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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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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000.
——这暗廊的尽头,应该就是那里了吧。
麒零用魂力照亮自己周围的一小块地方,沿着脚下的石阶向黑暗中的尽头前行着。
或许是因为修筑这里的年代太过久远,石阶被磨得棱角模糊,边缘处连同周围的石壁都布满了青苔,偶尔会有水珠从上面未知黑暗中哪一处掉落下来,砸在麒零周围的石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光突然溢满了周围的空间,手中魂力微弱的光被从来自四面八方的光束吞噬干净。在黑暗中行走太长时间的麒零有些不适应,抬起右臂挡在眼前,瞳孔微微紧缩,眯起眼。
只几秒的功夫,麒零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石壁上多了几盏用魂力点亮的壁灯,光线虽然不太明亮却也刚好将麒零眼前的事物全部照亮。
面前是一块完整光滑的黑色圆形巨石,摆在厅中央形成一个石台。
台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背对着自己。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么?』冰冷的声音传过来,像是无数个细小的水珠凝结成冰晶,扑面而来。
『我想知道他的情况。』
『谁?』
『七度王爵,银尘。”』
话音出口的刹那有一瞬间恍惚,自己有多久,不曾说出这个名字了?
呼啸而过的寒风仿佛要将苍穹撕裂,云层之下的雪纷纷扬扬的洒下来,覆盖在尚未融化的残雪上,渐将大地染成更苍茫的白色。
『现在的七度王爵,是你。』
001.
『只是关于银尘的消息。他是不是还……活着?』麒零感觉到,自己嘴里吐出最后的两个字时,掩饰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呵。你自己应该更清楚。身上的爵印回路被复制了一遍意味着什么,不是么?』
『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银尘他恢复了作为一度使徒的灵魂回路,不就相当于放弃了七度王爵的回路。那么我身上的回路不是也会叠加双倍么?』
『抱歉,您现在的级别无法得知其他王爵的生死。』礼貌的回绝,声音却冷如寒冰。
『这样啊……』无奈地笑,转身准备离开。
早就应该想到的结果,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做垂死挣扎呢?
——只是不愿相信啊。
——不愿相信,他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但是作为知情者……』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夹带着一丝王族的傲慢与不屑。
麒零顿住脚步,猛地忆起这声音……
黑衣人转过身,十五六岁少女的脸。
『我以天束幽花的身份告诉你也未尝不可。』
『不过……你准备怎么求我呢?』缓步走下石台,摆弄着发梢,嘲弄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风吹散覆盖在那些记忆上的灰尘,有些本应该淡忘的事情此时又想起。
——你的王爵为了你,跪下来求我。
002.
『幽花?』麒零看到少女的脸时微微诧异,『你怎么是……』
『霓虹死了,总有人顶替他的位置吧。』天束幽花勾起嘴角,轻蔑的笑。『没想到么?这个人会是我。』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的王爵一样,把你那如汪洋大海般的魂力封印了大半,只给你了一套等级最低的王爵回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魂力。』幽花站在石台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这一次,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四度使徒,爵位在你之上啊,真可惜。』
——真可惜,我在不是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伪六度使徒。
——真可惜,我再也不需要你的微笑。
——真可惜,我再也不需要你的温暖和包容。
眼里的忧伤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傲慢和不屑掩盖。
麒零呵呵的笑着:『是啊是啊,幽花的确很厉害啊。』丝毫不去在乎她话里的挖苦和讽刺。
幽花看着眼前这个干净温暖的少年,笑的融雪化冰。像是一束光射来,将心里的阴暗面一寸寸打亮。
『所以……』语气还是温柔如漂浮在空中的羽毛,句子却变成了截然相反的内容。『银尘他怎么样?』
刚刚漫上心壁的暖意一瞬间凉了下去,坠入了冰窟般的冷。
——原来连你都是有目的的。
心里的黑暗如同破土的荆棘疯狂生长,占据了那些本来温暖的画面。
『你真的想知道?那就求我啊。』额发遮挡不住眼里的怨恨恶毒,狠狠的说道。
麒零皱了皱眉,思索了很久。终于知道了幽花指的是什么时,笑容僵在脸上。
——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
——你的王爵为了你,跪下来求我。
谁的话穿越了时间穿越了地点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放?
003.
