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无涯》东宇无意

12、风无忌

　　秋天一天一天地凉，风无忌打来的猎物也越来越多，要储备过冬了。
　　风无涯用匕首把动物的皮毛剥下，又把肉切成片状，晒成肉干，放到风无忌以前储备食物的地方。那真是个好洞，大洞连小洞，洞里干燥、通风，又凉爽，是个天然的储物仓。
　　风无涯最喜欢的便是趴到风无忌的背上，让他带着自己漫山遍野的疯跑，秋天的山峦最是可人。
　　山峦明净，秋高气爽，空气里充满果实成熟的香甜，入目的是高高纯净的蓝。
　　他们在山中找寻能吃的果实，能鲜存的鲜存，不能鲜存的晒干，，只要是能吃的风无涯就会想方设法的储备起来。冬天对风无涯来说是可怕的。
　　又找来一些类似炊具的石头，用风无涯的匕首把它削成能用的炊具。风无涯没想到这是把能削金断玉的稀世之宝，拿来削石头竟非常好用。

　　经过整个秋天的折腾，这石头也整得有模有样，像个过日子的家了。风无涯真的很忙，她不仅要储备食物，还要教会风无忌人语。风无忌是个较为沉默的少年，偶尔会虎啸两下，或在扑猎物时或在风无涯不听话时。风无涯为了让他全面接触人语，她几乎每时每刻不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引领风无忌，练就了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每天的黄昏，百鸟归林时，风无涯就会把风无忌拉到洞外，首先教他直立行走。对于爬行惯了的风无忌老虎来说，直立是件费事且没有任何优势的行动，但他对风无涯的教导却没有异议，也许他喜欢看风无涯细心的摸样。
　　风无涯抓住他的双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拉着他往前走。风无忌会不自觉地又趴下，风无涯一遍一遍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当遮天蔽日的飞鸟从天空飞过时，风无忌会抬起头来，磨磨爪子，风无涯会趁机指着天上的飞鸟，偷偷地拉着他往前走，然后悄悄放手，偷笑着看风无忌继续直立前行。
　　有时她会指着树上的果子，非让风无忌帮她摘。风无忌尝试很多次，最后发现只有站起来才能摘到，风无涯高兴地把摘来的果子塞进他的嘴里，很甜很甜。

　　每天早晨醒来，风无涯会摇着风无忌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然后一字一顿念出：“风、无、涯。”
　　风无涯就像在教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细心、耐心又充满乐趣。而风无忌比一个孩子要难教，长久的失语让他只懂兽类的语言。
　　风无涯从来不伤心，而且她变得越来越会说了，捉弄起风无忌来也越来越顺手。
　　一开始她会故意躲起来，逼风无忌在焦急之际能开口叫她。不过，她没有成功，因为每次风无忌都会很顺利的找到她，她憋闷不亦。
　　后来她才知道，风无忌不仅有兽类的举动，也会兽类的异能。他凭借气味很轻易找到她。因此，她布下强烈的气味掩盖自己的味道，果然好使，这下可急坏了风无忌。
　　风无忌一急发出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虎啸，震得山林嗡嗡只响，百兽乱奔。
　　风无涯赶紧跳出来。搂着他的脖子安抚他，“无忌，我回来啦，不要着急。”
　　在与不通语言的动物交流时，最好的方式是身体接触，友好的眼神，轻柔的抚摸都很管用。

　　当冬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已经储备了足够的食物。冬天是风无涯最难捱的季节，冬天一到，浑身就开始发冷。虽然她已经把剥下的兽皮做成了衣服穿在身上，但是浑身还是冰冷。而风无忌亦然是夏天的打扮，光脚赤膊只腰间围一件虎皮裙。风无涯实在看不惯，逼着他穿上毛坎夹，穿上毛皮靴，风无忌怎么能拗过风无涯，只得勉强穿上。这时候他们已经能够进行简短对话了，而风无忌已经能够直立行走，穿上毛皮做的衣衫，站在那里，别有一般风采。

　　树木光秃，山风凛冽，动物消迹，大地一片肃穆。
　　风无涯除非逼不得已，否则绝不外出。因为冬天风无忌也很少外出，这让风无涯有更多的时间教导风无忌。她把每一天都安排的井然有序。

