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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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下朱贵在船上，阮小七在水里，四下无人，只有水流琤瑽。纵是阮小七此前一番话再是铿锵，却只如泥牛入水，连一些儿回响都不得。
“上来讲话。”
阮小七听他语气淡漠，火烫的一颗心已凉下去半截，馁道：“公孙哥哥说俺前生是条鱼，离了水，太苦。”
朱贵听罢，竟一个翻身落进水里。阮小七惊得呆了，半晌做不得声，待到回神，慌不迭将朱贵救起，急得大喊大叫：“哥哥有伤在身，如何受得这湖水苦寒！俺这便摆渡送哥哥回梁山！！”便捞起船篙，飞般驶向山上去。
且说那阮小二同阮小五兄弟，后发先至，却已早一步回到山上，得知幺弟同朱贵仍未回来，不禁忧心。阮小二道：“这却奇了，小七分明早早撇下咱们兄弟上了山来，怎的如此之慢？莫不是在水上还能出了什么岔子？”
正兀自奇着，阮小五忽道：“哥哥快看！那来的可不正是小七？”
船驶近了，二五才见那朱掌柜和阮小七竟然浑身精湿，道：“这是出了啥事？莫不是在咱们地头遇上强人失足落水？”
只见那阮小七扶住朱贵跳上岸，一阵风似呼喝着过去。
“让开让开！二哥速去取一碗驱寒的热汤来，俺先带掌柜哥哥上了药换掉这湿衣服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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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多舛，终于回到大寨，朱贵乏累不堪，沾床即倒，睡了个天昏地暗，待醒来时天色又已甜黯。
朱贵坐起，借屋内一盏残烛打量起来。
伤口已细细敷了金疮药，透湿衣衫也已全数换过，连束发亦被解散，想来是恐怕他睡得不踏实。嘴角有微微苦涩，当是服了汤药。欲掀被下床，才发觉有人伏在榻上睡得正好，头颅压住了被角。
朱贵望住阮小七，见那一张粗犷孩儿面犹有几分天真纯然，此刻就着那般难受姿势依然睡得安稳，叫人心生怜惜。
一时恍惚，探手去抚摸他凌乱头发和粗糙脸蛋，一触只觉滚烫坚硬有如顽铜铸就。这胆包身体、铁骨铮铮一条好汉，如何却有意于他，传出去岂非毁了半世名声？
朱贵喟然：“你唤我作哥哥呢，我如何忍心看你踏错路？”
口里说着，眼前却掠过他独闯县衙大牢只为见他一面的情景；他自白日鼠打穿的地洞脱身那一刻，也是这活阎罗守在那处，人未见声先至高呼哥哥。
更记得那王伦死后，他真心说会对他好，要好过王伦对他千倍。
思及此，不由嗟叹。
这一叹，便叹醒了阮小七。
那阮小七见朱贵呆望住自己叹息，不由苦笑：“那日同哥哥说，以后可不许再叹了，不如给兄弟笑上一面，如今……俺小七还有什么可以令哥哥笑？”
朱贵无言以对，半晌才道：“自古英雄好汉若是过于情长势必气短，到头来误了大好韶华。你我既已随了晁天王在这梁山百里水泊聚义，自当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才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你说可是？”
只见那阮小七一双玲珑大眼睨着他一眨不眨，忽道：“哥哥说的是，既然如此，就同俺结拜吧。”说着，自怀中抽出一把尖刀递向前，“当初俺们兄弟三个和晁天王吴学究他们曾在石碣村歃血结义，如今俺同哥哥也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不如……结拜了吧。”
朱贵瞧着他。一室晦暗烛光里，前头这人面上似有大恸。
罢了，是欠他的，多少都应还了他去。
朱贵接过尖刀，在掌心切下。创口深且绵长，似流血的眼。
阮小七再从他手里取回刀，惨然一笑，拉开衣襟，当胸一刀划下，登时鲜血淋漓。
那不是会要人命的刺法，却当真是怵目惊心。
朱贵大惊，不禁伸手前去遮掩，却双手遭对方按在那血淋淋胸口。阮小七咧嘴道：“如此……俺同哥哥的血也流在一处了，往后……一世都是兄弟……”
“莫要说话！我这就去为你寻些伤药！”
阮小七倒过去，也翻了朱贵。朱贵生怕惊动他伤处，勉力支持住身体，怎奈何阮小七生铁般臂膊全力将他压制，动弹不得。
“……掌柜哥哥……兄弟造次了，只因过了今夜，怕是再不能与哥哥这般亲近……”
他气力不济，手臂松弛，双眼却似舍不得闭上，只定定望着朱贵。
——是欠他的。从上一世就欠下他许多，来世也还不尽了。
那一刻朱贵似心锁忽然顿开，胸口郁积的一团气霎时散尽。
他不言不语取了伤药，为阮小七扎住伤口，又径自洗手、束发……
然后道：“你且好生休养，若要亲近，待他日你伤好了，来酒店寻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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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