是“许仕林”的养母，即许仙的姐姐，许仕林的姑姑许姣容。自从戚宝山带回消息，此妇第一时间祭出了各种菜刀，各种狗血。
　　好歹被自家女儿碧莲和自家老公李公甫拉住。
　　说到底跟妖怪打交道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
　　家庭妇女什么的，在家里拜拜观音大士就可以了。
　　胡媚娘不负众望，到底成功寻到了小青的踪迹。且不计小青对胡媚娘酷似某人容貌的种种不满，之前受过观音大士的点化，已经很大度地放过了金钹法王一马，本以为他会就此收敛的小青，被金钹法王这一出回马枪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金钹法王，我们再添一笔！
　　话说回来，已经吃过一回苦头的金钹法王还会傻傻地等在原地吗？
　　当然不会。
　　于是当小青、戚宝山、胡媚娘三人组大费周章地赶到金钹法王的大本营——凤凰山的时候，早已人去洞空。
　　在清风洞苦修了二十年，自认要修成正果一定要懂得忍耐，忍常人之所不能忍的小青，终于破功了！
　　真是可喜可贺。
　　自从蜈蚣精被白素贞所杀，金钹法王已经二十来年没有混入人类之间了。可是他某些不适应，对比身边某个本应属于人间的家伙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的境界啊。
　　一脸不耐地走在烦杂拥挤的闹市，有法术的束缚金钹法王不担心他的“玩物”敢逃跑，但是在另一种意义上，他对素汐已经出离愤怒了。TMD到底谁才是妖怪！缺乏常识到这种地步，作为文曲星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素汐光棍地耸肩：嘛，作为未来人士，要论代沟哪怕德雷克海峡都无法比拟，恐怕要以光年计吧。哦对了，古人不懂什么是光年，当然，妖怪也不懂。
　　眼下这一幕很穿越么？
　　是吧，就是说啊，跟一穿越人士讲毛常识啊！
　　于是金钹法王开始了集私刑、囚禁、调教于一体的人间之旅。
　　对此，素汐除了接受，无权发表任何意见。
　　事实上，这样的生活并不比山洞中好多少。
　　素汐对于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好奇心。对于这个身体所牵扯的那些羁绊和命运，她只承认，只渴望那一个。其余的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都说人类是无法独自生存的生物，需要在别人的肯定来找寻自身存在的价值。现在的素汐，就算外表上看起来还是个人类，内里早已经变质了。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不是还能以人类的标准来评断。可是对她而言，除了那个等在塔底的人，她并不像获得其他任何人的肯定。然而悲哀的是，那个人一直等待的，想要肯定的并不是名为“素汐”的存在。
　　从来到这个世界，脑中尚未对穿越这档子事有真实感的时候，就已经被其掌控。以各种非人的疼痛和折磨为方式，粗暴地，蛮横地，宣告了这样一个事实。她，素汐，的的确确，真真正正，成了许仕林。顶着许仕林的名字，用着许仕林的身份，去承受针对许仕林的仇恨。
　　“素汐”的存在意义，难道就是为了替“许仕林”承受金钹法王的仇恨吗
　　也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
　　那个走在他前面，即使此刻没有用那双阴鹜的双眸盯着她，也依然主宰了她的一切的妖怪。那是从她妖化的那一刻起，被不断侵入的，吞噬的，填充的，同化的属于金钹法王的那一部分妖气的作用。那无疑是金钹法王故意遗留在她身上的一部分。为了让她无法从他身边逃离，为了她成为他手中的傀儡。
　　想到这里，素汐低低地垂下眼睑。
　　呐，我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吗？
　　真是……令人不快啊。
　　两个非人类在人间的旅程虽然不是很顺利，但托金钹法王曾经也在人间混过的福，暂时还没有太大的问题。小青三人组短时间内还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们。素汐不知道金钹法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是比起眼下的“冷暴力”，她不由得有一点怀念在山洞里的日子。
　　起码痛的无法忍耐的时候，可以放声地大叫出来。
　　嘛，果然是被虐得脑残了吗？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尽头的。
　　金钹法王为了“长长久久”地享受报仇的乐趣，而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轻易弄死“许仕林”。所以出手的时候多数会估量一下素汐的极限。我们认可他为此付出的诸多努力，然而“意外”这个词到底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以证明其存在的意义。
