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林（新白）》素汐

3、第 3 章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许仕林”蜷着的瘦弱的身体，因为难以忍耐的痛苦而像是寒风中的落叶一样抖作一团。他的整张脸深陷在臂弯里。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是从他口中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字句中听出难以负荷的绝望和惨痛。
　　已经神志不清了吗？先前还没完没了的咒骂和挣扎，眼下，只剩下忏悔了呢。
　　人类，真是渺小的生物啊。软弱、愚蠢、自不量力。
　　白素贞，看到了么。你的儿子，这般凄惨呢。
　　可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杀子之仇，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完结的。我要让你的儿子在我的手中，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活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之中！
　　金钹法王就看着这样的“许仕林”，脸上的表情在满足和不满足之间不断扭曲，而愈发残酷和血腥起来。带着这样的表情，金钹法王走出了山洞，把无尽的黑暗和寂静留给那个即将受到他的“盛情款待”的人。
　　而他不知道，就在这样一片黑暗和寂静之中。蜷在角落里的那个“痛不欲生”的“许仕林”，慢慢地放松了身体，四肢一点一点舒展开来。虽然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发出一声声短促的呻吟，但他的唇角毫无疑问撤出了一个小小的，狡黠的微笑。
　　显然这两个人，对眼下的种种都很满意。然而，就如他们此刻心中所想，他们之间的争斗，还要长长久久地持续下去。
　　不见天日，没有尽头的囚禁往往让人分不清时间的流动。
　　因而痛苦的感受就显得格外的漫长。
　　金钹法王不会一味地折磨素汐。这样会让素汐麻木，从而适应痛苦。
　　金钹法王要的可不是许仕林学会刑讯，他是要许仕林的痛苦永远鲜明，永远让他恐惧。
　　哪怕是最简单的，食物的问题。金钹法王也不介意为难一下。
　　一开始是田鼠、麻雀，再来是野兔、野鸡，后来就渐渐变成了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块。虽然看不到，但沾染了满手的粘腻液体和充满鼻腔的腥气都让人再清楚不过。
　　生肉。
　　素汐边吃边呕，将本来就狭窄的山洞弄得脏乱不堪。
　　自有小妖来收。金钹法王不允许小妖们私下折磨素汐，因为它们不懂“分寸”。他也不会始终盯着素汐。欣赏过素汐的惨状后，他就满意地离去了。
　　而大多数金钹法王不在的时候，素汐吃得面不改色。她根本不去分辨，不去品尝，不去猜想其中的哪一块……是人肉。
　　人肉其实没有那么多。杀太多人对妖怪来说可不是好事。杀得多了，自会引来种种是非。金钹法王在这些事情上把握得很好。蜈蚣精的死对他来说是丧子之痛，但何尝不是教训。
　　若不是杀孽太重，蜈蚣精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素汐呢？人不是她杀的，她需要填饱肚子，需要保持体力，需要在这场没有胜算的持久战里坚持得更久。
　　想太多对素汐没好处。
　　不提金钹法王层出不穷的刑罚，单是他插手妖化的过程，就足够素汐生不如死了。
　　状元郎的身体可不是好占的。原本因为文曲星的压制而没有显现出来的妖气，因为真正的许仕林的离开而反噬的痛苦，不是谁都能承担的。
　　千年蛇妖的妖气，比一般的妖气更毒更烈。若是一出生就如此，接受起来反而不会有这样大的困难。但问题是，这妖气被压制了近二十年，太贪婪、太凶猛，从身体内部强势地侵蚀，掠夺，占有。
　　一定要形容的话，宛如凌迟。
　　金钹法王什么都不必做。他只要保持素汐始终清醒——让她始终有精力享受痛苦，并且有间歇可以喘喘气儿，把这个过程控制得无比安全……并且漫长，就够她受的了。
　　这身子到底有蛇妖的一半基因，经过了金钹法王种种“关照”，妖化这一关，素汐总算是过了。
　　这当然远远不是结束。
　　被拿来当作法术的试验品——这是个双方都痛苦的有爱互动。相比素汐，金钹法王要更纠结。
　　他没办法出全力——不然他的仇人之子就死了。死了就解脱了。然后他就没得玩了。然而不出全力，他又没法获得法术的实验结果。
　　不管怎么样，看着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憎恨着他的脸。金钹法王还是能够把他心里的小纠结抛在一边的。
　　日子愈发暗无天日了。
　　素汐反而喜欢上了囚禁了她的小山洞。
　　呆在里面的时候，通常没有额外的折磨。
