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母子之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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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他最心爱的，他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印着耻辱。
大清国的皇上竟然被一个女人甩巴掌了，而且还是一个寡妇。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岳乐一直避免去看他，可是他的手，总要放下来。他的心尖儿被人掐着，他受不了。
心烦，想找些话来说，可是刚开口，就咳个不停。
岳乐坐在左边，把轿帘卷起了一点儿，为了透风。又替他拍背，沉稳地安慰着：“皇上，您别急。”
岳乐总是替别人着想，顾全颜面，他没有直言，福临却马上想到了乌云珠。他很感激，有些心里话，除了岳乐，他谁也说不得，他只能相信他，他是他最相信的：“安亲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博果尔是我逼死的，你呢？”
岳乐难堪地沉默片刻，瞧了他一眼，叹道：“皇上是个好人。博果尔兄弟也是个好人。他要走，是因为他想走，他心高志远，只是有很多不如意，年轻，对很多事都看不破。他的不幸，令人惋惜。皇上有心无力，这不怪您。您就别再想了。”
“那我呢？”福临抚了抚心口：“你是不是说我也看不破？你是不是觉得乌云珠不可能是我的？可是我想她，我在梦里都想她，我不甘心，我错了吗？岳乐，我错了吗？她打我，她竟然为了博果尔，她竟然为了博果尔她打我！”
“皇上。”陷入爱情里的人总会失去冷静，岳乐没有想到福临会幼稚至此，竟然当着臣子的面，说这么难堪的事，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请求公道。他是他的堂兄，他应该爱护他，帮助他，可是君臣的名分让他只能慎言：“皇上，该是您的，就是您的。想太多了，心就苦。您有很多事要做，您的心，得留出位置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马车走得很慢，这是福临吩咐的，他透过半开着的帘子向街上看过去，来来往往的，脸上都带着笑。他很羡慕，实实在在地羡慕，他看着他们，露出一丝苦涩：“有时候我在想，我都不如他们，我连大摇大摆走在这街上的能耐都没有。因为我是皇上，所以我这辈子，就得待在笼子里，想干什么，都得听太后的，听你们的。你们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我不可以，我不可以。”
他把双手摊开，抹了抹脸。岳乐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福临吸了吸气，有些哽咽：“她是我唯一的，仅有的，我不能让她恨我，我不恨她，我会继续对她好的，我不会放开她，岳乐，我不会放开她。你们谁都管不了我，太后也别想管我，谁都别想！我要干我自个儿想干的事！”
这句决心与其说是讲给他听，不如说是给自己。岳乐没再说什么，福临渐渐缓过来，泪停了，眼睛有些干，胃里也有点难受，他要找点事来做：“饿了，有吃的吗？”
他们都是微服出来，没带干粮。前边有叉路，安巴度的粥棚就在路口。安巴度是花束子的阿玛，靠着花束子得了恩典，做些乐善好施的事，既为了虚名，也为闺女挣点脸面。
福临也看见了，突然想起火灾来，心里堵得难受。岳乐把车帘合上了，看着他的脸，抢先说道：“我去吧，咱们一人一碗。”
车停了，岳乐悄悄下来，走到安巴度跟前去。这个老头子，喜气洋洋的，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注意，一转身居然看见，眉毛都笑了：“哟，安……”正要请安，岳乐摆摆手，教他不要说，安巴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婆，不耐烦地正在盛汤，忙把声音压低，不安地猜测：“皇上也来了？这是大喜啊！快领着我去给他老人家磕头！”他够着脖子往街上望。
“不用了。”这个粗鄙的老头子总是这么没眼力，难怪教人看不起。岳乐不忍直言，叹口气，往他手里塞了银子：“绿豆汤还有吗？”
“没了。这早来一会儿就，”安巴度惋惜地直跺脚，推着银子：“不能，哪能要皇上给钱？多大的荣耀啊！再说，皇上来了，咱们跟皇上，那是自己人！”
“算了。”越说越离谱，岳乐另要了两碗，就回车上去：“别跟别人说，好好做事，皇上不会亏待的。”
“哎，等等。”安巴度突然神经质地想起了花束子：“王爷，咱们家的谨贵人好吗？有没有好好伺候皇上，咱们皇上有没有常去看她，王爷，您心宽心厚，说点好听的，谢谢您，谢谢您……”
“走了。”他又是作揖又是笑，岳乐听不下去，不管了。
远处，有一个貌似拾荒的年轻人，身后背着大麻袋，盯着这边瞧。
