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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皮包的加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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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地上的弹匣,我们立即警觉了起来,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
“看那儿!”
胖子压低了声音一指岩壁,上面有一些新鲜的血迹,滴滴答答向洞穴里延伸进去,不知道受伤的是人是畜。
我们面面相觑,视线来回转了一圈,最终齐刷刷地几集中到了三叔身上。没办法,毕竟他才是头目,而且还是经验最老道的头目。接下来究竟是无视血迹和弹夹,直接大咧咧从这个洞口下去,还是寻着血迹的方向再向洞内前进一些,看看会不会有其他的地下水道可以再挖盗洞进去,顺便探究一下血迹的来源。
一时间整个潮湿而不见五指的岩洞中就只有手电的光在晃动,大家都没了声音。即使在这种紧张万分的情景之下,空气中一种滑稽的氛围莫名地蔓延开来。
我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意。
本以为大家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可谁知道紧接着一阵子男女老少的咳嗽声就此起彼伏。胖子没屏住,“噗”的一声,听起来像放了个闷屁一样,又掩饰性地摸摸下巴。几年没下斗了而已,也不是不做生意了,道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谐愉快了,我怎么不知道。
所有人都忍着没笑,唯独起灵皱皱眉,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三叔则面带尴尬,全然没了往日里说一不二的威严。大概因为都是熟人,这里也没有外人,即使面对的是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三爷,我们这些小辈眼里,他也不过是一个没着没调倒斗一流的寂寞老男人。
三叔一张老脸涨红了,撇着眉毛看我们,“你们好歹在道上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就不能自己拿次主意么?”
我摸摸鼻子,看看起灵,他干脆没反应。
其实这也怪不得我们犹豫不绝,眼前两条路哪条都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半斤对八两。直接下洞,没准人家没走多远,撞上了还不能合作,狭窄的盗洞不是什么很好的肉搏场地;继续往里走,我们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而且还很可能会碰到什么受伤的生物。如果是人也就算了,要是什么猛兽的话,岩壁上的血量最多够一只狗熊瞎一只眼睛的,真遇上了不但危险,到时候还不能那么放肆地开枪,很可能会引来午觉睡醒的村民。
胖子终于是没了耐心,伸手到包里摸索了好一阵子,掏出一枚骰子。
“干脆掷色子决定吧。”
我有些不满,“你倒斗还带色子干嘛,想和粽子聚赌么?”
胖子斜我一眼,浑身肥膘抖了抖。
“这不是上次忘了拿出来么。”
虽然这个提议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最终为了不再浪费时间,我们还是用了这种极端弱智的方法。
单数下洞,双数往里走。
胖子扔出四个红点,我们也就不再磨蹭,一齐沿着血迹往里走。
越往里,洞就越黑,岩壁越来越窄,地面也因为厚厚的苔藓而越来越滑。有几处苔藓已经被蹭掉了,应该是之前受伤的东西向里面逃跑时不慎滑倒所致。有一处积累了一小滩,看样子是体力不支停顿后淌出来的。起灵蹲下来,用指尖捻了一点沾了粘糊糊血液的苔癣,搓了搓,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冲我们点点头。
“一个人。”
闻言,我们便稍稍放心了些,加快了脚步。
很快,就听到前方隐隐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因为逼仄的岩洞的缘故,回声叠加在一起,显得凌乱而急促。狼眼手电照过去,就见一块凸起的巨石背后,趴着一个人。从他起伏的胸腔看得出,对方还活着。
小花想要走过去,却被黑眼镜拉住,郁子趁机从两人边上绕了过去,一手扶在刀柄上。她把这个狼狈的人翻了过来,招呼我们拿手电过去。
强光照射下,已经意识模糊的人微微挣扎了一下。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左臂中了一枪,脖子右侧也被子弹擦伤,额头上有个大口子,满脸是血。
郁子伸手几下抹掉对方脸上的血和泥,我们都有些吃惊。
“皮包?!”
