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成烬（GL）》楼汀寒

31、心之雪亮

　　是夜，苏州，凰族与念青部落的交界之地。

　　凰洛踢蹬下马，北风昭烈，将她的齐腰发辫吹得凌乱，薄唇轻抿，英气的面容上却是一丝倦意也无。这一路，她先是施展轻功经过邺州，为了保存体力，半路才换了马匹赶来苏州。整个过程只耗了将近六个时辰，此番能耐，绝非一般人所能及。

　　见女公子提前赶来，将士们雀跃不已。半个时辰前，他们才刚刚接到女公子前来领兵的消息，没想到，女公子这么快就连夜赶来了。故而，众人不免有些激动，一见凰洛下马，便齐刷刷地跪倒一地，高呼：“我等参见女公子！”

　　“都起来！”凰洛运气丹田，中性清朗的声音响彻军营，“这里只有将军，没有女公子！”

　　“是，将军！”将士们起身抬头，以无比敬重的目光望向凰洛，脸上的神情自信而坚定。有女公子在，这一仗，他们必胜！

　　凰洛威慑的眸光扫向众人，沉声道：“中军主将霍荣何在？”

　　“末将在！”一名中年男子走出列队。

　　“传本将军命令，一刻钟后，各部将领一起到帐中议事，迟到者军法处置！”

　　“是。”

　　随后，凰洛率先入帐，拿起帐中早已备好的军装换上，再从褪下的常服袖套里取出凤昭，双手轻抚着剑鞘上的鸾凤雕纹，眼帘微合，睫毛轻扇了扇，喃喃道：“炎儿……”此刻，炎儿和长姐也该赶到北川了吧？

　　“将军？”帐外传来霍荣的声音。

　　凰洛敛了敛神，沉声道：“进来吧。”

　　“见过将军。”诸位将领相继走入帐中，恭敬地朝凰洛拱了拱手。

　　凰洛颔了颔首，走到案前将地图摊开，一边指点一边正色道：“此次敌军人数为十万，而我军为五万，加上邺州的六万援军，总数十一万，双方可谓势均力敌。为免我军伤亡惨重、胜之犹败，需用诱敌之计。左、中、右三军各出动一万人马，左、右两军由各自的将领负责指挥，至于中军主力，则由我来统帅。三军佯装败退，将敌人引入雁门峡谷。待时机一到，霍将军便率领剩余的两万人马与邺州的五万大军会合，攻其不备。”

　　众人听罢点头。

　　却听霍荣开口道：“将军，您乃本族少储，实在不宜以身试险。诱敌一事，末将愿为代劳。”

　　凰洛薄唇一抿，不动声色地朝霍荣看去，余光却瞥向另一旁的副将孙翔，将对方有些异样的神情尽收眼底，沉声道：“霍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明日一战，对方的主将乃是念青的新任族长杜问，我若是因此而胆怯不敢冲锋陷阵，岂不有损我凰族威信？再者，正因为我是本族少储，才更能诱使敌人乘胜追击，妄想将我擒获。”

　　“这……”霍荣当下哑然，心里却暗自思忖：女公子所言并无不对，只是他追随女公子行军打仗多年，却没发现女公子竟是如此顾忌颜面之人。难不成，这其中出了什么差池？

　　凰洛将手一扬，语气不容置疑：“明日由我和左右军两位将领诱敌深入，霍将军和副将孙翔负责调遣后援军队，其余人等听候差遣。”

　　“是，将军。”众人领命。

　　“诸位且去休息，明日也好积极应战。”凰洛弯腰将地图一合，却没漏掉副将孙翔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得意表情。

　　霍荣回到自己帐中，不禁忐忑地来回踱步。他总觉得女公子今日的态度有些反常，这诱敌之计并无不妥，怪就怪在女公子竟然执意要亲自统领中军，当真只是因为颜面？自然，对方主将乃一族之长，女公子作为本族少储，确实应该与其正面交锋，方显本族威信。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若不来解释一番，霍将军今晚怕是难以入眠了。”一道低缓的声音蓦然响起。

　　霍荣手握刀柄，随即低声惊呼：“女公子？”

　　凰洛英眉一挑，笑道：“将军怕是想得太过入神了，连我几时进来都不曾察觉。”

　　霍荣汗颜。不过他心知肚明，以女公子的武功造诣，他便是再谨慎，恐怕仍旧难以察觉。女公子如此说辞，全然是为了给他台阶下。

　　“霍将军觉得孙翔此人如何？”

