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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勾引 ...

  •   “你,你怎么会在……”二人各怀心思时,季宛嫣却瞪大双目,几乎僵在当场。

      “嫣儿,怎么了?”顾墨晗侧过脸,嗓音轻柔,简直让人不饮自醉。

      疑惑与震惊闪过,当季宛嫣对上那完美如幻的面庞,只觉眼前一阵微微晕眩。等缓过神来,她蓦地一笑,眉目之间更添无限娇俏,宛若生出花来——

      “陛下,这个人,臣妾可是认得呢。”

      “哦?”顾墨晗扫了慕半依一眼,满含兴趣地问,“嫣儿与她认得?”

      季宛嫣点头,眼波巧动间,却流露出一丝积怨深恨,随即隐于笑中:“以前臣妾尚未入宫时,就已经与她相识,说起当时啊,她可算是国都里了不得的人物呢,连玉华公主都对她喜爱有加……”

      顾墨晗长眉挑动,似乎对某人刮目相看:“那你们今日相遇,可算是缘分了。”

      听着上方二人不紧不慢的对话,慕半依心中却一个劲地猛呸。什么缘分,简直就是冤家路窄,情敌旧仇竟然全被她给撞上了。早知如此,今天出门前就该翻翻黄历,究竟是什么倒霉日。

      她嘴角抽搐得厉害,顾墨晗眼尖,神情半笑半冷,其中却透出无人能解的意味,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慕半依握紧下药包,恭声:“回陛下,昨夜乐贵人受了风寒,这是奴婢刚从太医院抓来的药。”

      “乐贵人身体不适,你们这些负责照看的奴婢,看去倒是精神不错的模样。”季宛嫣深深一笑。

      慕半依心弦绷紧,立即低头:“请陛下恕罪,是奴婢照顾不周。”

      顾墨晗垂眸不语,谁知季宛嫣态度一转,竟又替其求情上:“其实陛下,这也怪不得她们,融云宫本就地处偏远,乐贵人生来又是一副娇躯玉体,如今天气寒凉,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不如陛下安排几名手脚伶俐的侍女前去融云宫,好好照顾乐贵人。”

      顾墨晗一笑,夸赞:“还是嫣儿体贴懂事。”

      季宛嫣脸上浮现赧红,随即一欠身,细声娇语:“陛下,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嗯?”顾墨晗看她。

      季宛嫣用眼尾余光扫过身后人,声音恳切:“我与她也算是故人了,如今臣妾身处后宫,身边也没有个能说上话的,是以想将她留在身边,请陛下能够恩允。”

      她话音落地,慕半依当即变了脸色:“陛,陛下,乐贵人还需要我……”

      “你别担心……”季宛嫣轻言打断,“今后会有更伶俐的宫女,来替你照顾乐贵人的。”

      对视间,慕半依清楚看到那丝得意与幽怨。整个人跪在地上,手心里的汗直渗入地面。

      也就这一刻,一贯淡定晶亮的瞳眸中,竟隐隐浮动出不稳情绪,好像慌乱、无助、惊恐、焦急……

      顾墨晗从旁注视。或许现在,只需要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

      只要她抬头,看着自己……

      然而等到最后,慕半依只是低头径自道:“奴婢无德无能,只怕辜负了娘娘这份心意……”

      季宛嫣却笑得亲切异常:“以前在国都,谁不知道你那份玲珑剔透的心肠?此刻又何必谦虚……”

      慕半依没有反应,想起那笑容后的虚伪脸孔,深深一皱眉。

      “既然嫣儿如此说了,朕自然准许。”顾墨晗微笑。

      恍若一块千金重石,砸得慕半依惊醒抬头,可是并没触上那双漆眸,袖袍从身旁经过,擦起一阵凉风。

      回去后,众宫女得知她被调去季婕妤身边当差,一时全像炸开锅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而慕半依脸上失去以往笑意,其中苦味,只有自己深知。

      将药煎好,慕半依轻轻放在小几上,看到乐如姬披着长衣靠在床头,仍出神地望着窗外。

      “我要走了……”慕半依抿唇,不忘叮嘱一句,“记得吃药,今后也不要老守在窗边,否则生了病,难受的总归是自己。”

      对方没有反应。慕半依只好提起包袱转身,当迈出几步时,背后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就快,下雪了……”

      慕半依愣住,最后回首朝那身影一笑,走出屋去。外面已有内监等候,将她带领到季宛嫣所住的澜轩宫。

      明青花香炉紫烟袅袅,鹊鸟刺绣的帷幔直垂,仿佛把一室暖意包裹得密不透风。季宛嫣端坐在暖阁铺毡榻上,玉兰小手正把玩着那支新折下的白梅花,衬得十指蔻丹,宛若艳红润泽的宝石般动人。

      她眼波斜睨,看着下方跪地不语的慕半依,唇边生出冷然:“怎么苦着一张脸?难道不愿在本宫身边做事么?”

