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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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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收到一张新年贺卡。
公司里在各部门分发信件的小丫头丽丽是以一种羡慕加八卦的表情将这张新年贺卡放到我办公桌上的。
我拈起来看着,同样也很好奇。
纸质贺卡。上一次收到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高中还是初中?
而且,这又会是谁给我写贺卡?
粉色的纯色信封,没有任何花饰。邮票很漂亮,贴得也很整齐。信封的封口也看得出很用心,胶用得刚刚好,封得很严,但又没有一丝溢出来。整张贺卡摆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出是很典型的女孩子风格,而且是那种很细腻温婉的女孩子。
呵呵,反正不会是我这种。换作我,不说有没有耐心去给人挑贺卡,单说封贺卡的时候,那胶可能就会溢得到处都是,把漂亮的信封污得黑漆漆的。――这种情形出现过,我自己看了那黑漆漆的污处都觉得惨不忍睹。
最让我好奇的不止是这些,而是信封上的字。
除了我的地址和姓名,寄件人处是空白。
一笔很有劲道却不失潇洒的字。我很少看到有人把我名字写得这么顺眼好看。
这笔迹很容易让人定势的认为它们出自一个男人。但整个信封的风格又有很明显的女孩子调调。这让我一时间搞不清到底寄这贺卡的人是男还是女。
我想丽丽的八卦表情大概也缘于此吧。从字迹上来看,这很容易被判定为:一个男人寄来的贺卡。而这个年头,别说成年人,连个小孩都不会轻易给人写贺卡了。手机,网络,多方便快捷啊,连给客户的明信片都是电脑打印,谁还犯得着费这工夫?
所以,一个男人肯花时间花精力给一个女孩写贺卡,这多少有点可供八卦的背景吧?况乎从字迹上来看,似乎还是个不错的男人。
我持续的迷惑和好奇着。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所有我认识的够得上给我寄贺卡情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写这样的字。
很小心的揭开封口,――呵,人家封得这样郑重其事,我也不好意思太过野蛮,――是一张横幅的素净的贺卡,浅色的画布纸,稍远的视线里,一架停在木制长椅旁的自行车,自行车的尾部泛着柔和的金属的光泽。
整个的看上去,有种恍恍惚惚的黄昏的感觉,既安详,又有点说不出的落寞。
翻开贺卡,满眼是和信封上一样的连绵漂亮的字,一行行,干净而好看。
我先看到最下面。我的疑惑没能解除。
落款处只在日期前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孟”字。
够简洁。该是这个人的姓吧。
日期是三天前。我想起那晚我似乎在天桥上发过一回疯。
我开始看那文字。
那个人很奇怪,絮絮叨叨了许多身边的事,但又不是那么突兀和琐碎,给人很温暖很家常的感觉。
比方说,他写到他居处对面的楼房,写到冬天里光秃秃的树和爬墙虎,还写到一盏灰扑扑的路灯。
他写着写着还写到一些关于时间和生命的形而上。
我开始奇怪,他会不会寄错了贺卡。因为看到现在,我没有看到一句提到我或是关乎我。
终于,在最后,终于出现了一句和我有关的句子。
那个人写道:
“明明是自由和希望的蓝莲花,为什么我却从你的脸上读到死亡和绝望……”
然后,他写:
新年快乐。愿你有平安幸福的来年。
简简单单的祝福。用的句号作结而不是感叹号。
看完这纸贺卡,我发现自己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在暗涌。不是幸福不是虚荣也不再是好奇。
在看到那句蓝莲花的时候,我知道,那晚,在天桥上,人群中应该有这个给我写贺卡的人。
我来不及去想这个人是怎样知道的我的姓名和地址。
我脑海里一直想着那句话:
“明明是自由和希望的蓝莲花,为什么我却从你的脸上读到死亡和绝望……”
我觉得心里有一种东西在开裂,哔剥作响。
这声响在我耳边无限放大,映衬出整个世界的沉闷和荒凉。
死亡和绝望。
是的,那晚我确实想起了小五,想起了她的死,想起了那些无法摆脱的绝望。那时我几乎想让自己不顾一切的嘶声力竭。
但是我极力克制着。在新年前有着浓浓寒意的冬日晚间,在那首号称自由和希望的旋律里,我甚至没有抬头没有表情。
我没有办法抬头,因为我不知道我可以把目光落向何处。我面前的人群里有一帮我的朋友,但是,不是我的交集。我和他们一起吃饭喝酒逛街K歌八卦,一起大笑一起疯玩。但是,他们不是我的交集。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我没有办法对他们说那些藏在我心底的东西。
真的,我发现,在有些人面前,――就内心而言,你可以称他们为“不相干的人”,――人的表达水平往往会降低,更无法说出原本想要表达的东西。而你面前的人也就更加的听不懂。
于是,无限死循环。
所以,在我对我的那些朋友尝试过几次之后,我放弃了努力。我决定心无旁鹜的和他们吃喝玩乐游戏江湖。
至于剩下的那些,心底的东西,或者我偶尔矫情的称之为“灵魂”的东西,就留给我自己吧。那歌儿不是那么唱的么?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我并不想和全世界作对,但是,你们有你们的自由和希望,我有我的绝望和堕落的权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