麒零慢慢的俯下身子,身体因为重心的下移微微摇晃。
幽花呆在那里,盯着眼前嘴角含着笑,眼神清澈如水的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右腿向后撤出一步,缓缓弯曲,着地。右手支地维持身体的平衡,左膝着地。
『请告诉我,银尘的消息。』麒零抬起头望着石台台阶上的人,开口道。
此时的麒零心里没有一丝的耻辱感,整颗心都被即将得知答案的喜悦充斥着。
幽花直视着他的眼一瞬间忘了表情。呆了半晌,脸上终于又浮现出那副令人讨厌的表情。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罢。』
落拓的少年安静的跪在地上,抬起干净清澈的眼望向自己,询问着在乎的人的消息。
只是那个人,不是自己。
心里的怨恨再一次泛滥,天束幽花用一种冰冷嘲讽的语气说着。
麒零呆呆的看着她,目光没办法收回来,看着她的嘴继续一张一合,却再也听不见声音。不仅是她的声音,连同外面北风呼啸的声音,暗廊里水珠落地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像是被抽走了空气,全世界都被按了静音。
只有刚刚天束幽花的话在脑海里无数次的回荡。
『他死了。就这样。』
004.
麒零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走出那个石室的。
脑袋被抽成了真空,没了思想。
——他死了。如你所想。
——不过或许你在早些来询问,他还是活着的。
——可惜,你来迟了。
麒零的手一路划过石壁,留下长长的血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钝钝的向前走着,来时的暗廊仿佛被抻长了几倍走不到尽头。身后的现实紧紧的跟着他。摆脱不掉,逃离不开。
为什么自己不早一些到天格来询问呢?
为什么自己在爵印传来遍及全身的尖锐的痛时首先想到的是『我怎么了』而非『他还好么』?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他一样在自己受伤的第一时间赶到自己身旁?
说到底,他于你远不如你于他重要。
麒零以为手掌传来的疼痛可以麻木自己,可是却错了。
『银……尘。』
再次轻声唤他的名字,眼泪措不及防的砸在了石阶上,声音响得出奇。
时隔一年,眼泪又一次决堤,再也止不住。
他颓丧地靠着石壁缓缓蹲下,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暗廊里传来经久不息的低泣。
005.
特蕾娅从另一头暗廊的黑暗中走出来,看着站在石台上的幽花轻轻的笑,随意地摆弄着发梢。
『你可知,私自透露讯息的代价?』血红的指甲在魂力的照映下显得刺眼。
『我是王族的人,你敢将我怎样。』幽花咬着牙说道,虽然语气中尽是傲慢和不屑,可是眼神中仍是充满了惶恐。
『可是帝都的人都以为天束幽花在西流尔岛屿就已经死了呢。这可怎么办啊。』特蕾娅妖媚的笑,摇曳的走了过来。『更何况,选你做使徒的原因你也在清楚不过了吧。』
——你重生魂路的能力结合侵蚀者有残缺的魂路会使魂路变得完美。
这是特蕾娅在西流尔岛屿上对天束幽花说过的话,此刻又在耳边回响。
也是天束幽花成为四度使徒的原因
幽花紧抿着嘴唇,怔怔地盯着她。半晌吐出一句话来。『那又能怎样,麒零已经知道了。』
『是啊,麒零已经知道了。』特蕾娅特别惋惜似的摇了摇头,走到幽花面前。冰凉的指尖划过幽花的脸颊。『你为了他,连王爵的命令都敢违抗呢。』
幽花别过脸去又向后退了小半步,躲开她的手。『我才不是为了他。』
『你最好是为了他。』特蕾娅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幽花颈椎的位置,『否则死得更不值呢。』突然像颈椎部位的爵印注入一股魂力,幽花瞬间瘫倒在地。
『你的利用价值,只是告诉麒零银尘死了的消息而已。我知道你一定不忍心他失望,所以宁愿背叛王爵背叛白银祭司的命令也会以你自己的身份告诉他。』金色的回路渐渐爬上特蕾娅的脖颈,她却继续不紧不慢的解释着。『银尘已死的消息一定要让麒零知道,我又没胆量冒这个险,所以只好拜托你了。』唇边绽放了一个如罂粟花般妖艳的笑容,强大的魂力这一瞬间充满了石室。
瞬杀。
『你应该知道的,两年前你就在红讯的名单里了,怎么可能幸免于难?你体内重生魂路的能力其实并不是你母亲赐予你的,天束幽花,你不过也是个魂路有缺陷的侵蚀者。』
转过身摇着步子走到黑暗里轻挽起幽冥的手臂,向着更暗处走去。
声音回荡在石室中。
『谁叫侵蚀者与生俱来的使命就是互相残杀呢。』
幽花躺在地上眼神空洞而茫然,头发泡在了血水里变得肮脏不堪。血不断地从她的四肢百骸中淌出来,像是一池红莲。
——那个红讯,从未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