　　每天早晨一起来。风无涯便会带着风无忌在洞内练习五禽戏。说实话，五禽戏是风无涯的从书中学来锻炼身体的，她觉得还可以便教给了风无忌，再说她也没有别的可教的。五禽戏是从动物的动作演化而来的，因此风无忌学来竟是得心应手。

　　吃过早饭，上午的时间她便会坐在风无忌的怀里（为了取暖），用石块在地上画字教他诗词歌赋，不要小瞧风无涯的才学，天生的过目不忘，再加上博闻强记，她的才学不亚于博学的夫子，只是她更钟情于医术。
　　风无涯担心男孩子对风花雪月的诗不喜欢，就只教给他一些基础的，风无忌果然不喜欢，学得懒懒的，风无涯也不强求，她随便地把从元极那里看来的兵法、阵势说给他听，又用石子简单地在地上排演一下，本是教他念书识字的，谁知他很感兴趣，不仅听得很认真，而且还能举一反三。这样就逼得风无涯老师不得不卯足了劲，把她从元极那里学来的东西在脑海里细细整理，融汇贯通后再讲给他听。此时的风无涯并不知道，她只是为了提起风无忌学字的兴趣才用心想的东西，在多年以后竟亲自使用，震惊天下。

　　午饭时间，风无涯也不会闲着，她握住风无忌的手一点一点教他使筷子、勺子等平常人家使用的东西，又教他见人的礼仪规范，其中多次风无涯看着看着都会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比较困难的是教会风无忌优雅的坐姿，以风无忌的禀性，能安稳坐着已是不易，怎么肯学着摆姿势，总是不肯坐好，风无涯生气他就会傻笑，风无涯很是郁闷。不过风无涯本身就是一个不很守规矩的人，过不大会就不生气了，有时高兴起来，为了奖励风无忌，她还会唱歌给他听。风无忌很喜欢她的歌声，听着听着就会入迷。风无涯高兴起来，便会围着火堆翩翩起舞，有时也会拉着看呆的风无忌一起舞蹈。

　　下午，照例风无忌会出去寻找猎物。一般不会空手回来，有时一只兔子，有时几条鱼，有时还会
　　是未来得及凋谢便被大雪覆盖的鲜花。很少有女孩子不喜欢花，每当此时，风无涯便会喜不自禁，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非要风无忌带她去。凡是花未凋谢便被封冻的地方，气候必定反常。但风无忌怎么能拗过一片痴心的风无涯，最后还是带她去了。
　　晶莹剔透的冰层中包裹着鲜嫩的花瓣，冰冷中夹着一丝鲜活，僵硬中裹着深处的柔软，看过的人会含泪而笑，风无涯本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不由得高兴的忘了冬天的寒冷，哇哇叫着像个癫狂的疯子。
　　癫狂归癫狂，现实归现实，风无涯的小身板糟了报应，忽冷忽热，高烧不止，浑身颤抖。风无忌只能焦急地紧紧抱着她，口中不断地喊着：“风！风！风！”
　　在风无涯教的诸多称呼中，如风无涯、姐姐等，风无忌只学会了叫“风”。
　　熟话说医不自治，风无涯也只能拿着上好的药丸治小病，还好能治好。

　　正所谓无知者无谓，风无涯有时的确天不怕地不怕，但她唯独怕死了冬天，那种不知不觉侵入骨髓的寒意一点一点麻木你的心、你的脑，把你的整个人吞噬，成为没有灵魂的僵尸。
　　“冷啊！好冷啊！好冷！”这就是风无涯在冬天的口号。随着寒意的加浓，风无涯愈发的无法忍受，有时真的一整天缩在那里打摆子，不言不语。

