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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避暑、书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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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想,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二皇子宗政玖。那样不食烟火的人最该是放逐白鹿青涯间的过着谪仙般的生活,而不是拘禁在这一方天地。但东方朔又有言: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听老王爷说,陈太后一直不胜暑热,每年七八月的时候都要到北川避暑山庄,这个地方因为年岁久远了,总有要修葺的时候。早几年嘉平帝欲起新址,亲自题匾拟定“临淄避暑山庄”。闻名知靠近淄水,此河水源自西北扈萨塔吉草原 ,绵延千里直通南域,是无射重要的南北交通要道之一,开国初年便已有大运河雏形。先帝有一女并非是陈太后所生却自幼长于陈太后左右,与诸皇子感情极好,深得太后喜爱,号和硕公主。先帝乙未年夏,西北扈萨塔吉草原东南土司来上虞求亲,和硕公主向先帝表明愿意远嫁扈萨塔吉草原,陈太后(当时是皇后)私下道:“扈萨塔吉草原毕竟不及上虞。”去那么远的地方会苦了这个孩子,和硕公主笑说:“囡囡(自称)愿意。囡囡相信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自己的。”和硕公主带着千人仪仗和厚重嫁妆前往扈萨塔吉丹江府邸,随夫姓珂萨喀乎拉拉姓氏。
《香泽本纪》记载,和硕公主的女儿珂萨喀乎拉拉·明珠差一点就成为大泽澹台子隐(宗政微生官至澹台时的别称,子隐乃是表字)的妻子。
泽为年号,香泽为这一时期的繁荣。
年号是帝王用以纪年的名号,中土新君即位必须改变年号,又称改元,意为新的开始。同一个君主在位时可以有多个年号景元景初之类的。另外明清时期一般不改年号,一个皇帝一个年号,往往后辈就用什么时期的年号称呼什么时期的皇帝,譬如爱新觉罗·弘历,在位年号“乾隆”,称乾隆皇帝。无射新君扶熙履位而改元用“泽”纪年并在在位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一直承用。起初大臣根据以往惯例认为年号必须得是两个字的,先前毕竟未有单字纪年的,认为帝王不能以自己的喜好来随意定年纷纷上书,新君力排众议未作多余解释,后此经年无射政令成效愈显,适风向一转称圣上泽披万世,开千古之未有,丹青厚照,圣上当初用“泽”字实属远见,显志虚谷。时间剑去,政令尤为泽披商旅。沿海大贾无千金不为豪奢(一金兑换十锭金锭,这是自春秋以来官定如此,即使变更也只是上下浮动一两锭),内陆商帮遍及内外且贾而好儒,米市盈粮流白脂、地方兴修水利青苗势长。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已有人注意到位尊权贵的琅琊王曾多次用名李泽,在扶熙还没有登位前就已经用泽这个字,且琅琊王与圣上是一起长大的。
听说临淄避暑山庄完工了,这边陈太后带着人走水路沿水而上去临淄,宫里还留有皇后。嘉平帝今年是去不成了,政务累积,身体原因,定下廿年与太后一同前去。
住在王府里微生要睡到巳时(9-11)才起床且非暴力不合作。英文里有这样一个单词brlunch,早饭和中饭一起吃,微生用青盐刷牙,就着微热的水抹脸然后叫人把吃食送上来。眼瞅着天气极好他便换身衣裳要到外头游玩一番,老王爷给他配了好车好马,他却不用,嘴里哼着莫名的曲调轻车熟路穿过王府重重庭院从后门出去了,一行有四人,他一个,身后还跟着三个,其中一个是他爹身边上的近侍,经常出入书房重地,姓赵,人称赵总管,他爹称他赵十三,另外两个是老王爷派着跟从的院护。
无射国临近广袤的大东海,海湾线曲折,奈何人力不能胜任风浪,对自然神明巨力十分敬畏,无论是先朝上溯几代都有禁海一说,此处禁海并非指明清时期的闭关锁国政策,要知道所有实行的政策无一不是与当权风云有关,无射禁海指渔民在冬末初春时节离海岸十里内可捕鱼,其余时间里禁止渔船下水,而夏秋季节正是那海上风暴潮兴起的高频次时段。微生在无射呆的时间久了自然忍不住把现有的与脑海里对以往的认知进行对比,国内市镇没有像唐宋前严格的坊市界限,总算不是太槽糕,而商税也是各地方政府重要的财政来源,但此也仅有表现,其中暗含抑商倾向,商队每过一道关卡缴纳所运输货物的百分之五-百分之十的税,此种税率对商队来说十分吃亏,运送物资更不能长途跋涉,如此一来也形不成气候,终是弱化了。强权的政治不是为商人大开门户的,而是要让世世代代的农民与土地高度的结合,只有他们种粮,国才有粮,要是都去经商谁来种粮,另一旦经商就得出门常年不在家的现状,离开土地的人多了还怎么户籍管理。宗政微生挑一条人少的东街坊市走了一段时间停在路口一家名为“修苑书斋”的店铺前,轻道:“人间哪来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似唱非唱。
这家店面木门只开了一半,也不知到底是主人懒散了还是遗忘了。街口玩耍的孩童就见那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哥哥脚下一转便进了修苑书斋。
店里光线不是十分明亮却也叫人能看得仔细,入目的是四面接地触梁的高大书架上密密麻麻全是书籍,往里走几步隐闻鼾声,掌柜老道隐在柜台后埋头酣睡。微生摆摆手,身后的侍从便知小世子是不叫人去打扰那老道好眠。说起来微生和这名号青木道人的掌柜的还是相识的,这青木道人自称曲山(大名鼎鼎的茅山的原名)道士,平日也是穿麻灰布一口钟道衣,头上扎个小髻用木荆作簪,偶尔抱个拂尘。初见微生时,青木道人哎呀呀道:“这位小公子命数偶无双啊—气度不凡,通体紫气缭绕直逼北斗,天胎金光外泄分明是智慧早化,几世不遇啊。”(古人认为奇数的命是多灾难,偶为吉)随他道士舌绽金莲,微生也只当是风过一般,眼角含笑,却是问:“你这不是卖书的么?”怎么算起命来。
青木道人道:“小公子有所不知,贫道是曲山弟子,但这书斋却是贫道双亲遗留,奈何贫道不懂经营一道。但即便惨淡生存也不会变卖书斋。方才一见之下惊叹小公子之福泽浓厚,也是我辈机缘(得见)。”这道士倒是会说话,这样的人不去做游说的纵横家(君主派出去的名辩之士,如毛遂,甘罗)实在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