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九章 逐渐崩塌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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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推开门抬眼看到丝露贝蒂扑向病床上的那个人时，手一抖盛满热茶的玻璃杯掉落在地板上，哗啦啦摔成了碎片，热水似乎在那时溅到了我手上，因为我听到桑德兰博士跑过来对我说：“克莱拉你的手……”
但我不觉得痛。被震惊还有另一种不明的情绪填满胸腔的我只顾着向前迈去，不顾玻璃渣在我脚下“咯啦”作响的声音，也不顾蒸腾的热水在脚下迅速蔓延开来。
我只知道当时的自己大概在推门看见那个身影时，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高……高修•史威特。”
两眸对视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那张久违了的温柔笑脸。
“克莱拉•洛佩兹……真是许久不见了。”
我竭力让“高修•史威特”这个名字盘踞我的脑海，并将“诺瓦尔”这个名称从脑海中抹去。
只是所有该面对的事，总会发生，唯一的区别只是早晚。
但我期望时间能在此刻停止。
我没有去占用丝露贝蒂，尤其是拉格•西恩和高修叙旧的时间，只是待在一边用桑德兰博士递过来的毛巾擦干了手上的热水。用毛巾捂住右手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此时我才感觉到烫伤的隐隐灼痛。
桑德兰博士默默地替我收拾了刚才被我打碎的玻璃杯。
我和博士都站在离高修他们稍远的地方，但既便如此桑德兰博士仍刻意压低了嗓音道：“克莱拉，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我垂下眼帘，沉默了一刻后才回复他：“既然一旦被带去首都就不会再有好好活下去的希望，那么只有离开。”
离开蜂巢，离开我曾誓死捍卫的岗位，离开曾被我视为光明的地方，投身于无法辨别方向的无尽黑暗，与你，与你们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如果可以，我不想与你们持枪相对。”
这是我现在最微小的心愿。
***
当夜，丝露贝蒂和拉格•西恩都留了下来。
顾虑到丝露贝蒂是女孩子，而且比我小，所以我和拉格•西恩打了地铺（尽管丝露贝蒂一再坚持拉格刚刚发完烧身子很虚弱），而丝露贝蒂则睡在了剩下的那张床上。
两人轻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睁着眼睛直盯着天花板发呆，发呆了一阵后我才轻轻地开口：“高修？”
“克莱拉，你还没睡着吗？”
“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一声轻笑传来。“我也是呢。”
阖上眼静默了一会儿后我问道：“高修，在首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空气仿佛因我的一句话而突然冻结。
长时间的沉默后我才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拉格的『信弹』令我回想起了很多事，但是关于晓的事情却是一片空白。”
“……是吗？”
有些事情我不想挑明，因为某些事实一旦被道破，脑中所构建的那个世界便会轰然倒塌，所有的希冀，所有的憧憬，所有的美好事物都会随之消逝。
全部都寻不回来了。
即便残酷的现实在反复地告诉我，事实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总有人要去毫不犹豫地道破揭穿，但是……女帝殿下啊，可否允许我在见到印象中的那个影子的这一天，让我自欺欺人地以为我所失去的都已回到我身边，一切都已变回了原样。
也许是因为我长时间的沉默，高修没有再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那个快慢不一的呼吸声渐渐地趋于平缓，只留我一人在这阒静多愁的夜里失眠。
我侧过头看着高修的侧脸，那张脸曾是那样熟悉，可在诺瓦尔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第一次觉得是那样地陌生，那张脸上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冷漠。然而此刻，那张脸却让我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垂眸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我究竟喜欢高修•史威特哪一点？
他的外表，脸上的笑容，对工作的热爱，对待工作的严谨认真，还是对待每一个人的温柔？
我翻了个身，仔细地回想。
回想那几年里有关他的每一个细节，他的言谈，他的神情，他的举止，他的笑容，这些我都记得，却独独不记得爱上他的初衷。
只有加速跳动的心脏，一下下有力地告诉我，我喜欢他。
