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菠萝大提琴

3、时间的褶皱

　　第二天一早，杨丁丁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挣扎着给老段打电话，请一天病假。老段接到电话又担心又着急，担心杨丁丁的病情，又着急工作进度。杨丁丁似乎感觉到老段的忧虑，哑着嗓子保证说自己一定不耽误工作进度，今天误的明天一定补回来。老段鼻头禁不住一酸，觉得自己未免逼她太紧，赶忙安慰她养好身体要紧。
　　挂上电话，杨丁丁又强撑着去行李箱里翻出一小盒糖果，烧一壶开水。她着凉发烧从不吃药，就靠着吃糖喝开水捂被子将风寒发出去。喝完一壶水之后，额头觉得舒坦些，于是捂好被子睡个昏天黑地。
　　醒来时已过中午，笃笃的敲门声传来。杨丁丁猜想也许是同事来送午饭，随手抓一件运动衫披在睡裙外头。
　　开门却见是秦放。杨丁丁马上意识到自己穿得不妥，呀的一声想关门。秦放抢先一步已经进门来。杨丁丁马上拉紧外衣，厉声问：“你想干什么？”
　　秦放看她紧张的样子甚是好笑，“我干嘛？我来给你送粥。”顿一下，又眯着眼睛打量她，“憔悴成这个样子，劫色什么的也没兴致。”
　　杨丁丁看着他把粥放在桌上，并没有走的意思，心里很是不安。“秦放，粥放在这里就好，你去工作吧。”
　　秦放当没听到一样的，回手试她的额头。“还烫着呢。”说话间将杨丁丁一把抱起，将她安置在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杨丁丁措手不及，羞得耳朵红。秦放取过粥来喂她，“张嘴。”
　　杨丁丁觉得这种相处方式不伦不类，心里不痛快，索性闭紧嘴巴，非暴力不合作。
　　秦放看她如此抗拒自己一番好意，心头扎刺一般隐隐难受。只好说，“不喝就不喝吧，好好睡一觉，我一会儿就走。”
　　杨丁丁缩进被子里，不再看他，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房间里黝黝一片黑暗。秦放一个人站在窗边的一点幽光里，背影深沉。杨丁丁静静的看着这个背影，想起以前喜欢从背后一下子抱住他，总是令他措手不及。那个又天真又欢喜的小姑娘啊。如今这个背影，却隐隐有些落寞。
　　她轻轻咳嗽一声。
　　秦放没有回头看她。“丁丁，当时姜楠去找你时，我已经跟她没半点瓜葛。大学一年级我们就已分手，之后我与她都没怎么联络过。大四时她保送到北京读硕士，突然来找我，我也很意外。我没有想到她对我了解得如此之多，还会去找你。她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没想到你照单全收，消失得彻底，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留。”
　　杨丁丁想起那番委屈，眼角已经落下泪来。“秦放，她话说得太难听，不由得我不信。我怕麻烦，怕纠缠不清，耗费彼此的好时光，耗到后面连美好的回忆也一干二净。”
　　秦放冷冷问道，“你这样消失掉，难道就不是耗费好时光？我找你费多少功夫，想念你又费去多少时间？你怕麻烦就走掉，却不信我能将麻烦解决？”
　　杨丁丁顺着他的话问：“那后来呢？你怎么解决麻烦的？”
　　秦放的声音终于缓和下来，不再那么冷。“怎么解决？自然是表明心意，站定立场。”他回身走到丁丁床边，拧开灯，俯下身来，定定看着她说：“有时候初恋未必是真爱。但是真爱过之后就会发现，自己爱情的燃点变得很高，别人没法点燃。丁丁，我不知道你懂不懂。”
　　杨丁丁摇头叹道：“我懂不懂其实又有什么要紧，爱情故事说到底只有那么几个情节。”
　　秦放看她抿着嘴角，眼神似是笃定，却又有些迷惘，知道她是真心如此想，却又不能确定自己想得到底对不对。一时间想起大学时，杨丁丁与他一起在图书馆看书，看完一场论战后觉得双方都有理，脸上也是这种迷惘神情，似含着许多飘渺心绪。他多少次想放弃，却就是放不下这副神情。哪怕只是想到杨丁丁会对别人做出这副神情，心头都是猛地一疼。
　　“丁丁，那我们一起写个破镜重圆的情节好不好？”
　　杨丁丁淡然一笑，“你没听人家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秦放禁不住笑出声来，“傻丫头，好马要往前走才谈得上吃不吃回头草，我们都停在原地没迈步子啊，哪儿来的回头一说？”
　　杨丁丁觉得他说的像是有点道理。细看他时，发现他眼睛虽然明亮，但不复是读书时的干净双眸，在俗务琐事里折腾，哪儿能不染一点尘埃。也不是不心疼他的，克制住自己的心情，波澜不惊的说，顺其自然吧。
　　不知道如何选择的时候，与其迫自己做出选择，不如等着被选择。这是杨丁丁一动不如一静的方式。
　　秦放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发现已经退烧。心里想到还真是她身体好，睡一觉就能恢复。遂说道，“刚过晚饭时间，要不跟我下楼去餐厅喝碗粥？”
　　杨丁丁一天里只吃过几颗糖，经他一提还真是有些饿，点点头。
　　吃饭时两人聊起旧同学，杨丁丁似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班的舒天晴吗？”
　　“记得，跟你要好的那一个嘛。温文尔雅，夏天里总穿布拉吉的那个。”
　　“她现在是我嫂子。”
　　秦放听到这儿筷子差点掉下来：“你哥，杨豆豆？”
　　杨丁丁看到秦放一惊一乍的反应已是笑出泪花来，“对啊，就是杨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