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戏之亲情冷暖》耦菟

1、第一章

　　我是神。作为神，我凌驾于万物之上，时间即我，我即世界。我可化作天上的一片云，或是天地间一团透明的空气，我的神力，可满足我一切看似荒唐的愿望，可是偏偏神与人不同的是，人可能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想要，而神什么都可以有，却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有无限漫长的时光，因而同来的是无限的空虚，我或立于云端俯瞰脚下众生，或以某种身份穿行于人世间，以此来解空虚。人间于我，前者是影片，后者为游乐场。
　　我虽可凭无上神力来操控人世，但我并不愿这样，因为知道结局的影片看起来就无趣了。运气、爱情、财富、地位，人们总把这些归于我，得了说是我赐予，失了说是我拿走，而我也只能看着他们，哑然失笑，若宿命真为我所控，又怎会如此无常？
　　此刻我正躺在立交桥的甬道中，与其他的叫花子看似一样，裹着黑衣，随意躺倒。他们衣黑是因泥土覆盖了本色，而我只是不愿张扬，没人不会对一个衣着光鲜的叫花子动好奇心，我可不愿招惹无聊的寻事者。
　　我如同身旁所有的流浪者瞑眼而寐，但我却并不能真正睡着，无法像他们一样享受苦旅之后安适而宁静的休憩，我所有的感官都是这世界的窥视者，即使眼睑不张，这世上每一角落之事依然会清晰地展示如在眼前，我无法拒绝这种神力，在我醒时我极力压制这洞察一切的力量，在我欲寐时，他们又排山倒海而来，以提醒我、昭示我，我神的身份。我根本无法好好的睡一个觉，于是我只是闭着眼，收回那昭揭万物的感官，将它定在我周身百米之内。
　　值夜班的出租车偶尔穿过距我5迷远的机车道，道旁的橘色路灯渲染着单调的夜景，退去了嘈杂的凡世，我狂躁的内心也渐渐平和。百米之外走来一个酩酊大醉的女人，她步伐轻浮，眼神涣散，内心盈溢着痛苦与不甘。凡人总为世俗的情感所困，因小得而狂喜，因小失而大悲。曾几何时，我觉得这多么愚蠢，但我亦开始厌烦，我波澜无奇如死水一般的内心。那个女人时快时慢、跌跌撞撞地朝着我的方向走来，五十米，十米，五米，越来越近，最后在我身旁停下了脚步。我睁眼看她，如果不是头发凌乱、衣冠不整，以世人的眼光看，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立在我身边，双手在身上摸索着，然后拿出了一打钞票，她喃喃地念着什么，将那些红色的纸片混着她的泪水一张一张撒落在我脚边，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所为，她见我对那些钱无动于衷，吃了一惊，但随即黯然。踉跄了一下，他继续沿着人行道走开，百米之外，一辆私家车急速驶来，在无人的空旷的夜马路上，这辆车快得肆无忌惮。不远处的女人忽然拐了个弯，朝着马路中间走去，她还没有醒酒，直觉告诉我，二者的轨迹将交于一点。在两者即将接触之刻，恐惧与惊骇之情在马路中炸开，直捣而来，我心中一动，从地上做起，看向马路中央。
　　昏暗的车灯与冷漠的路灯事不关己地亮着，司机因惊惧而骤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车前的女人，而女人颓靡的严重不可遏制地流露出恐惧，我笑了笑，弹弹其实并未沾上尘土的衣服，徐步走到马路间，将女人往后拉了一小步。时间骤然流逝起来，路灯开始闪烁，私家车“嗖”地擦着她的身体而过，驰风远去，此刻她的酒已完全醒了，刚才的恐惧让她此刻全身无力，几乎瘫坐在地，她挣扎着站稳，回身满怀感激地说：“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我淡淡地说：“你不应死。”
　　她听到我的话嚎啕大哭起来：“是的，是的，我不可以死，我还有小其，我怎么可以死？”
　　我将她引回人行道上，陪着她走了一段距离，她或许是太过悲伤，或许是有太多的话想要倾诉，因而对我这个素昧平生的人絮絮地说了许多许多。她说她的丈夫如何始乱终弃，如何以一纸协议决绝地离开她，这便是她今晚如此落魄的原因，我忽然想跟着这个女人来领略人世间的亲情冷暖。
　　我给你生命，你给我乐趣，如此可好？
　　女人精疲力竭地倒在我怀中，呼吸平稳而均匀，眼角挂着泪痕。
　　我送这个叫阮丽丽的女人回家，她的家在这座城市市中心的富人区中，是一栋相当豪华的别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并没有让小区的保安看见我。别墅的门很轻易地被打开，屋内有小小的呼吸声，我想起这应该是她的儿子小其。我将昏睡的阮丽丽放到床上。明早醒来，一切将步入正轨。
　　由你带领我，游览此人间。
　　我来到小其的卧室，孩子的睡颜如天使般可爱，他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不过孩子的床边放着小小的轮椅，我微微叹息了一声。世人自有世人的苦难与不公，我毋需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