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园夜话》寒**月

2、第二篇 仕女

　　三更的时候，箫逸走到冷冷清清的书房前，推开门。
　　“泓衣！”箫逸四处叫唤着，却没听见回应，也没见着泓衣的影子。该不会是睡着了吧。箫逸于是点上了蜡烛，满屋子地找着。
　　猫妖跟猫一样，是夜行性的，晚上应当是最精神的时候，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是跑出去了？箫逸想着，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书架，从书架上突然落下了样大东西，着实吓了箫逸一大跳。
　　“哎哟～”哀声传来，箫逸低头一看，那从书架上落下的正是泓衣。
　　“泓衣，你干嘛呢？怎么从上面下来，想吓我不成？”箫逸满是怨气地道着，“亏我还记得来给你送夜宵。”
　　“说什么呢？”泓衣一边揉着摔痛的地方，一边用她金色的眼睛瞪着箫逸，“我在上面好好看着书，你干嘛把我弄下来？”
　　上面？箫逸抬起头，看着“上面”能坐的地方也只有书架顶上了。“那儿？”箫逸指了指书架顶上，泓衣点点头。“那儿很危险呢，掉下来怎么办？”箫逸惊呼道。“掉下来？”泓衣怪声地说着，又白了白箫逸，“你不闯进来，我怎么会掉下来？”
　　“可是——”“走啦，别烦我看书。”
　　箫逸碰了一鼻子灰，鼻子一酸，眼眶也湿了。她不好意思让泓衣看见便急急转身要出去。
　　“等等，把夜宵留下。”泓衣不由分说地把箫逸拉了回来，冷不丁地看到箫逸一脸委屈的样子，仿佛一盆冷水从头上倾下，火气顿消，只想着怎么哄她开心起来。
　　泓衣把书放在一边，拉着箫逸去雅亭坐下，吃着夜宵聊着天。泓衣兴起说了“猫窟”的事儿。
　　“真的有‘猫窟’吗？”箫逸一脸兴奋地望着泓衣，想象着洞中一只只猫儿玩耍的样子，不禁傻笑起来。
　　“当然有！”泓衣不屑地看了看她，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我原来就住那里。”她又伸手抓了块糕点丢进嘴里。
　　“带我去，好不好？泓衣！”
　　泓衣愣了一下，凑近看着她：“你真想去？”
　　“嗯。”
　　“不行……”
　　“为什么！”箫逸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泓衣一面吃着夜宵，一面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别太激动，等自己把食物咽下去了，方才开口。“我忘了路。”她说道，“不过你若真想去也可以反正就在这附近。洞口有一大棵柳树，只有爬上去再跳下来，才进得了洞。”
　　天开始蒙蒙亮，泓衣打了个哈欠，摇身变回原形，跑回书房去了。箫逸也惊觉自己竟也一夜未睡，也打了个哈欠，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去找猫窟？别开玩笑了！”笛雅摆摆手，想打消师妹古怪的念头，“这传说流传了几百年，谁知道是真是假？”
　　“可是泓衣说有啊！”箫逸反驳道，“她还说她就是从那里来的呢。”
　　“是吗？”笛雅用受支着头，若有所思，“那叫她带你去好了。”
　　“可是她说她不认得路了……”
　　“这就对了！”笛雅拍案而起，“她的话，能信多少？不过是逗你罢了。我还是那句话，这家伙来路不明，还是把她赶出去吧。”
　　“可是……”
　　“别说了，别再提她了，我给你带来样好东西。”
　　笛雅从身后拿出一卷画卷，放在石桌上打开，那时一幅仕女图，图中的女子看上去年方十六的样子，微笑的表情更有倾城倾国之势。
　　“好漂亮啊！”箫逸感叹道，“你是从哪儿得来这幅画的？师姐。”
　　“这你就别管了。”笛雅拉起箫逸往她寝室走去，“我帮你去挂起来。”