福临挪过来，贴着车帘，拿手指拨着一点缝，通通都看见了。安巴度虔诚和卑贱的讨好，就像一根刺，横着戳进他心里，他说不出来。
岳乐上来坐好，把碗递过去，车子又在往前动。
福临看见是银耳莲子羹，愣了愣：“博果尔也爱吃这个。”
岳乐回头看，就要下车，福临拦住了他：“不用了。”他拿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咬碎了恰好抿着莲心，苦苦的，他难看地笑了一下，一口一口地把它吃完了。
身份尊贵的人，不能随便发脾气。这道理，在宫里待久了的，都知道。自从生了玄烨，佟妃晋了封号，称康妃，可是皇上却再也不去看她，也许，连想也不再想。
也许他厌倦了她俗气的美，也许他讨厌她的迎合，也许他看穿了背后是什么，怪只怪，当初在三阿哥还没生下来的时候，一时得意，说了一句：“太子。”也许就因为这个，他会记一辈子。
再想当初又有什么意义？生了阿哥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名份是那么重要，恩爱是那么重要，皇上已经立了新皇后，他的心坎里，也躺着别的女人，再想他，又有什么用？
“您说句实话。大火的时候，您有没有动心思？”康妃的额娘心思活络，人脉也不错，为了女儿，为了外孙的前程，常常忙前忙后，只不过出的主意，往往都是馊的。
“我想什么？我去救她？轮不上我，我也犯不着。”想到静妃，康妃心里全是怨毒：“当初如果不是她，要不是她，也许我的玄烨还没这么早出来，我也不至于，不至于让皇上这么讨厌我，我恨她，我恨透了，我恨不得她早点死，我……”
“您瞧您，我说的是静妃吗？我说的是那一位，您想的也是那一位，只不过，您不敢说。”额娘为康妃抱不平：“自个儿有男人不好好看着，把他克死了，还有脸惦记着别人的男人，真是天下奇闻。听说皇上，他竟然为了她，要……”她附在康妃耳边才敢说下去。
“皇上要为她死？”曾经尝过宠爱在一身的滋味，康妃的心才会更疼，她不甘心也无法置信：“怎么可能？”
“满宫都传遍了您还不知道吗？乌云珠现在已经是大名人，连街上的百姓都知道，您怎么能不知道？”额娘埋怨康妃的自暴自弃：“腊月呀，你才多大，怎么像个老太婆似的，成天窝在宫里，您应该时常到皇上那儿转转，难道您要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被狐狸精抢走了不成？”
“博果尔死了，他要娶她，那是顺理成章的，我怎么拦得住？”康妃无法抱希望。
“您拦不住，太后可以啊！”额娘当然诱导她：“我听说大火的时候，太后下令说不许救火，那虽然是气话，想也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欢乌云珠。您只要听话，她肯定帮您。”
“我不去。”康妃一心念着孩子：“只要太后喜欢我的玄烨，我就满足了。皇上，不是我能抓住的，我也懒得去管，干嘛惹他讨厌，我只要玄烨好，其他的，我都没力气了。”
“您真是，有理说不清。您也想想，万一乌云珠真的进了宫，生个一儿半女，玄烨怎么办？您是现在宫里唯一有本事的人，静妃死了，花束子不济事，皇后傻不愣登的，您再不上，还等着给别人腾地儿？”
“那我怎么办，我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干不了。”康妃很无力。
“我有办法。”额娘贴着康妃的耳朵，说出一条毒计。
隔天夜里，皇后突然哭哭啼啼地闯进太后的寝宫。
看见是这个傻瓜，布木布泰很头疼，可也不能不理她。只能慈爱地笑着：“皇后，你怎么没睡？”
“太后……”皇后惊恐地钻进她的怀里：“我害怕，我怕……”
“你怎么了？”宁可和聪明人吵架，不和笨蛋说话，太后得拿出多十倍的耐心来，才能和这个傻瓜新皇后把道理说通：“做噩梦了吗？”
新皇后的确是做噩梦了，尽管那是因为有人吓唬才造成的，可她不懂：“太后，我看见，看见一个没有头的怪物，在宫里走，呜呜，我害怕，他身上全是血，他要吃小孩儿！”
“什么吃小孩儿？”太后以为是有人说了鬼故事，还没怎么紧张，她把她搂在怀里哄着：“别信那个，那是假的。”
“不，他站在床边，他说他要吃皇上的小孩儿，他还说皇上把他的东西抢走了，所以他也要把皇上的东西抢走，他砍了自己的头，他是来找头的，他吓我……”
“谁跟你说这些的，是谁！”太后猛地想到，一下子严厉无比。
“呜呜，我不知道，是我看见的，我真的看见了，太后……”傻傻的新皇后，又怕又慌。
“我懂了，你不要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回去吧。”太后安抚着新皇后，唤道：“苏麻喇姑。”
苏麻奉命将皇后送了回去，回来看见布木布泰穿得很整齐，她觉得很奇怪：“您要做什么？”
“走，陪我去给博果尔上柱香。”布木布泰走去她身旁，和她同行：“去告诉他，皇上，永远也不会抢他的东西，永远不会！不许他伤害我的玄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母子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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