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安》李瑜

16、暴风雨前的宁静

　　苓安觉得轩辕辰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变了，也说不上哪里，就是觉得不大对，似乎，比以前亲近了。
　　这几日，巴黎的取景就快结束了，马上就要前往VICHY进行拍摄，这是法国行的最后一站，三天后便启程回国。
　　VICHY是法国中部的一个城市，以温泉著名，而此次剧组的目的便是拍摄温泉戏份。为了这场戏，郁南都亲自赶了过来，看看是否需要做什么改动。
　　不过半天时间就到了目的地，郁南已经先他们一步到达，正等着大家前去会合。这是一个宁静安详的小城，与巴黎的感觉截然不同，没有大都市的气氛，倒像是山间田园，不过在法国的确是有这样的说法，据说巴黎人认为除了巴黎，其他各个城市都是农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他们到达的第一个晚上，天气骤然变了，天空中飘起了沥沥小雨，这也耽误了拍摄的行程。眼看着这雨没有停的趋势，而进度却是赶不上了，大家都急了起来。也幸好郁南在这儿，他当机立断决定更换剧本，并且马上就写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苓安准备下去用餐的时候看到了郁南，似乎正要下去的样子，看到苓安便将手中重写的剧本递给了她，让她带下去给导演。他看起来似乎是熬了一晚上赶出来的，脸上疲累的倦容很明显，还有眼中的血丝和发青发黑的眼圈，却是比往日沧桑了不少。苓安见他困顿的样子，便让他好好休息，自己下去找导演了。
　　导演随即命人去打印出来，并且进行拍摄准备工作。吃完早餐却看到众人还没开工，不禁好奇是怎么回事，走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新写的剧本竟然多出来了她的戏份。她不敢置信的拿过剧本一看，果然是这样。当下便将郁南骂了个狗血淋头，可不管怎样，还是得准备准备马上投入拍摄的。
　　楚若雨的反应苓安可以想象的出来，不过轩辕辰倒是没什么变化。本来的剧本是俩人在这里渡过了一段快乐美好的生活，后来男主有事要先回去，便约定等女主回国后就结婚，可是坏女人从中作梗令两人误会错过。那些戏份大多是外景，现在则是改成内景。现在的剧本是，女主的旧情人出现了，男主误会女主，伤心之下跑去喝酒却碰到了女二，后发生了一夜情，事情很快却被女主发现，女主不愿意原谅他，一个人选择离开。
　　却是将自己的戏份提前了，只是这样的话，那后面的戏不都要改了，不知道郁南在想什么，苓安想等他醒了自己可要好好问问他。
　　可这戏还得拍，而且临时多出来一个角色，却是不知道去哪里找人，这时郁南走了过来，见大家正在为这发愁，便提了个人，那人是他的学生，正好有事在巴黎，或许可以找他来串一串戏。众人一听，郁编推荐的人自然是可以的。
　　而楚若雨这边自然是如狂风暴雨了，她恨苓安，她恨她不仅得到了轩辕辰，现在还巴上了郁南，和陈导的关系也是不一般，要是她在他们俩旁边吹吹风，那自己的位子说不定就保不住了，不行，她一定要想想办法，不能让她夺走她的一切。只要是她楚若雨的，别人休想从她手里捞得半分。
　　夜晚降临，无论身在何处，天空中的景色都是一样的，只是看的人心境不同，那看到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今晚是醉酒的戏，拍完这戏她就解脱了，就不用见到楚若雨那哀怨的眼神，想想就有了动力。
　　布景OK，灯光、照明、摄影、光板都已经各就各位，导演、副导、也到到场，这可是一场重头戏，自然是不能出差错的，演员也已经各就各位，导演一声action,演出开始了。
　　这时候，每一个人都是全程投入，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楚若雨，她的手紧紧握着，隐约可见指甲似乎刺进了掌心，鲜红的血丝溢出，而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睛死死盯着那对正在入戏的男女，她身穿黑色的呢子短裙，下身并未穿打底裤，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大腿，脚底下蹬着一双约莫七寸高的高跟鞋，径直将身高拔上了吓人的高度，黑色的头发安静得贴在肩上，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不一会儿便安静的离开了，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表演很完美，众人忽然间便想起了当年的苓安，而并不是那个绯闻缠身的非好感女星了，是啊，当初的她也曾辉煌过，被誉为天生的演员，是绝对的影后。
　　此时的苓安自然不知道敌人已然借着夜色向她逼近，而她如嬉戏的羚羊一般不知道危险正在向她袭来，一切都太过安静，只有夜空中一颗一闪而过的流星，见证了这一切的开始。
　　第二日，苓安自然是呆在屋内好好休息，自己的戏份已经结束，自不会有人前来打扰的，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识过享誉世界的卢卡斯温泉，便想着带罗罗去看看。
　　只是这罗罗不知道在哪，难不成是去她爸那了？苓安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准备出去找她。走过郁南住的4533号房正好听见里边传来罗罗稚嫩的声音，似乎是谁在说话，惹的她咯咯咯的笑，苓安想了想便敲了门。
　　她以为开门的必定是郁南，可谁知竟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走错了房间，可转过去看了看门牌号，没错啊。正疑惑时，罗罗跑了过来，看到是她便对着旁边的年轻男子说：“叔叔，这是若若阿姨。”说完便将苓安拉了进去，也没介绍这男子是谁。
　　那男子长相并不出众，对于苓安来说，娱乐圈中容貌出众的男子太多，而眼前这位却是属于丢在大街上就找不出来的那种，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有点古板的样子。
　　走进去才发现郁南并不在那，而自己还不认识他，当真不大自在，坐定了才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他名字。