　　“喵——”泓衣打了个哈欠，一股红烟从周易里升起。泓衣便一跃跳了出来，有摇身一变成了人形。睡饱了，夜间就是她的活动期。如果箫逸想得到的话，还会替她送来热腾腾的夜宵。不过今晚大约是没可能了，昨儿她熬得太晚了，现在大抵是在埋头呼呼大睡吧。
　　泓衣点亮了箫逸为她准备的烛灯，坐在书桌旁看书。她觉得这样很别扭，但箫逸却说“理应如此。”如果她拒绝的话，箫逸就要下逐客令了。无奈啊，寄人篱下也就只得做出让步。案头上放着一盆糕点，早已经凉了。泓衣拿起来嚼了两口，觉得没什么味儿。但毕竟她觉得饿了，便三下五除二地吞了下去。
　　“吱——”书房的门被风吹开了，泓衣走上去关上，但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不是被风吹了打颤，而使她感觉到了另一股妖气，总觉得有点熟，会是谁呢？虽然泓衣和箫逸和得来，但并不代表所有妖怪和人都和得来。往往，人憎恶妖怪，而妖怪看不起人。那么这位不速之客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泓衣变回原型，向发出这气的地方跑去，她一直追踪到桃花林里，直到气消失，一下子。对方也感觉到她了吗？消失……难道也是像她一样依附在某样东西上吗？
　　泓衣走出林子，只见一排厢房。这儿她是不认识，她认识的地方就只有书房和不远处的雅亭。既然线索断了，那么就回去吧。
　　泓衣回到书房，眼看天快亮了，始终觉得不放心。她研了墨，书了张条留给箫逸，但愿她看得到。东方泛白的时候，她又打了个哈欠，回到书中睡去了，这一夜，她太累了。

　　“到你了！”笛雅大吼一声，十分不满的瞪着她师妹，伸手拎了拎她的眼皮，“你昨儿晚上又干什么去了？不会有跟那妖怪聊通宵了吧？”
　　“嗯？”箫逸从瞌睡中醒来，“怎么了？”
　　“到你了。”笛雅板着脸，没好气地说着，她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箫逸突然心血来潮的说要学棋，她就来教她。现在箫逸竟下着下着睡着了，她竟又舍不得骂她，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大的小师妹。但是，但是，她也太过分了！笛雅眼中冒着火。箫逸看出来了，看得她心惊胆战。虽然她也时常惹到师姐，但这几天她确实把她惹毛了，她自己也觉得理亏了。
　　“对不起啊，师姐，我，昨晚没睡好。”箫逸低着头细声地说着。
　　“没睡好！”师妹没睡好耶，这一下子冲走了她的怒气，“怎么会的呢？”笛雅紧张地问着，看师妹一脸没精神的样子，还有两深深地黑眼圈，她就觉得心痛。
　　“我总觉得这宅子里有什么在看着我，很不安心。”
　　“是妖怪吗？会不会是那个红毛的？”
　　“不会啦，是泓衣的话，我倒不怕啦。”箫逸皱了皱眉，表示不满。摆脱，人家泓衣是有名字的好不好。
　　“交给我吧，”笛雅拍拍师妹的肩头，“我会找人来搞定的。”

　　“师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补睡醒来的箫逸惊得从床上落了下来，只见厢房内到处贴满了符，几个侍女还正踩在椅子上往天花板上贴着。“师姐！”她冲出门去找笛雅，却惨叫一声退了回来，关上门，闭上眼。天啊，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门外也到处是符。树上，门框上，走廊上，……凡是东西的，大都贴上了符。
　　“箫逸，你醒了吗？”门外传来笛雅的声音。箫逸闭着眼，慢慢打开门。
　　“你干什么闭着眼嘛！睁开来！”
　　箫逸只见笛雅甩着一刀符站在面前。她一下冲上去拉着师姐问：“师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呀……”笛雅环顾房内，非常满意的样子。“那边也贴上！”她指使着侍女们。“师姐！”“我找来一个老道。”笛雅说着，“听说除过不少妖怪，应该能解决问题。”
　　“除妖！”箫逸吃了一惊，“那么泓衣她……”“安啦，这符是不会伤到妖怪的，只能将它们困住不动而已。我已经嘱咐过那老道在书房里多贴点符，免得晚上咱们除妖的时候她来捣乱。”
　　“师姐不好……”箫逸嘀咕着，“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对了！”笛雅掏出一张揉成团的纸打开给箫逸看，“这是去书房贴符时看到的，那红毛留的条子。”
　　箫逸看到纸上写着：“箫逸，我今晚上感到了另一股妖气，不过追到一排厢房边的桃花林就没了气。我猜那家伙大约是与我一样附在某样东西上，你最好小心点。”
　　“原来泓衣也知道呀。”
　　“这样就可以排除掉她的嫌疑了，也可以肯定我的举动没错了。”
　　“师姐！”
　　“好了，好了，先去我的落英馆休息吧，晚上再回来看老道除妖好了。看看那妖怪到底长什么样。”
　　“好——”说实话，箫逸是很不情愿去落英馆的，但也更不愿留在到处是符的芳华园。