      慕半依沉默片刻,启唇:“我没……”

      “掌嘴。”季宛嫣话音一落,立即有宫婢上前甩了她一巴掌。

      右颊火辣辣的痛,慕半依咬牙抬起头。

      季宛嫣得意洋洋地笑:“这么快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干嘛瞪着本宫,不服气吗?再掌——”

      慕半依只觉眼前一花,被打得侧过脸。在上方人的注视下,她拢紧袖中手,一阵隐忍吸气,最后低头:“奴婢不敢,请娘娘息怒。”

      季宛嫣满意而笑:“真是意外,你竟然也会被顾军抓住献入宫廷。没想到你我之间,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吧?”

      慕半依垂目回答:“奴婢不像娘娘贵人有贵福,凡事自然料想不到。奴婢也恭喜娘娘一入宫就深受皇上宠爱,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你……”季宛嫣见她这般伶牙俐齿,脸色有一瞬青白,随即冷笑,“反正你现在落入本宫手中,今后,可有的是功夫……”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宛若蛇蝎般,恨不得将对方破腹断肠。

      摈退其他人,只留一名心腹。季宛嫣红唇抿紧,仿佛已憋忍太久,这刻终于开口:“我问你,安哥哥究竟去了哪里?”

      慕半依一愣,胸口莫名空凉起来,语调却是平静:“我不知道……”

      季宛嫣惊愕,满脸不信:“你怎么会不知道?当初……你们不是已经订下婚约了吗?”

      慕半依望着地面,眸底尽处,如有浮雾飘弥,淡淡迷惘,淡淡凄凉:“逢然他……只留下一张字条,还有安家的房契地契,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她的脸容在光影下,竟平静得让人感到一种悲伤。

      “安哥哥他,究竟……”季宛嫣好似不可置信,瞳光都被灯辉晃得有些涣散。许久,她慢慢缓和下来,忽然勾起一记冷笑,“说到底,你还是被安哥哥给抛弃了啊……”

      慕半依神情间不见任何情绪,只问:“现在的日子,难道是你所希望的?”

      “不然呢……”季宛嫣含笑看她,拖长的尾音里,却不期然透出一丝苦涩痕迹,“只要活下去就好了吧?因为我,全家可以保住性命,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况且皇上……又是这般美俊的一个人,比起那个昏庸好色的老头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慕半依淡淡一笑。

      看着她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恨意又从无形中来,季宛嫣嗓音转而轻冷,带着幽毒般:“今天,你就这样跪着一晚上吧。让你知道当初给本宫的一巴掌,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慕半依跪地,既无挣扎也无反抗,耳边,听着裙裾的拽地声渐渐离远,知道自己在皇宫中的日子,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自从被调到澜轩宫之后,慕半依几乎没有一天的好日子可过,所有的脏活累活全归给她一个人干,总是扫不完的石地,擦不完的瓷器桌椅,被人踩脏摸过都要重新再做,每天只有两顿粗米残粥,只能睡一两个时辰的觉,经常被罚跪掌嘴,季宛嫣心情不好或是故意刁难的时候,便会用奁盒砸,用热茶泼,因此慕半依身上总是青一块肿一块的。在其他宫婢眼中,她简直像个不懂怨言不会说话的傻子,从来不曾见她哭过,甚至那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可能也就是她这样的,若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

      每当顾墨晗驾临澜轩宫,季宛嫣都会刻意将她支走,因此根本见不到对方的身影。而因着季宛嫣的无暇,慕半依才能躲在小屋里喘口气。

      从衣襟内掏出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轻轻打开,里面竟是支梨花羊脂白玉簪。簪身温华流转,仿佛真是一朵圣美洁白的梨花,在暗中绽放幽旖之香。