　　那男子关上门走了进来，见她似乎很是局促，便首先自我介绍了起来：“我叫叶天予，是郁老师的学生。”说完腼腆一笑；“你是罗罗的阿姨啊，她刚还跟我说起你呢。”
　　苓安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而这个男子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便没有搭话。那男子接着说道：“你是来找老师的吗，他刚下去。”苓安摇了摇头，对罗罗说：“罗罗，阿姨要出去泡温泉，你去不去？”
　　罗罗似乎没什么兴趣，爬上了那男人的腿上往他怀里钻。苓安不由得吃起醋来，罗罗本来很爱粘着自己，怎么这男的一来就变节了，想到这里对这男的就更没好脸色了。
　　说起来叶天予更是憋屈，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眼前的姑娘，从进门来就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现在就更难看了。房间里气氛正微妙时，有人进来了，苓安往门口看去，正是郁南。他见苓安也在似乎很高兴，为她介绍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就是那叶天予。
　　原来那叶天予还是巴黎政法大学的客座教授呢，怪不得看起来便有一股老学究的味道，不过他看起来似乎很年轻，与苓安想象中教授的形象并不符合。郁南见大家气氛不是很熟络，便提议去下面喝一杯，想着大家认识认识也好，眼前这两位年轻人都是他十分欣赏的。
　　叶天予的魅力在于他谈话间的自信与修养，他的才气与身份并没有使他忘记谦虚的礼仪，苓安认识很多自傲的人，偏偏却喜欢装出一副谦虚内敛的样子，可他们的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而叶天予，却是完完全全至诚至性的一个人，他是真的不以自己的成就为傲，或者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或许这就是郁南欣赏他的理由，而苓安，她发现自己也不再排斥他了。
　　叶伟天予本来是政法专业，后来毅然转系，专攻文学，他对各国的文学都有研究，而现在正在巴黎政法做客座教授。这话却是郁南说的，看的出来他很为叶天予骄傲，或许没有人能想到郁南居然会有这样的表情，如此平易近人，仿佛一个单纯为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的长辈。
　　郁南知道苓安很喜欢读书，也读过很多书，知道两人肯定会有共同话题，便建议两人多聊聊，他自己则是带着罗罗出去了。
　　刚开始苓安还有点放不开，后来渐渐的就好了，这个男人至少不会令自己感觉不舒服，况且两个人也的确有共同话题。
　　听的出来，叶天予很喜欢左拉，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脸上的表情很是生动，也不那么古板了，苓安听他提到了几本书，《娜娜》、《萌芽》、《三城市》、《四福音书》，虽没看过，但是对于左拉这个人物，苓安却是知道的，最为著名那封信《我控诉》，对于整个国家、整个军队，他是一个如此渺小的人物，可只有他敢于挺身而出，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犹太人军官与整个军方战斗，为了唤起所谓的法兰西精神，他选择了不畏强权、永不屈服，这样的人是苓安最为钦佩的，是自己渴望成为而又不可能做到的。
　　他听到苓安居然知道左拉很意外，一本正经说道，“一般人都只认识雨果”引得苓安倒是哂笑了。
　　当他问到苓安最爱的作家时，苓安陷入了思考，却是答不出来，当他又问是哪本书时，苓安想了想，“《你好，忧愁》”。
　　叶天予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眼前的女子，似乎有太多的秘密。她很瘦，肤色很白，仿佛常年不曾晒过阳光，一头长卷发差一点就及腰，而且十分之浓密，似乎将她整个包裹住的感觉。她的眼珠是介于黑和黄之间的颜色，当她不说话时，总有一种空洞，离魂的感觉，她明明就在你面前，可又好像并不在这儿。第一眼见到她不过是觉得她很美，这种美虽足以令所有的雄性生物为之动心，可又只不过是服从身体的欲望罢了，而此刻的她却是美的如此极致，或许是那种淡淡的忧伤激起了自己的怜悯之心，叶天予有些疑惑，她究竟是萨冈笔下的塞西尔，亦或是萨冈本人？
　　只是他是无从知道答案的，因为眼前的女子仿佛并不曾说过那话一般，连那淡淡的忧伤也不见了踪影，她静静地品尝着眼前的咖啡，在热气盘旋的背后，是一张若隐若现的绝色脸庞，脸上的神情却是那般满足。
　　叶天予不由得怔住了，是自己的幻想吗，是自己无意中将她想象成了自己心目中那般令自己动心的女子吗。他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原来，自己已然是沦陷了。
　　他想认识眼前的女子，了解她在想什么，她开心吗，快乐吗？他从不知道自己是这般冲动的人，他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因为那对自己来说不过是浮于本体之外的东西，不过情感一时的迸发而已。
　　苓安自然不会知道眼前的男子已经为她折服，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聊着天，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这时，远处走过来的男人似乎走进了她的眼中，她虽然不曾正眼望去，可眼中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却是泄露了她的心思，于是他便明白，原来，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也是，自己又如何配得上她呢。他转身看着走近的高大男子，是啊，是要这般的人物才行，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自信与光芒，还没靠近就能感受到他迫人的尊贵气息，叶天予想自己与他比较那真是不自量力了。他，从没这般自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