　　日暮，箫逸回到了芳华园，她已经不忍心去看芳华园惨不忍睹的样子了。芳华园，就象是刷上了一层符做的涂料，到处一片惨白。笛雅及时扶住了就要晕倒下去的箫逸，安慰她说：“别担心，等除好了妖就全拿了掉，师姐保证一张符都不会有。如果不满意，师姐在叫人重新来粉。好不？”师姐好说歹说，总算是让箫逸静下了心来。两人站在雅亭边空旷的草坪上，面前是那老道和他的几个徒弟在做法。老道说，他的符会把妖怪绑来这里，由他收服起来。他们坐在那里念念有词，连笛雅也开始感到有些不可靠。

　　“妖怪啊！有我在此，你还敢嚣张，出来吧！出来吧！”老道挥舞这剑，喃喃自语着，活像是做巫术的巫师一般。“师姐，这真的有用吗？”箫逸小声地问着笛雅。“这个，应该没问题……”
　　“是谁！在这里乱哄哄的，还贴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横竖跟我过不去吗？”
　　笛雅和箫逸一惊，这不是泓衣的声音吗，但是泓衣不是应该已经被符封在书房里出不来了吗，但是她怎么会……
　　两人回头，看见浑身上下耷拉着数不清的符的泓衣，十分不爽的看着她们，看着坐在草坪上做法的道士们。她恶狠狠的瞪着那群道士们，就是他们把这里弄成了这么个连鬼也不愿多呆一会儿的地方。
　　“师父，是，是妖怪呀，真的妖怪。”老道的徒弟们开始慌乱了起来，泓衣也示威似的摇动着她九根雪白而粗大的尾巴，作出仿佛就要扑过去的样子，更加恐吓那些小道士。小道们更加慌乱了，有几个甚至已全身发抖，意欲离开自己的位置。
　　“坐下来！不要慌！那妖怪是赢不了师傅的！施主，您看好了，我只就来为世人除妖了！”
　　“等一下！”箫逸想要拦住老道，但已经来不及了。老道大声念咒，泓衣一下被身上的符拖进了老道画的施法阵里，紧接着，蓝色的烟升起聚成一根绳，将泓衣紧紧捆住。“呵呵，妖怪，你已被我捉住，你还不降！”“降你个头！”泓衣向老道啐了口唾沫，“呸，这点小法术也想来除我！啊——”泓衣大吼一声，发出强烈的红色妖气，一下将绳子挣断，惊得老道目瞪口呆。眼看着泓衣一步一步向老道走去，箫逸忙走上前去将她拦下：“泓衣，泓衣，你冷静一下！”“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你们竟然叫了个老道来降我！”“不是的，不是的，他是被叫来降另一个妖怪的，你知道的，还有一个的！”“那为什么我身上会有这么多这种恶心的东西？”“是我叫他贴的。”笛雅突然冲出一句话，“还不是怕你来捣乱。结果还是防不了，不过也让我看清了那老道的实力。”笛雅鄙视地看了看那老道。
　　“施主，您，您认识这妖怪吗？”老道颤巍巍的说着。“当然，她是我师妹的房客，我叫你来可不是来降她的。不过你连她都制不住，我也不指望你了。滚！”笛雅恶狠狠的瞪了老道一眼，后者便落魄的带着徒儿们要走。“等等！”笛雅又将他们拦下。“施主，施主还有什么事？”“把你弄来的符弄干净。”“是，是……”老道赶快带着一帮徒儿去清理园里的符。