　　“副将孙翔？”霍荣不知凰洛为何有此一问，如实道，“孙副将平日为人诚恳，行事也颇有主张，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想必女公子也是知道这些的，不然，就不会让孙翔与他一起负责后援军机了。

　　凰洛薄唇一勾，不置可否。

　　霍荣见她如此，心里不由一惊，试探道：“女公子，莫非……”

　　“这个孙翔，过去可是利州的参军事？”

　　“女公子连这个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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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凌烈，月冷如霜。

　　山脚前，两匹白马一前一后逐渐放缓了速度。

　　凤炎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色劲装，及膝长发高束于头顶，再上下盘旋贴在脑后，利索而尽带潇洒，乍看之下，确有几分美男子的模样儿，奈何一说话，清脆的声音正昭示着她女儿家的身份。“小心，山上有埋伏——”

　　凰珏的反应比凤炎还快，纵身往前一扑，抱着凤炎滚落下马。

　　“嗖——嗖——嗖——嗖——”

　　四支利箭划破夜空，如数射在了两人原先所乘的马背上！

　　那两匹白马还未来得及惊叫，便当场栽倒在地！

　　可见，这些箭上必然涂了极为厉害的毒药！幸好两人反应敏捷，落地之后只停滞了半瞬，便迅速往山脚树丛隐去，这才没被第二波毒箭伤到。

　　从方向看来，对方显然是埋伏在半山腰中。两人所穿的衣服皆为黑色，与夜色融为一体，对方一时间难以发现，待到发现时，两人又早已换了方位。如此反复，对方一连射了十几波毒箭，都没能射中两人。

　　凤炎和凰珏却是一步步往山腰接近，反被动为主动，与敌人展开了近身肉搏。

　　对方是四名灰衣蒙面人，武功招式极为歹毒，可见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厉害杀手。尤其是其中一名个子稍矮的，出手凌厉无比，武功更在凤炎之上！凤炎与对方连续过了十几招，逐渐落于下风。

　　好在另外三名蒙面人武功较弱，凰珏赤手空拳以一敌三，尚能打成平手。

　　心知这回是遇上了劲敌，凤炎面色一凛，万不得已，她也只能动用神力了，正犹豫间，却见对方故意露出一处破绽，她来不及细想，本能地一掌拍出，哪只对方早有防备，一溜烟闪到她身后——

　　“炎丫头，是我。”却是子缦的声音。

　　十七师父？凤炎愕然。

　　“小心！”凰珏的声音紧接而来，一掌朝子缦的右肩拍去。

　　子缦猝不及防，竟是生生挨了凰珏一掌。子缦吃痛地抓着肩膀，一个踉跄才站稳脚跟。好家伙，出手这么重！要不是自己有罡气护体，这会儿骨头都不知要碎成几块了。

　　另外三人见子缦受了伤，眼神一横，齐齐挥剑朝凰珏劈来！

　　凤炎疑惑地瞥了一眼受伤的子缦，顾不得理清头绪，抽出腰间软剑，剑锋一划，伴着一阵清脆的鸣响，一抹银色的剑波骤然荡开，将其中两名蒙面人连连震退数步。凰珏借机错身一避，这才躲过了另一蒙面人的偷袭。

　　“凰鸣！”四名蒙面人，包括子缦，皆一同低呼出声，齐刷刷朝凰珏看去。

　　莫非对方把凰珏当成了洛儿？凤炎烟眉一蹙，却也不忘把握时机，朝凰珏递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提气一纵，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三人正要追去，却听子缦制止道：“不必追了。”

　　“为什么？”一人扯下面巾，却是兰夜。

　　子缦忍痛道：“女祭司只让我们拿到凤凰之血，并没叫我们杀了她们。再说，我们也未必是她们的对手，倒不如另寻方法，只要能拿到她们的血来解开血咒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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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越过了几个山头，确定对方并未追上来，两人这才轻点树枝落回地面。

　　凤炎偏头朝凰珏看去，清泠的眸光里多了一丝探寻的意味。这凰珏好似不太简单！方才见她以一敌三尚能游刃有余，还以为是因为敌人太过薄弱，如今看来，怕是并非如此。

　　几乎同一时间，凰珏也低头朝凤炎看来。因着两人的身高差距，她能清楚地瞧见凤炎后脑凌乱的发丝，以及发上所沾到的几片枯叶。

　　“别动。”凰珏低沉地声音从耳边传来，凤炎愣住，却见对方抬手绕过自己的肩膀，在脑后轻触了几下。

　　“好了。”凰珏将手中枯叶滑落地上，笑道，“方才，树叶落你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