说实话我们完全没意料到会在这里看到皮包,而且他还受伤了。
五年前在巴乃的时候这小子没少帮忙,虽然皮了些,不过确实有两把刷子。那之后我们再没见过他,只是听说他上东北一带活动去了,具体干什么带消息来的人也不清楚,反正肯定不合法。逐渐的也就没了音讯,道上的人都以为他折在哪个斗里了,也就不再打听他。今天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看样子应该是被什么大户雪藏了,专门帮一家下地干活的。而洞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雇主,出于某种原因打伤了他,并把他扔在了这里;要么,就是对头,而皮包只是被利用了。
我们一群人围着他,想要帮着疗伤,郁子却已经手快脚快地用军刀裁开了他肩膀上的衣服,示意她来就行。
我们只得在周围看着。小花给郁子打下手,我和瞎子站在两边举着手电,潘子端着枪警戒,起灵在四周看看,勘察地形,胖子左右看看,发现没他帮得上忙的,就老老实实挑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了。三叔皱着眉看着,面上虽然不说,但看得出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当初一直很感激这小子帮的忙,生意上也一直尽量照顾他,直到和皮包失去联络。
现在当年活蹦乱跳偷看姑娘们洗澡的小鬼虽然还昏迷着,可眉眼间多出的那份稳重和成熟依然清晰可见。衣服被撕开后更加结实的身体也露了出来,胸口有一道浅浅的刀疤,腰上也多了条伤口缝合后留下的痕迹。五年对于皮包这种二十出头的小鬼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每一天他所展现出的都有可能是一个再次成长了的青年。一千五百多天积累下来,他的浮躁被磨去,蜕了层皮后成了一个我几乎认不出的年轻男人。
小伙子的左肩锁骨上方被开了个窟窿,弹孔周围没有烧伤的痕迹,创口在正面,轨迹却是斜的,应该是转身时被人从背后暗算了。但也正是因为这转身,子弹避开了心脏,只是打进了脖子下方的凹窝里卡在了体内。很疼,但是不会伤及性命。
郁子曲起食指轻轻用骨节按压了一下伤口周围,皮包即使还在昏迷中,也疼地哼了一声。郁子要过水壶,又扯了块纱布沾湿,帮皮包滋润一下曝了皮的嘴唇,又缓缓灌了几口水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因失血而有些灰败的脸色逐渐好转,呼气也比发现他时平稳有力的多。他似乎被晾在这里有一会儿了。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郁子似乎认识皮包。之前把他翻过来时她脸上的极度惊讶做不了假;但是如果只是认识的话,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土夫子,郁子的反应又似乎幅度太大了些。
这令我有些意外。
毕竟按照郁子的说法,前几年她都潜伏在裘德考身边不曾离开,那么皮包和她能认识基本应该是这期间的事情了。毕竟皮包的变化很大,再往前见过的话郁子现在不应该认得出来。而且再郁子声称杀死裘德考后不就,一直不见踪影的皮包就突然出现,相比二者是有一定关系的。
无论是什么生意,都不存在永远的朋友,即使是亲家也会互相算计,我们不能确定皮包的立场。不过也不能见死不救。
总之先看看吧。
“好了。”
叮当一声,一枚裹着层粘稠半干的血的子弹头被抛到地上。郁子已经熟练地帮皮包包扎完了伤口,子弹是用火烤过的小刀挑出来的。
黑眼镜饶有兴趣地俯身拾起这枚弹头,上下打量一下,不禁吹了声口哨。
“俄罗斯产的托卡列夫。”
大家都重新聚了过来。
再看皮包,伤口止了血,又喝了水,他开始逐渐转醒。
他能够这么快清醒过来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不然的话就必需有人留下来照看他。洞外的伙计都是这五年内三叔新招的,并不可靠。皮包努力地转动了一下眼球,因为长时间的低温显得有点僵硬。
郁子又开始一言不发地给他揉捏四肢,帮助他恢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皮包醒后她看起来有些焦躁。
我们询问了皮包怎么回事,他躺在铺开的外套上,克服着轻微的眩晕,努力回忆了一会儿。
从他的叙述中我们得知,同传闻讲的一样,五年前他确实在斗里碰到了大麻烦。那个斗阴邪的很,一只蛇虫鼠蚁都没有,仿佛活物全都给墓主陪葬了,是个苗人巫师的。当时他被机关夹住了,同时还在躲一个只会举着斧头朝有动静的方向机械重复砍的动作的诡异石雕,险些丧命。在这紧要关头,另一队恰巧经过的人救了他。带头的是一个背着砍刀的大胡子,见他身手非凡于是把重伤的皮包捡了回去。那个石头雕像是什么到最后也没弄清楚。皮包断了三根肋骨,加上误吸了瘴气,在床上躺足了三个月(我很没由来地想到了粽子似的斌子)。痊愈后大胡子带着他去见了一个老爷子,他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我们听到那个名字都吃了一惊,就连起灵也张了张嘴以示惊讶,没想到那个人也会和这行沾边。他的形象一直是少有的清廉,而道上也确实没有任何可以捕风捉影的消息,也不曾听说他的亲属有何不法作为。现在看来,不是家底完全干净,反而是个老江湖。
他究竟被带到了哪里皮包没说,这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皮包说的时候,我又想起几年前的另一条新闻。只不过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就过去了,又总觉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后来老爷子遣开了其他人和皮包单独交谈了一个下午,具体说了什么皮包也没说,我们也就不问。有的时候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知道太多会惹不必要的麻烦。总之,最后皮包又被带去见了一个少年,说是老爷子唯一的孙子,皮包要负责保护他。与其说是保护,不如保姆来得贴切。那是一个性格古怪的少年,大部分时候话很少,虽然细皮嫩肉却总是黑着脸,仿佛全世界欠他钱。而小部分开口的时候嘴巴又特别恶毒,损人从不留情面。摊上这样怨妇一般的一个主子让皮包大呼不幸,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流露出哪怕一分离开的意向。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可是我只是好奇心重,并不八卦,此时的环境也不适合八卦,于是也没有问。
至于为什么小伙子保姆当得好好的会一个人跑出来,还是要怪他家里那难伺候的小佛爷“夏天西瓜吃多了把脑子都吃瓜(皮包是陕西人,瓜就是傻的意思)了”,扔下张纸条就抗着包逃家了。
主子丢了,当保姆的皮包在责难逃。
但是别说,这小少爷还是很有本事的。宅子内外都是经验老到的保镖,足足30个,他照样一个都没有惊动地溜了出来,直到第二天晨练的时间才被发现。
皮包收集好了各路金疮药后战战兢兢负荆请罪,谁知道老爷子却淡定异常。又给自己心爱的小八哥戳了块指甲盖大小的哈密瓜,淡定地说,“你去把他找回来。”
找人找到斗里来?
看到我们脸上的疑惑,皮包目光闪烁了一下,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他父母十几年前下斗的时候失踪的,”
正在收拾东西的众人都一滞。
“他一直在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