　　“好冷啊！”哈出的气体结成雾，风无涯赶紧把脑袋缩回来，但又忍不住又把头探出洞外。
　　“怎么还不回来？”一阵风吹来，风无涯跺着脚缩回去，心中焦急万分。
　　从早晨出去，到现在天都快黑了，风无忌还没回来，风无涯心里也很焦躁，天冷了，脾气越来越坏了。风无涯眼中含着焦急。
　　风无忌很少出去一天，更别说天没亮就出去，连招呼都没打，也不能全怪他，当时风无涯因为冷睡得迷迷糊糊，就算打了她也不记得了。
　　风无忌站在洞口眺望，她多么希望风无忌会一下子出现在视线中，可是，没有。
　　随着一次次的失望，随着天色越来越阴暗，风无涯也越来越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她也只当是自己的担心则乱，不敢深想。
　　浓重的天色爆发了，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下下来，洋洋洒洒，接天连地，阻断了视线。若是平时，若是在家中，一个红泥小炉，一壶热茶，欣赏这无声无息、翩翩舞蹈的天使，真是人间至美的享受。可是这一切风无涯都感觉不到，她只感到她的焦急已到崩溃的边缘。
　　天上的雪花似乎永无止尽的飞下，原本暗下来的天色反而有些亮了，只是带着泛青的阴森。不大一会，雪就没过了膝盖。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唯有雪下的簌簌声。
　　“无忌，你在哪里？”夹杂着哭声，风无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已经半夜了，风无忌还没回来，她急得都快哭了。

　　前面一片银白中，有一个小黑点若隐若现，风无涯举着火把靠过去。待看清时，她“哇”失声喊出，一头熊，一头染满血迹的熊。
　　“风？！”正当风无涯准备装死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是风无忌的。
　　风无涯拿着火把连滚带爬的冲到他跟前，什么是心痛，什么是愤怒，等看情风无忌时，风无涯只觉两种感觉只烧的她眼睛烫的只冒水，心冷的只颤抖。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一天未回家的风无忌。只见他从头到脚似乎被血洗过，凝固的血液还带着流动的趋势，也不知是他的还是熊的，肩上扛着一头大黑熊。毫无疑问，风无忌受伤了，而且很重，但是满身的血却不知到底哪里受了伤。风无涯哗哗地流了满脸的泪，一边哭，一遍扶着风无忌会山洞。

　　“风，不哭！风，熊皮有了就不冷了。”风无忌虚弱地说着。
　　风无涯立马明白了风无忌的意思，他是害怕冻着自己。风无忌颤抖着手指指着风无忌，他想破口大骂，骂他不要命了，骂他疯了，可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骂不出，唯有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风无涯看到风无忌的前胸被熊抓了个大口子，她抖的愈发厉害，连给风无忌包扎时都在颤抖。
　　幸好，她从来都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在冬天来临之前，她在山里采了大量的草药，此时派上了用场。她给风无涯清理好伤口，又扶着他躺在铺满干草的铺上，用动物毛皮做成的被子给他细细盖好，又端来热粥一口一口喂下，一切细节都不放过，细致入微，只是做这些的时候，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连着几天，风无涯把洞里为量不多的谷物用石头做成杵磨去谷皮，挑拣仔细，放到石锅里熬成稀粥，又加上一些晒干的菜叶，低调的黄色配上微绿，浓香的味道中带着清脆的记忆。风无忌吃的很乖。
　　待风无忌的伤势好了一些，粥里又加上肉丝。到后来，风无涯把熊胆给风无忌吃下，把熊掌红烧了。把剥好的熊皮做成被子，给两人盖上。风无涯做的全面又细致，只是风无忌很焦虑，因为风无涯一句话也不说。
　　平时总是笑语不断、滔滔不绝的人现在一个笑脸也没有，一个字也不说，只是面无表情地整理着手中的物件。

　　风无忌的伤口没有感染，慢慢愈合了，风无涯的表情才有所松动，有时忘了生气会搭理一下风无忌。之前无论风无忌如何招惹，她皆是不理不睬。
　　看着风无涯终于理他了，风无忌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下，风无涯的不言不语着实比打他骂他还让他难受。
　　风无涯逼着风无忌再三向她保证，从此不会因任何事情轻忽自己的生命。这次风无涯铁了心要风无忌明白他的命她很在乎，一遍又一遍，像教一个无知的孩子一样，哪怕生搬硬套，哪怕死记硬背。
　　她告诉他，无论何种情况，生命是第一位的，真正的勇敢是活着，并切活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