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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

  •   即使五年不见,我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
      但是此时绝非相见之时。我是逃跑的公主,虽然表面上是被山贼抓走。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即使他会帮我,但是他身边的人未必愿意,毕竟找回公主也算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我马上暗示采儿,采儿收到我的暗示,两个人低头一边一个架着穆洛,利用穆洛的身体挡住我们的脸,靠拢一边,让李舒屏那群人先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李舒屏经过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陵儿”。
      我不敢抬头,等他们走过,连忙跟采儿架着穆洛走人。

      我们焚偶灭迹之后,将身上一些易掉的饰物丢弃在不远的悬崖边,为了更逼着,采儿还在悬崖下的一棵枯树上挂上从我衣服上扯下来的碎布,造成坠崖的效果。
      一路上都能听到别人谈论我的事情,言论也大致相同,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红颜薄命。有时住在客栈,我也会跟着这些人一起讨论那个红颜薄命的六公主,她是如何被山贼掳走,最终消失在悬崖边上。
      也未尝不是一种奇特的人生体验。
      可是,李舒屏会认得出我吗?他会不会跟他们一样认为我已经死了呢?
      我坐在院子里,边将白芷磨成粉,边思考这个问题。
      走廊上的穆洛已经在茅房和房间来回不下十次。从第一回的神清气爽到现在手脚发软,再来回多几次,估计就是奄奄一息了。就算是这样,他还不忘向我笑笑……
      如果他知道了我在他的的早餐了加了几棵加强版的巴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对我笑呢……虽然我只是为了让他认清楚,我们是在跑路,不是在游山玩水。
      我琢磨着惩罚也差不多了,准备给他减轻痛苦吃点药的时候,采儿跟我说,含云来了。
      为了避人耳目,我们没有去住客栈,而是租了个小院子。昨晚我们走出醉花楼没多久,小绿就追了出来,问了我们的住址,说改日再登门拜访。
      我跟采儿都认为没什么好拜访的,假装听不到加快脚步。我们以为小绿看我们不回头就算了,谁知道她一直追着我们,我们只好停下来告诉她。她再三确认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我和采儿都理解不了她们主仆报恩的热情,难不成世道真的变了?

      等我走到客厅,含云和小绿已经到坐在那里喝茶了。
      我站在走廊,跟含云打招呼,她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来,对我一笑。
      “夏公子。”
      “含云姑娘。”含云身旁的小绿抱着琴,对我微微一鞠身。
      ”小绿”,她示意一下,一张古琴横摆放在我面前。
      眼前的古琴看上去有些年头,一道裂痕横贯琴身,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既没有烧焦了一段尾,也没有通体晶莹剔透。
      “不知道公子可认识妙音阁?”她问。
      “在下从未听过。”我如实回答。
      “妙音阁是一家乐器铺,出售的都是上品。最难得是,妙音阁有位师傅,可以修补天下的乐器。”
      “原来如此,受教了。”我对乐器又没有兴趣,关我鸟事啊。
      “此琴是家母遗物,一直都在找不到人可以修补的师傅。唯一的希望,就是妙音阁那位师父,但是他生气古怪,一般人难以请得动。”
      她抚摸了一下那张琴,继续说:“我曾有缘遇见过妙音阁的主人,他身上有和你一样的味道。我虽然看不见,但是对气味特别敏感,闻过就不会忘记。而且那味道很特别,像是很多种药混在一起的味道。我想,夏公子你跟那位公子应当有点渊源,所以含云请求夏公子你,帮我这个忙。”

      我的身上的确有股药味。师父的医术和武功都有非凡的造诣,我跟采儿的体质不一样,她适合学武,我不适合,只好学医。沉浸在药草当中,难免一身药味,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找了个体弱多病的借口,不仅如此,还要假装终日缠绵病榻的样子。李舒屏知道之后,还笑我是个假的病西施。嫁给苏合之之后,终于可以不用再装病了,但是为了治苏合之的病,又成日在药草堆里忙碌。
      我想来想去,跟我有同样的味道的人,除了整天跟我形影不离的采儿,想不到还有谁了。
      “在下真的不知道姑娘口中的那位公子是谁,也许只是……巧合?”
      “公子不再细想想?”含云不死心。
      除了采儿整天跟我在一起的,就是穆洛了,但是穆洛才跟我一起十几天,是不可能沾上那些味道的。
      我只好对她说:“抱歉,含云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也许真的只是碰巧。
      含云脸上闪过怅然之色,很快又恢复了过来。“那便是含云没有这福气了。”
      我看着她,忽然很想帮她,若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东西坏了,我一定也会想方设法的修好。物是人,人是物,寄托的无外乎是一份隔着阴阳的挂念。
      可惜我没有办法。
      接下来含云随意跟我聊了两句,就带着琴回去了。
      我送她到门外,看着她和小绿走上了一段路,才关上门。我往房间走去,看到采儿,采儿指着不远处得走廊上说,“小姐,你看。”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是一段灰色,我总觉那段灰色似曾相识。
      采儿忽然说:“奇怪,怎么一天都没见到穆洛,”