　　黑暗、安静、狭窄、冰冷。
　　让她觉得安全。
　　她觉得她快变态了。
　　素汐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没准已经没有人样了吧。且不提沾了满身满脸的血，她掀起衣袖，轻轻抚摸裸露出来的一小节前臂。
　　……是鳞片。她的皮肤上，长了一层鳞片。
　　细细的，整齐的，在这没有一丝光线的山洞之中，还闪着幽幽的银光。
　　素汐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她在笑。很满足，很得意的那种笑。
　　妖化么，没什么不好。这个身体，的确是那个人的孩子呢。
　　痛苦，是可以忍耐的。
　　再难以忍耐的痛苦，因为有个愿望，有个无论如何都想达成的愿望，都是可以忍耐的。
　　素汐觉得自己不是个伟大的人。
　　像是耶稣为了拯救世人而承受苦难。那样的圣人受人景仰。
　　素汐不需要谁来景仰。她只是希望，所有爱着这个身体的人们，能够因为她所承担的这些痛苦，能稍稍原谅她。
　　素汐固然替代了许仕林，固然没能中状元，爱媚娘，娶碧莲。
　　但只有这份痛苦，她可以说是代替真正的许仕林而承受的吧？
　　这份因为杀了金钹法王的儿子蜈蚣精而带来的仇恨，若是因为她的忍耐而有所消弭。那么，当有一天，她能够站在那个人面前的时候，那个人也一定能够对她温柔慈爱地微笑吧。
　　只要一想到这个，就算是最疼最疼的时候，素汐也打从心里，觉得甜蜜。
　　胡媚娘不知道有没有逃到清风洞啊？希望小青能看在许仕林的份上，看在那个她好不容易才让出去的荷包份上，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来救她就不必了。最好能帮着胡媚娘远远的从许仕林的生命里消失，那样才安全嘛。
　　戚宝山……不知道怎么样了。
　　金钹法王和胡媚娘明显不是一个段数的。几乎是一个照面，就看出了素汐有问题。
　　嘛，他倒是没想着谁又那么大本事把“许仕林”的芯子给换了。他只是看出了“许仕林”没有了“文曲星”！这个就很了不起了。先前他顾忌着许仕林是文曲星下凡，故而即使有杀子之仇，也不敢正面杀掉许仕林。只敢派狐媚娘打头阵。
　　可这一回，他本来以为许仕林高中状元，文曲星归位之后，他的仇恨付诸东流，没想到许仕林不但没有中状元，反而出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状况！文曲星消失了！
　　金钹法王根本忍耐不住，更狂地大笑起来！看着许仕林身上不断溢出的妖气，金钹法王的脑中只剩下四个大字。
　　天、助、我、也！
　　所以虽然有个武曲星戚宝山在一旁碍事，但是武曲星尚未归位，金钹法王还不放在眼里。他只是觉得，这么难得的报仇机会，要是许仕林一下子就死了，可太便宜他了！等了这么多年，很了这么多年！他还要更多、更多地折磨许仕林，让他更痛苦、更绝望！这样才能稍稍平复他的丧子之痛。
　　嘛，这也是人之常情。金钹法王虽然不是人，可想法上也差不多。
　　不过对于素汐来说，理解是理解，可她也不是圣母，金钹法王这样想，她就这样乖乖地配合。
　　可是不配合又怎么办呢？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小命都被人家捏在手上，素汐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将计就计。
　　苦头是一定不会少了，可至少，至少还能多活一阵子。
　　不用太长，不要太长。
　　……只要让她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只要让她见到，就可以了。
　　所以她顺着金钹法王的控制，装作被妖化的本能的驱使，趁着戚宝山不注意，咬了他一口。
　　用蛇牙。
　　素汐微有些歉意地想着，她咬的那一下可不轻，戚宝山当时毫无防备，虽然她尽力克制了一下本能，没用太多毒，但是她没有咬过别人，心里没谱啊！
　　咬了结拜兄弟的“许仕林”，自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素汐拿出了看家本事，先是惊呼，然后惨叫，再来是疯狂地大笑，整个一精神分裂，好好地上演了一出午夜惊魂。最后被吵得受不了的金钹法王果断地一个手刀劈晕带走了。
　　戚宝山被丢在原地。希望他能顺利挺过去吧。他的身体不是很好么？
　　之后，不论是给别人通风报信，搬救兵，还是怨恨许仕林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的小人、妖怪、背叛者。素汐都无所谓。最好他能说服所有人，那样的话素汐的心里负担就更小了！
　　她只要忍耐，忍耐。
　　那个人，只要死之前最后一秒能够见到，她就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说

　　啊呀，不怎么会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