      这支簪子,她一直小心翼翼戴在身上,不曾离身过。

      慕半依隔着红布,将白玉簪十分爱惜地拿起,直怕自己沾着尘渍的手,污染了它。

      “我不会就这样倒下去,至少……在这之前,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房间里,她笑得清婉而哀凉。

      一场雪后,慕半依提着沉重水桶,朝澜轩宫的方向举步维艰。虽说已经日照头顶,但大部分积雪仍未消融,她走了几步,忽然脚底一滑,整个人跌倒在地,木桶里的水也溅洒出大半。

      慕半依只觉膝盖一疼,因撞到硬石子,伤口已隐隐渗出血迹来,受寒风袭过,简直痛透了骨髓。

      她疼得呲牙,慢慢站起身,却意外体力不支,又要摔倒在地。

      但下一刻,她跌进一个怀抱里,熏香味扑鼻而来,好像熟悉万分,又好像陌生遥远,脸颊贴着那珍贵而柔软的黑狐皮毛,只觉浑身都松弛下来,温暖得不想睁开眼。

      好暖啊……她叹息着。那件破旧的薄棉宫衣穿在身上,仍显有些宽大了,被抱于那个人怀中,更显瘦小得不可思议。

      完全没有分量,简直就像根羽毛。

      “半依……”声音响在耳边,几乎将一切都幻化成梦境。

      慕半依只觉是自己错觉了,睁开眼,便触及到一双拂动忧伤的眼眸,可当再看清,却只剩一片幽邃。

      她惊醒,迅即从对方怀中挣脱,下跪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看着她这般恭谨姿态,顾墨晗目光渐冷渐淡:“你在做什么?”

      “回皇上,昨夜下了大雪,宫里头的水井被冻上,奴婢只好出来打水。”慕半依垂首,不知自己清瘦憔悴的模样,短短时间,已被对方打量了多少回。

      顾墨晗瞅她膝盖上有伤,突然冲随侍的宫监道:“去请太医,再提一桶水过来。”

      慕半依一听,却像惊了神智,声音都意外提高几分:“不,不必了,奴婢这点小伤,根本不劳烦太医前来。况且路也没有多远,我回去重新打就好。”

      她边说边去提水桶,谁知伸到半空,就被那只修白的手紧紧搦住。

      似乎锁紧她的,还有那双眼眸。

      “你真的想一直这样下去?”顾墨晗脸上泛着微微淡笑,却又仿佛透出一种风中绝望。重染墨夜般的眼睛直视过来,恍若要穿透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去提醒,去告诉着什么。

      “其实,并不难。”

      慕半依听完,瞳孔极剧一凝。似恍然,又似可笑。

      随后,她将手从那掌中抽回,却是一副避而远之的模样。

      毕竟这番情景,随时可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顾墨晗伫立原地,抬头望向她告辞离去的背影,明明瘦弱得像被风一吹就倒,却仍是这般,倔强、坚持着,远离开自己的视线。

      好,很好……

      顾墨晗笑起来,伴随而来的,却是唇齿间的疼痛,与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

      近来顾墨晗时常驾临澜轩宫,那绘红繁锦的千重帷幕后,总会传出一片欢声笑语,当欢娱达到极致,归入幽寂时,便让人产生面红耳赤的旖旎欲想。

      新帝继位不久,后宫仍不充盈,而这一连番恩宠,简直让季宛嫣如日中天,令暗中倍受冷落的嫔妃,不知摔坏了多少翡珠玉器,恨得咬碎了牙齿。

      就在众人暗恨生妒的同时,慕半依正斜倚木板床上的一角,闭目睡去,透窗而洒的阳光照在身上,仿佛因着那宁静容颜,都意外地柔和起来。有时候她累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顾墨晗在澜轩宫呆上一时片刻,对她来讲却珍贵万分,如同在闷重窒息下,终于吸取到点滴的新鲜空气。

      霾云铺卷,天阴欲坠,直压得人心头烦闷。偏偏这个时候,季宛嫣非要去梅园散步,只因皇上今天从寿心殿批阅完奏折,竟直接去了珞翡宫,那里正是菱妃的寝宫。

      “哼,那个菱妃,如今不过仗着身怀龙裔,就总寻借口请皇上到她那里去。”知主子此刻心情不好,两名宫婢一左一右地碎言念叨。

      “是啊。听说她以前可是个出身卑贱的,不过抢了先头。当初皇上还是玦王殿下时,她才是名小小的侍妾。”