***
翌日清晨我有幸再次品尝到了丝露贝蒂的特制浓汤，入口的那一刻怪异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但我还是带着笑容咽了下去。
坐在我身边的拉格•西恩奇怪地看了看我，犹疑了一阵后附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克莱拉小姐，汤的味道不会……”
干笑之后我也小声道：“我习惯了，而且这是丝露贝蒂的一片心意，不可以辜负哟。”
拉格•西恩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然后偏头看向了高修，我循着他的方向看去，眼中倒映出的那个人正将一勺汤送入嘴中，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我愣住。我曾反复看到这样的笑容，每一次高修喝丝露贝蒂做的汤时都会展现出这样的笑容。我开始分辨不出虚幻与现实。虚幻中夹杂着现实，现实中又掺杂着虚幻，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又该去相信哪一个？
安宁的早餐时间过后，却又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卡里布斯•加拉德和他的Dingo哈祖尔•巴雷泰恩。
“政府已经对你发出了强制回收请求要将你回收至首都亚卡兹克，洗过脸了吧？马上准备出发。”卡里布斯•加拉德顿了顿朝我看来，“当然了，克莱拉•洛佩兹也要一同出发。”
我冷着一张脸，缩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心弹枪。
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我思忖着带着高修成功逃脱的几率有几成。
卡里布斯•加拉德原本是想以强硬的手段带我和高修离开的，但在丝露贝蒂和拉格•西恩的请求，以及哈祖尔•巴雷泰恩对丝露贝蒂的同情攻势下他同意再宽限些时间。
在丝露贝蒂和拉格在一边高兴地商讨晚餐事宜时，我听见高修对着桑德兰博士说了一句：“……博士……我……真是一个幸福的人……”
而博士的回答也揭示了丝露贝蒂和拉格尚未察觉的真相，“既然你能这么想的话……就不要再给那些孩子带来伤痛了……”
看着一脸欢笑的丝露贝蒂和拉格，我垂下了头。
只要真相浮出水面，无论是否出自本意，都会给他们带来伤害。
这是毋庸置疑的。
***
那天的晚餐丝露贝蒂也邀请了我，不过为了接下来的事情在此之前我不得不回了一趟家，尽管是在哈祖尔•巴雷泰恩的看管之下。
在他面前我假意收拾了一些衣物和日常必需品，但趁他在屋子里四处转悠的时候我把真枪和子弹偷偷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包中，为了保险起见还在鞋里塞了一把小刀。
等我告知哈祖尔•巴雷泰恩收拾完毕的时候，他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迹象，我这才在心里长舒了口气。
在他的跟随下我平安抵达了丝露贝蒂家，吉罗德一看到丝露贝蒂便扑了上去，似乎对她很有好感的样子。
可当我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丝露贝蒂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忧虑，我迟疑着开口：“拉格和高修还没回来吗？”
“……嗯，不过拉格说过6点之前一定会回来的。”
“那就没有办法了，只好耐心地等待了。”我只好这样安慰她。
丝露贝蒂沉默了数秒后，抬首回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当然之后他们两人也确实平安地归来了，因为不见拉格而郁闷了很久的妮琪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挨到了拉格身边。
虽然晚餐是狗肉这一点令吉罗德恐惧和不满了很久，但在我用新鲜牛肉的安抚下还是恢复了正常。
在餐桌上丝露贝蒂讲起了之前和拉格一起的经历，可身为当事人的拉格却表现地有些异常，就像……看到了什么似的。不久泪水就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我阖上眼能够想象到拉格看到或是察觉到了什么，那足以让他一度抑郁不振的真相。
“拉格？怎么？怎么哭了啊？”
拉格•西恩没有回答丝露贝蒂，只是终于开口问出了埋藏在他心底的疑问：“高修……在首都……在首都发生了什么事？”
“……拉格。”高修以稍带茫然无奈的情绪说道，“实际上我自己也还……不能整理出头绪。”
“拉格……史威特……克莱拉还有妮琪……肉排，像这样和你们共处的时候，能够忘掉所有悲伤的事情……只有现在能让我留在史威特努力炮制出来的美味的料理和你们的笑容之中吗？在这幸福的此时此刻……”
我强忍着流泪的欲望，默默地点了头。
高修•史威特，抑或是诺瓦尔此时此刻的想法，和我是相同。
在黑暗来临前，这里和你们是我唯一的光明。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九章 逐渐崩塌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