　　有了不少于百次的“失手”，就算是素汐，也不能心平气和地说什么：为了那个目标，可以忍耐一切云云。
　　她也不是神，也不是圣人。总会有忍受不了的时候。
　　临近死亡的时刻，她也会扪心自问。是不是太狂妄了？凭什么她会认为只要承受了足够的痛苦，就能够得偿所愿呢？所谓的痛苦，到底还要忍受多久，忍受多少，才是尽头呢？要是一直一直都无法满足，直到死去，她还会不会把这份不甘，带到下一世的轮回之中呢？
　　这个世界，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用一个意义重大的状元郎替换成了她这样的存在，到底是满足她的妄想，还是惩罚她的贪心呢？
　　若是惩罚，难道要那个只存在于梦中，宛如信仰一般存在的人，被她单方面的任性拖累，而无法重见天日吗？
　　竟然认为只要 “等价交换”就可以。真是可笑啊。
　　她素汐那里有那个价值和“文曲星”去等价呢？
　　所以说，命运什么的，太傲慢了啊。
　　素汐的内心渐渐地不那么笃定，她被没有出路的迷宫困住了。
　　没有人能一直乐观，一直坚强。尤其是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素汐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同时，她也不是一个很坚强，坚强到变态的人。之前，由于遭遇了奇迹，看见了希望而产生的亢奋显然只能支撑她走了这么远。
　　这条达成愿望的道路上，她走过了对于她的性格来说足够远，然而距离目的地却还遥不可及的远。
　　所以，金钹法王先是满意地看到素汐表演出的痛不欲生，再到素汐消沉到懒得敷衍的生无可恋，也就不奇怪了。因为前后的这个差别，实在太明显了。
　　面对他的愤怒，现在的素汐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吝于给予。
　　痛苦失去了作用。
　　金钹法王知道，的确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在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文采飞扬的少年身上。
　　文曲星归位，曾是一件没有悬念的事情。
　　就算是报仇心切，金钹法王都一直不敢硬撄其锋，只能委派胡媚娘采因那样不成气候的小妖精给仇人之子添添乱。说到底他也是妖，在神明和天意面前是没有嚣张的本钱的，天大的仇也得忍着。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刻，“许仕林”的命运偏偏拐了个离奇的大弯，他才敢有如今的报复。
　　谁能想到呢。那个背负着沉重的身世和使命，被天意宠爱着的少年，如今会落得如此下场。
　　天之骄子那光芒四射的双眼，失去了神明的庇佑之后，竟然是如斯惨淡。
　　他好象又看到了，那个不管别人觉得是恐怖，是邪恶，是残酷，是丑陋，是罪无可恕的蜈蚣精。怎么都好，唯独不变的，那是他深爱的，宠溺的，决心养大的，一起修炼一起成仙的，唯一的儿子。
　　被“天意”借他人之手以“正义”为名消灭。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他刻意遗忘了许久，直到这一刻，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重新回想了起来。
　　想起，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是被命运玩弄于掌中的可悲棋子。
　　妖精大多都是感情淡漠的家伙。尤其是立志于成仙的那些，更是要向着无欲无求的境界靠拢。
　　偏偏成仙之前，又有那么一些平静也好，关卡也好。总之，需要“入世”。
　　放下之前，先要拿起。无欲之前，要先有求。
　　真是够蛮不讲理的。不过所谓的天意，天理，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东西。
　　情关难过。多少妖精就折在这一关上。
　　就算是观音大士亲自点化的千年蛇妖，如今还不是只能被困在雷锋塔下。
　　爱和恨，都是消磨人的东西。沾上了，总难以脱离它们的影响。
　　他金钹法王，无论是对儿子的爱，还是对杀子凶手的恨，自问都难以放下。
　　所以成仙什么的，早就浮云掉了。
　　只是，这条没有了尽头的路，未免太无趣。总还是要有一个目标存在，无论是为了他的恨，还是他的爱。
　　已经无法回头了。彼此折磨也好。
　　金钹法王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冷酷并且意味深长的狞笑。这也是一种意义上的相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