　　“师姐，那妖怪怎么办？”箫逸问到。
　　“这个么……”
　　“轻点！”泓衣突然叫了一声，四周一下静了下来。泓衣静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冲了出去。箫逸和笛雅紧忙跟在后头。
　　是这家伙，就是这家伙。桃花林？没错的，一定就是这家伙！泓衣冲出林子毫不犹豫的冲进了一间厢房。
　　“那家伙冲进你的房间干什么？”笛雅嘀咕着。
　　“难道说妖怪在我房里？”
　　正说着，泓衣突然追着一道黑影又从房里冲了出来。两人来不及掉头，便失去了泓衣和那妖怪的踪影。
　　“怎么办？”箫逸问着。“进屋看看吧。”
　　走进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但是突然——“啊——”箫逸一声惨叫，笛雅回头，只见她指着墙上的那幅仕女图，但是画中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一种白纸。“难道说，泓衣所谓的依附在某样东西上就是依附在这画上吗？”箫逸稳了稳激动的情绪，然后看向笛雅。“师姐，又是你弄来的麻烦。”“别，别这么说嘛，那泓衣也不是什么麻烦，说不定这一次也不是，对不对？”“但愿吧。”

　　“泓衣！泓衣！”笛雅和箫逸到处找着她，“泓衣！”
　　“别叫了！我都快被你们叫得好去升天了！”泓衣从一旁的树林里走出来，揠着一个小丫头，看上去与画上的仕女有几分相似。“泓衣，这位是……”“她叫碎月，和我一样是猫妖。”
　　泓衣拖着小丫头来到两人面前，把她的头往下一摁，“给人家添麻烦了，道个谦吧，碎月。”“对不起。”女孩子轻声地说着。“给大家添麻烦了。”
　　“真是抱歉，这个小丫头给人欺负了，就逃跑出来了。”泓衣说着，“我也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儿，不过看来我最近是不得不回一趟猫窟了。既然碎月来了，也就有人好带路了。”

　　箫逸端来些茶和点心，两个人，两个要分头坐在雅亭里。
　　“碎月，你把事儿给我说说吧。”
　　“唔唔唔唔……”碎月还没说话便唔咽了起来，“泓衣姐姐，蓝溪好坏，她欺负我，她欺负我……唔唔唔唔……”
　　“别哭了！”泓衣大吼一声，这小家伙就知道哭哭啼啼，弄得她心都烦了。
　　“泓衣！”箫逸瞪了泓衣一眼。人家好歹是受人欺负了好不好，你不安慰人家也别吼人家嘛。“来，碎月，喝口茶吧。别哭了，你泓衣姐姐会帮你的，对不对泓衣？”箫逸看向泓衣，泓衣却爱理不理的把头别开。死泓衣，一点都不像个大人，白活了几百年。
　　碎月不再哭了，开始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话说泓衣离开猫窟后不久，阴岚也跑出去了，能一起玩耍的小猫腰就只剩下碎跃，蓝溪，莫云和娜娜了。蓝溪本是明理的人，大家常常玩得很开心，但后来却突然变得霸道起来，时常抢走或弄坏小猫们的玩物，有时甚至会去欺负更小的猫仔。莫云前一阵子就受不了走了，现在连老猫们也已经治不了蓝溪了。这一回，蓝溪可是把碎约的窝弄得翻天覆地再也无法住，碎月才决定逃出来碰碰运气，说不定还会碰上莫云。但是没想到的是，莫云没遇到，却遇到了泓衣。
　　“泓衣姐，你法力在我们中最厉害了，你就回猫窟枝制蓝溪吧。”“我知道了，不过这件事不简单，你让我想想，过两天我就去。最好是找几个帮手。”“泓衣姐，我帮你。”“光你不够，最好能把莫云和阴岚也找来，阴岚那家伙诡计多端，多少能帮上些忙，况且当年的她的妖力成长也出乎我的意料，现在恐怕也不简单。”“那我们就等几天？”“嗯。”
　　“泓衣姐，那我这几天……”“你就在这儿住下吧。”箫逸突然插了进来，“反正你也没有别的去处。而且我们说不定也能帮上些忙，对吧，师姐？”“哼，不管我的事。”
　　“太谢谢了，我……”碎月又开始唔咽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呀。你也累了吧，我带你去房里睡一会儿，休息休息吧。好不好，泓衣？”
　　“嗯，多谢了。”
　　“不客气。”

　　雅亭里只剩下泓衣和笛雅。
　　“你这次好像是真的遇上麻烦了吧。”
　　“是啊，蓝溪是刻板了一点，但绝对不会欺负她们呀，这事真的很复杂的样子。”
　　“没想到你也带着一帮拖后腿的，真是难兄难弟啊。”
　　“切，谁跟你难兄难弟？”泓衣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雅亭，会她的书房头痛去了。

　　芳华园里又多了一只猫妖，三人的生活又新添加了一个元素，会怎么样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