      “论起才德样貌,哪里抵得上我们娘娘半分。”

      “这皇廷深宫,也要讲究几分运气,就算是麻雀,也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日。”季宛嫣踱步慢行,轻笑间,不忘侧眸提醒几句,“宫闱之中眼线众多,今天你们说得这般肆无忌惮,若传到有心人耳中,想来是本宫也保不了你们啊。”

      心头如雷击一震,两名宫婢立即垂首:“娘娘之言,奴婢们谨记了。”

      季宛嫣转过身,想起方才那一言一词,却觉心中烦闷褪去不少。她走到一处荷池畔,放眼而望,尽是残荷霜景,正意兴阑珊时,忽然眼波一睨,看到紧随身后的慕半依,默然不语,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简直安静亦如空气般,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莫名的,气又不打一处来,季宛嫣水嫩的樱唇绷出深红色,显得满脸嫌厌:“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生厌。”

      慕半依惺眼朦胧,因着她这一句,有些清醒过来。

      季宛嫣似看出何端倪,心肺有一瞬几乎炸裂。随即她恨恨挑眉,将颈项那条珍珠项链拽下,蔻丹深掐间,只听断线的珍珠叮叮咚咚落地,声音好不清悦。

      “哎呀,本宫的项链断了……”她佯作一惊,抬头看向慕半依,颐指气使地命令,“去帮本宫捡回来,总共四十二颗,一颗都不准少。”

      这些珍珠有的夹在砖石缝,有的落进繁草丛,有的更是滑入荷池。

      慕半依睫毛低颤,知她有意刁难,但仍是一声不吭地弯身寻找。经过一番功夫后,季宛嫣瞅向她捧在绣帕里的珍珠,显然数目不对,冷声问:“剩下的呢?”

      慕半依语调平缓:“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至于其它几颗,恐怕是落到荷池里……。”

      “那还愣着做什么,继续找啊。”被黛笔精心描绘的柳叶眉斜扬飞挑,季宛嫣不耐催促。

      慕半依踌躇原地。要知道这数九隆冬的天气,宫里的池水足以冷得冻死人,部分还结了冰层,池底杂草芜生,若要去寻那一颗颗玲珑小巧的珍珠,简直好比海底捞针!

      肩膀不知被谁一推,慕半依被迫走近池边,蹲下身,迎面便是幽碧波池的寒气,视线一阵恍惚,好似眼睛都蒙上霜。

      她伸出纤骨小手,拨弄水面时,浑身不禁打出个寒颤。

      季宛嫣哼笑:“你这样子在岸边能找到什么?水中央的呢?给本宫下去找——”

      伴随她一句话音,慕半依背脊被猛地踢踹,整个人直接栽进荷池,水珠往四面张狂飞溅,昭示出这梅园一角的不平静。

      夹着细碎冰渣的池水,咕噜噜地灌入口中,慕半依只觉浑身血脉在这刻凝固,几乎化成了冰雪僵石,双眼急剧冲击下,犹如承受着蔓延结冰般的寒魄之痛。

      她屏住呼吸,四肢胡乱挣扎,半晌才从深至及腰的水中勉强支起身,却已是发髻半散半黏,衣衫湿漉浸透,那狼狈落魄的模样,简直就像只脏污的泥鳅被打捞上来。

      季宛嫣见状,扑哧一声,竟是笑得花枝乱颤。

      慕半依站在水中,那脚底生出的寒意,让身体颤似痉挛,她低着头,水珠滴答滴答从发丝上垂落,整张脸容,都仿佛融润在一片水色残光中,模糊到看不清神色——

      “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死掉吗。”

      季宛嫣乍一听这句,只觉平静中透出一股极端凝重,好似背后隐藏的是怒海狂澜,让人压抑不堪。

      “你才知道啊……”许久,她缓声答道。

      “我对你,自问没有对不起的地方。为何你不能留人一线,非要做得那么绝?”

      “你这是在跟我讲道理吗……”季宛嫣好笑,“如今你屈膝人前,还觉得不服气?”

      慕半依抬起头,脸上呈现失去血色的苍白,惟独一双眼,此刻却晶亮到渗人!