      我拉起采儿冲过去,看见穆洛倒在地上,果然是穆洛,那似曾相识的灰色是今天早上穆洛穿的衣服。
      "小姐,他怎么了?”采儿问我。
      我本来打算给他止腹泻的,结果含云一来我彻底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现在看来除了五脏六腑,他能拉的都已经拉出来了。所以很干脆的倒在地上。
      “拉的虚脱了。”我言简意赅的跟采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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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把穆洛抬上床,安顿好了,我写了一张补身体的药方,让采儿到附近的药铺抓药。我则留在屋子里,看着穆洛。
      药铺不远,半个时辰采儿就回来了。她去厨房熬药,我闲着没事干,走着走着就到了厨房。一股熟悉的药味迎面而来,让我想起了含云的话。她说那个人身上的味道跟我一样,是药的味道。在守着穆洛的时候我也想了一下,的确没有想出来。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采儿,采儿疑惑的看着我,半响才说,“小姐你不会真的想不出是谁?”
      我一脸严肃:“你确定不是你女扮男装惹下的风流债?”
      采儿一脸黑线刚要开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采儿放下手中煽火的扇子走去前院。我跟在她后面,一路走到前院。
      照理除了含云应该没有人会来找我们,房子的租钱也交了,更不可能是房东了。除非我们刚住几天他就决定要加租。但是我不相信扬州的房市有这么热。
      采儿警惕的站在门口,摆摆手示意我躲起来,把门缓缓地拉出一条缝,侧着身子透过那条缝去看外面的人。
      我看到她的背影颤抖了一下,随即站正了身子,将两道门打开。我的视线越过她的身躯,落在站在门前的那个人身上。

      他曾经是开在冬天的桃花。
      他跟我说过,他的祖母是胡人,身上除了汉人的血还有胡人的血。如今胡人的血统在他身上显露出来,比汉人更为深邃的轮廓和挺拔的身躯,白皙如雪的肌肤,好看的眉眼和泛着蓝色的眼眸。
      他长成了一个英俊的男子。
      他端着一个小水缸,走向躲在柱子后面的我,缓缓的吐出两个字:“陵儿。”

      我逗着小水缸的金鱼,李舒屏看着我,无奈的笑,“我送给你的是睡莲,不是金鱼。”
      “我知道。”
      他有点勾起嘴角,一双眼睛落在我的身上,风把他的气息吹过来,他抬起手,理好我被风吹乱的发丝。
      我对他一笑,一瞬间,恍若当年。
      “还没长大呢。”
      “你管我。”
      师父说,你在最亲的人面前总是跟个小孩一样。
      但是这些人都一个个离开了我,只有采儿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是很明显作为一个连做饭洗衣照顾我都不合格的人很难让我放下一切,无拘无束。
      他的脸从我的发梢转移到我的脸,停在我的“胎记”前。
      “你做了什么?”
      “长红斑。”
      “我不信。”
      “真的!”我睁大眼睛。
      “哦,是吗?”说着他就把手伸向我的腰,一抓。
      我只好投降。
      作弄李舒屏对我来实在是一件太高难度的事情了,我乖乖的回答,“方便。”
      “方便去醉花楼了?”他挑眉看着我。
      好你个李舒屏,挑个眉都那么好看。“我们救下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是那里的人,我们送她回去而已。”
      我接着说,“听说有些地方是有小官的,下次我去试一下。”
      “不用了,你面前就有一个。”
      我侧了侧身子,眯着眼睛,屈着食指勾起他的下巴,“来,给小爷笑一个。”
      李舒屏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调戏他,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我已经揉着肚子哈哈大笑。

      “那你呢?你去那里干什么?”
      或许刚才我的动作让他有点不高兴,他别头回答,“男人去青楼,你说能干什么?”
      “好啊你,还说为了我守身如玉!”我吼他。
      “你不是都嫁人了吗!”他也吼回我。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陇西和突厥、龟兹交界,城里住着几个民族的人,陇西李家更是常年和他们打交道。加上他祖母是胡人,小的时候他的汉语就不好。
      可是陇西世子特别好学,常备一本汉语字典。后来字认得差不多了,就换了一本成语字典。有次他翻到“守身如玉”这个成语,问我什么意思,我告诉他:“爱护好你自己的身体。”
      后来他要走了,跑来跟我告别。临别之际,他说:“我娘说,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就是对身边的人最好的礼物。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站在身边的采儿很震惊,我也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对,对。”边笑边擦眼角的眼泪。

      原来他还记得,我也记得。

      他知道自己讲错话了,对我柔声说,“我去应酬一下罢了。”
      然后马上转了个话题,“你这次,怎么闹得那么凶险?”
      “什么?”我很茫然。
      “山贼。遇到山贼可不是好玩的,虽然采儿武功好。”
      “哦,那山贼啊,是假的,采儿找人假扮的。”
      “你就不怕人家发现么?”
      “被发现的时候,我已经逃了。长安那边,都以为我和采儿坠崖死了吧?”
      “皇上下令,天下同哀,长安缟素。七日方休。”
      我笑了笑。做给谁看呢?
      “你的驸马,苏家那个小子……”他接着说,却被采儿打断。
      “小姐,饭菜做好了,什么时候吃饭。”采儿看着我,问道。
      我抬头看看天空,不知不觉已经日落,一片昏黄。
      我站来,李舒屏也站起来赶上我,与我平肩。采儿跟在我们后面,就像小时候一样在宫里一般,三人一同去跟母妃用膳。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吃完饭,李舒屏跟前来接他的随从回去,说改天再来,还告诉我现在他的地址。叫我有事就去找他,小心别被人发现,唠叨了许久,才离去。
      我跟采儿回房,经过穆洛的房间,想起什么就推门进去。
      一开门,就看见桌上放着一碗药。
      我看采儿,采儿看我,采儿忽然想起:“我把药端过来就去做饭了。”
      采儿,难道你觉得他还能起来自己喝吗?他叫穆洛,不叫穆坚强。
      我让采儿去厨房把药热一下,然后走到他床边,把了一下脉,检查了一下他的气息。
      想到今天给他吃药的艰难过程,只觉得——
      穆洛啊穆洛,你不能怪我,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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