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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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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草丛里那些不知名的虫儿在欢乐的歌唱。
每年夏天都是这样,夜复一夜,毫无新意却也不让人厌烦。我敢打保它们其中就有那种活不过秋天的虫。但是,它们仍然在欢乐的歌唱,声调仍然昂扬高亢,丝毫没有一点哀伤。
忘了哪个人或哪本书说过,生命不是痛苦的,死亡也不是痛苦的,痛苦的只是得知死亡即将来临的那一刻。
这些没有哀伤的虫子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如果是不幸,是因为它们活不到秋天,天气转凉它们的生命就会完结。如果是幸运,那就是因为它们的无知。无知让快乐充溢着它们的生命,无知让它们丧失生命的时候还来不及感觉到痛苦。
昏。什么时候我居然也这样形而上了?不就是夜夜都听到的虫鸣么?不就是我又做梦梦见小五了么?什么生命啊死亡啊幸运啊不幸啊,居然都出来了,还一套一套的。至于么?!
唉,没办法,都是给孟凡那家伙闹的,她就好这个。
古人说,“近墨者黑”,然也。
从荞麦枕下摸出手机,果然,一点四十七分。
我觉得昏昏沉沉,却没有睡意。梦里小五那张脸清晰的映在我的眼前。那张在病床上憔悴痛苦的脸。
我往电扇那头挪了挪,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肉虫在蠕动。然后我伸出手摸索着关掉了它。
“嗡嗡”声明显的虚弱起来,一点一点,最终,消失了。
我坐起身。感觉到身上和竹席接触的部分汗津津的,发出微微的暴露在空气里被风干的凉意。
不睡了,反正也睡不着。
我站起身,走到墙角的床头柜前,弯下腰,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我的烟和火机。
这个毫无征兆的被动醒来的半夜,我觉得四围空洞得骇人。还有,小五那张脸紧紧的纠缠着我。我需要抓住些什么来抵挡一下。
而我,只有烟。
我坐到窗台上,背靠着墙,蜷起两只腿,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的靠着,然后,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我是放心的。这个时候,半夜三更,我才不担心父亲会突然出现抓我个现形。
火机也是温热的,金属外壳一点没有预想的冰冷。我拿着它,无意识的在手里摩娑。
这是只粉色的Zippo火机,扁平,logo标识在底部,除了正面的下部有两条细细的对称的阳文花纹,摸起来有清晰的微凸感外,整个火机看上去很清爽干净。
当然,如果它要不是粉色的会更好。
如果光线够亮,你能看出那是非常柔和的粉色,类似于HelloKitty头上的蝴蝶结,总之,是很典型的小女孩儿那种,会让人觉得很公主。
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和公主有什么关系,也不觉得自己还能算个小女孩儿。
所以,在孟凡把它送我的时候我曾经一百个不乐意这粉色。我嘟噜着嘴恨恨的跟她说干嘛不是黑色或银色,我说我才不要用粉色的火机。
但说起来可笑的是,从孟凡把这火机递给我的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用了它四年半。包括我和孟凡分开的最近这一年。
其间也会有很多人问起这个看起来稍有些古怪的粉色的火机,刚开始我还解释几句,把它的归属认定为孟凡而不是我,后来我也烦了,也懒得再解释,随便人家怎么问怎么好奇吧。不就是我在用一粉色火机么?
这中间,也有几个不明真相的男人送过我几个火机,同样是Zippo,是我一贯心仪的黑色和银色。但是奇怪的是,在我回家以后拿它们和我手上这只粉色的火机仔细比对以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这只粉色的顺眼。天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怎样的看不惯它。
所以,四年半了,每天带在身边的仍然是这只粉色火机。有时即使不抽烟,也会把它拿在手里,好像都变成了一种无意识的习惯动作。即便在孟凡跟我说“不要再联系了”的时候,我也没有气得发昏把它丢到垃圾桶。
呵,人分开了,火机还在,我还心安理得的用着。
真是凌晨了,小区里很安静,斜对面的楼房看不到一扇窗里有明显的光。连远处的路灯的光都变得很安静,仿佛被露水扑湿了一般,看上去有种沉着的质感。
除了一如既往的虫鸣,真的感觉不到更多的活着的生物了。
当然,除了这个在阳台上抽烟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