      须臾,毛骨悚然的感觉顿生遍体,季宛嫣莫名退后一步,当定了定神,才冷扬嘴角:“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副不喜不怒的模样……”

      她继而咬紧牙根,如要狠狠磨碎什么一般:“我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好,能够让安哥哥喜欢。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却可以获得那些贵族子女,甚至皇室公主的青睐,人前人后总显得一派淡定自若,尤其是……那张脸啊……”

      分不清是妒恨还是其它,她语气愈发尖酸恶毒起来:“透着一股子狐媚妖骚味。如今,我就是要让你吃苦受罪,就是要看你受尽折磨,区区一名宫女,就算死了,也根本没人在乎。”

      慕半依目光倏然一紧,十指攥死,掌心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季宛嫣笑的轻快得意:“你就呆在这里吧,找不全珍珠,今晚也别想吃饭。”裙裾在她转身间飘扬而起,宛若乘风飞蝶般,带领众人离开。

      慕半依视线凝在某处,发湿衣透,半个身躯浸在水中,似冷得不行,又似受一股情绪刺激,发出近乎崩溃的颤抖。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她默默想完,爬回岸边,双腿受到冰水一阵浸泡,麻木僵直有些迈不开。

      难道自己,真会变成宫中孤魂,从此徘徊在这繁锦乱世?

      她步履蹒跚,不再理会那些散落的珍珠,竟如行尸走肉般往前行走。

      当天空阴欲坠下时,开始有晶莹雪粒漫漫飘飞,无声无息地将大地染白,慕半依走在宫道上,眼神已是前所未有的浑浊空惘,那瘦小纤弱的身影几乎要被飞雪融盖,似乎这样静静走下去,便会走到一个永恒冰冷的世界。

      真冷啊,冰天雪地,好像只剩下自己了。

      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可是,某种强烈的念头,却如火苗一样,燃着每根肋骨,蔓延浑身上下——

      只因她不服输,亦不甘心。

      不能这样下去了,总该想个办法才好……想个,能活下去的办法……

      她身形一摇一晃,宛若风中摇叶,嘴里正浑浑噩噩地念着什么。

      回到澜轩宫,李关顺正在屋外等候,见她一身湿漉漉地进来,不由惊道:“你怎么这副样子?”可当凑近距离,却是吓了一跳,只因眼前女子,脸色苍白不似常人,目光无神而涣散,竟呈现着失魂落魄之态。

      “李公公……”慕半依恭谨叫了声,“您怎么在这里?”

      李关顺退后两步,就像躲开什么晦气:“万岁正在里面等娘娘呢。”

      “万岁……皇上……”慕半依视线转向那道漆门,不知为何,浑噩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丝极亮的光芒来。

      因着某种急迫,她脚步渐快,直朝屋内冲去。

      “你,你做什么!”李关顺大惊下阻止,谁知那看去随时都可倒下的身躯,此刻力气竟大得惊人。

      “怎么回事——”伴随一道声音响起,门前恍凝聚集无边华璨,玄袍上的金丝暗纹反着天光,直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看到面前人出现,慕半依微微一呆,眼神由焦急转为莹亮,随即,又渐渐陷入渺朦不清。

      这个人,曾给她伤痛,刻骨烙心一般。

      这个人,高居万人之上,拥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而现在,也只有这个人。

      可以给她生存的条件。可以让她……活下去!

      不觉间,贝齿咬破了唇瓣,一缕殷红渗透而出,染在上面,好似一朵枯花倏然有了生机,绽放出妖艳动魄的光泽来。

      在那逝过惊慌的眼神下,她双腿虚弱发软,倾直倒去,不出意外落入那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了……”顾墨晗只觉心跟着微微颤栗,抱于胸前的她简直如团冰雪,一不小心就快融化怀中。

      那丝落魄,那丝虚弱,映入眼中,瞬间交织出复杂难言,快已压抑不住的深痛情感。

      然想起最终坚持决绝的背影,顾墨晗自嘲一笑,吩咐道:“去备些干净的衣物来。”正欲将她交给两名宫女,不料,怀中一双手突然紧紧勾住了颈项。

      “好冷啊……”慕半依低声一叹,浑身急剧瑟缩下,几乎缩成一块小巧玲珑的娇玉,直引人生生怜爱。

      她似已冻得神智恍惚,抬起的眼眸中,却流闪着晶莹古怪的光绪。

      “真是好冷啊……”这一刻她抱紧了他,竟如胶黏。一抹醉人的嫣红神韵,隐约浮现在虚白的脸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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