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吴崖》杭州人

3、第三章

　　吴崖的新宅虽说位置偏了些，毕竟是在城中，又布置雅致，便以三个月二十两的价钱租给了学子纪程。此人来自两江，身边带了个清秀书童。
　　得了二十两银子，吴崖心中欢喜，这才几天，就回本了四成。
　　一早，吴崖先把银两存了钱庄，再去摆摊。因去晚了，生意有些清淡，他闲坐了一会子，就带着剩下的一片大肉，回家了。
　　走到门口，就见纪程的书童，“原来你是个杀猪的！”他叫道。
　　没理他，吴崖进了老宅，心中却想，怕是租房的事儿，要黄儿。
　　果然，少时纪程就上门来，说是要退房。
　　纪程是有功名的，吴崖也很无奈，第二天到钱庄取了银子，退给纪程十九两。纪程的书童还不满意，说才住了两天就要一两银子。吴崖本就不痛快，被这小子一说，反倒笑了，掏出二两银角，笑着交给书童。书童见他识相，便不再说话，拿起了行李。一旁的纪程只觉得有些怪，却一时想不出什么，两人刚要走，就听吴崖冷冷道：“君子高洁，视钱财如粪土。这般白住了屋子，还让人倒贴银子的手段，却比商贾都精！取长扬之，阁下不如从商，何必赴试，定要混入读书人里头。”
　　听了此言，纪程双颊微红，高声令：“含砚！还给他！”
　　放下二两银，两人匆匆走了。
　　此后，来看房的学子明显少了。难得有人来租房，一听吴崖是屠户，都走了。
　　这房子空了半月，终等到一位不讲究的学子，他也是两江来的，听说两个月只要十二两，就痛快的包下了。
　　此人没有书童，平日里只是温书备考，不做它事。
　　一日半夜，“开门～”
　　吴崖穿了衣服出来。开门一看，是房客。
　　“何事～”
　　“小生病了，想找郎中，奈何走不动道～”那人扶着门框，有气无力地说。
　　吴崖提着灯，将他上下一打量，笑道：“病？不象！”
　　那书生一愣，恼道：“何必诳汝！”
　　“不象病的，象是饿的。”吴崖笃定。
　　书生这才想起自己已有三日没有进食了。
　　两人相视片刻，哈哈大笑。
　　吴崖扶书生进屋，给他热了饭菜。虽是剩菜剩饭，味道却是不错的。书生就请吴崖包他一日三餐。吴崖略微犹豫，书生就道：两月包餐，三菜一汤，八两银子。吴崖摇摇手，说五两足亦。书生见吴崖不俗，便有了点结识之意，两人一来一往，交情渐深。
　　时光如白驹过隙。
　　考场外，不远处，吴崖站马车旁，一边喂马吃糖，一边等那书生考完，接他回去。而十步外，停着顶蓝布小轿，轿前站的人，竟是纪程的书童。
　　门开了，学子纷纷出来，许多人都步履蹒跚。吴崖一眼就瞧到书生，见他精神不错，还托扶着摇摇欲坠的纪程。此时的纪程一脸苍白，鬓发散落，若非他唇上有点儿绒须，倒象是娇娘。
　　“怎么是你！”纪程认出了吴崖，脸色又差了三分，似见了什么恶物。
　　“你们认得？”书生问。
　　“想来文贤兄是租了他的屋子。”纪程有些责怪看向书生。
　　“是啊～”书生歪着头，眨了眨眼。
　　“他是屠夫！”
　　书生含笑点头，毫不在意这个。
　　“那文贤兄还住……兄台真是不忌讳～”
　　“卟儿～”一旁的马儿，喷了个鼻响，用前蹄刨地。
　　吴崖摸了摸马儿的脖子，阴阴地说：“讲完了散～咱家也有好多事儿没完～放血、剔肉，碎骨头，不然会臭，招虫啊……”
　　纪程闻言，只觉得寒毛悚然，赶忙告辞。他的书童适时上前，边扶着他，边叫来轿夫，要起轿。
　　“敬荀贤弟～”书生叹了口气，再看吴崖，摇了摇头。
　　吴崖只作不见，等书生上了车，就扬鞭。到了家，屋中已放了木桶、热水在炉上。
　　放好水，可以沐浴了，“有劳了～”书生微笑。
　　吴崖摆摆手，出屋带好门。在院中，他想起前世，哥哥高考时，一家人如临大敌的情形。那时，她还小小的嫉妒过哥哥，而此刻回想，却只觉得温馨美好，一家人在一起。
　　想着想着，一阵冷风吹过，吴崖回了神，黯然了一下，便恢复如常，对那屋中的书生道：“春寒料峭的～别浸太久～”
　　不多时，门开了，书生披着头发。一刹眼，面如凝脂，眼似明星，身同玉树，真真好风姿。
　　吴崖晃了一眼，面色却淡淡的，进屋去搬大水桶，心道：有失必有得。如今他立拔桶兮，气盖世。也不错的。
　　租期渐近。
　　今朝春光明媚，正是放榜的日子，吴崖早早就去看榜，李诚玉的名字居然列甲榜第八位。吴崖暗自琢磨，此人衣着朴素，又是只身赴考，看似清简，怕是个有背景的。出身贫寒，一朝金榜提名，那是戏文里的。若非名门世家，富豪权贵，怎能进前十，看他那样，不象权贵，不似富豪，可能是名门世家子弟……
　　因还要殿试，书生李诚玉又续了两月房租。期间应酬，拜见，会友。
　　之后的殿试，书生自觉不错。结果却是名列第七，未入三甲。
　　不过，他的好相貌倒是被皇帝看中，先派了个闲职给他，然后指做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