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与小鸡》宋生

2、第二章

　　小狗长的很快。当小鸡开始褪去茸茸的黄毛，开始结羽的时候，小狗已经明显的又壮了一圈。
　　或许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在小鸡的眼里，事实就是这样的。
　　小狗很伟岸，也很健壮，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
　　白天小狗出去觅食，临走的时候，会把小鸡一起带上，走到鸡圈地方的时候，小鸡从栅栏的缝隙里钻进去，跟鸡窝里的小鸡玩成一片，等到晚上，小狗收工回家，顺路再把他一起带走。
　　一鸡一狗，日子过得别提多幸福。
　　直到有一天，小鸡褪完了所有的绒毛，全身都长出了稚嫩的羽毛。小狗撅着屁股使劲往他身上乱蹭。
　　小鸡非常珍爱自己新长出来的羽毛，咿呀咿呀地跳脚：“你干嘛！我刚长出来的羽毛都被你弄脏了！”
　　小狗不管，蹭蹭蹭，蹭蹭蹭。
　　小鸡怒了，挥舞着翅膀，跳起来踹小狗屁股。
　　可惜他的小脚丫实在是太小了，如同清风拂过毛发，连个屁都没有留下。
　　小鸡哼哧哧：“汪汪！你变态啦！把我全身弄得臭臭的，讨厌死了！”
　　吼完，也不管小狗急急要解释的态度，扑哧扑哧冲出了小窝。
　　前两天刚下的雨水有些地方还没有晒干，坑坑洼洼的地方不乏一些小水池。他要去找个干净的小水坑好好地洗一下澡。
　　汪汪那个大坏蛋，解完手后竟然用我的羽毛擦屁股！讨厌讨厌！决定三天都不要理他了！
　　愤愤地这样想着，找到了一个小水坑的小鸡探了探水面，正要下去，一只眯眼的大狗朝这里走了过来。
　　小鸡只是不害怕汪汪，可是他并不是不怕所有的狗。
　　妈妈说的话，他从来没有忘过。
　　“哟，哪里来的小鸡？是不是跟妈妈走失了？乖，跟叔叔走，叔叔带你去找妈妈。”
　　小鸡毛发直立，浑身瑟瑟发抖。
　　“不、不要了，我知道回去的路，再见！”
　　转身要走，被大狗一爪子拍在了水池里。
　　臭臭的小鸡顿时变成了落汤鸡。
　　“呜呜，不要吃我，汪汪！汪汪！”
　　大狗咧着嘴：“好好的小鸡，学什么狗叫，难道你以为你会狗叫，我就不会吃你了吗？”
　　其实小鸡不是在学狗叫，他是在呼唤远方的小狗。
　　大狗当然不会明白。
　　小鸡可怜兮兮地倒在水泊里，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着被吞吃入腹那一时刻的到来。
　　大狗却并没有立即张口吃他。他正在跟另一只狗说话。
　　另一只狗说：“你不能吃他。”
　　大狗说：“一只鸡而已，为什么不行？又不是家养的鸡，这是个野鸡，就算吃了，也不会有人类来找我算账的。”
　　另一只狗摇头：“你闻闻他身上有谁的味道。”
　　闻言，大狗凑上来嗅了嗅，然后面色突然凝重起来。
　　他围着小鸡来回绕圈：“这只鸡……是他的？”
　　另一只狗点头。“这是他的所属物，如果你吃了这只鸡，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狗显然已经预想到自己如果吃了小鸡将会面临的境地，但是看着眼前肥嫩的小鸡，他不甘心地吞了吞口水。
　　“不要妄想了，你斗不过他的。”
　　“也许，可以试一试。”大狗眼里冒出贪婪的光。
　　小鸡瑟瑟缩成一团，等待着最后的命运。
　　但是，小狗，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金光闪闪，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小鸡的面前。
　　小鸡痴痴地看着小狗庞大的身躯从地平线外一步一步，步伐坚定地朝自己走来。
　　“天哪！是他！快跑！”另一只狗惊慌失措，撒开蹄子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大狗虽然恋恋不舍，脚步却也在慢慢后退。
　　等到小狗走近，露出满口獠牙，大吼一声，还没等他扑上去，大狗就转身落荒而逃了。
　　小鸡突然发现，小狗已经不能再用小狗称呼了，他分明就是一只大狗，而且还是一只威风八面，令别的狗闻风丧胆的大狗。
　　“汪汪，你来了！”小鸡唤。
　　“嗯。听到了你喊我的声音。”小狗答。
　　“我全身都湿透了，真讨厌。”小鸡懊恼地说。
　　“没关系，就当是洗了个澡。”小狗温柔的答。
　　上了岸，甩干身上的水滴，爬到伏在地上的小狗的脑袋上卧着。
　　小狗站起身，驮着小鸡慢慢向回走。
　　“汪汪，你是一只狼狗吗？”
　　“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我是。”
　　“你一定是！我妈妈说，狼狗是所有狗里面最凶最厉害的一种，刚才你的样子，好可怕。”
　　小狗忽然有些委屈：“我一点儿都不凶恶。”
　　小鸡说：“是啊，因为你是我的汪汪呀。”
　　一鸡一狗，继续慢慢地向前走。

　　第二天，一大早。
　　小狗外出大完便便蹭干净屁股回到小窝。
　　小鸡眯眯眼，对他摆摆翅膀晃晃嘟臀。
　　“？”小狗很疑惑。
　　“来嘛来嘛，昨天的味道被水洗下去了，今天再给我蹭蹭吧~”
　　“……”小狗很震惊。
　　虽然一开始这么做，是为了小鸡的安全着想，但是已经做好了被小鸡长期冷战准备的小狗，此时面对着强烈要求自己用屁屁在他身上盖戳的小鸡……
　　心里还是比较纠结的。
　　嗯。纠结。

　　兔妈妈叼来了一根胡萝卜，一定要小狗收下。
　　小鸡旁敲侧击，才知道是小狗做了好事，救下了兔妈妈最宝贝的兔宝宝。
　　兔妈妈很热忱，使劲把胡萝卜往小狗的窝里塞。
　　“请一定要收下！”
　　“可是，我不吃胡萝卜的。”
　　“难道，难道你一定要吃骨头？我、我去想办法给你找……”兔妈妈放下胡萝卜转身要走。
　　小鸡跳出来拦住了她。
　　“汪汪，胡萝卜也很好，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小鸡说。
　　小狗本来很为难，看到小鸡这么说，问：“你也吃胡萝卜？”
　　小鸡点头。
　　终于，小狗接受了兔妈妈馈赠的礼物。
　　饭点。
　　小狗一边啃骨头，一边把胡萝卜推到小鸡面前。
　　“吃吧。”
　　小鸡有些为难。胡萝卜很大很长，而且还很坚硬，他试探性地啄了啄，最后撞得整个脑袋都痛了起来。
　　“怎么了？”
　　小狗看到了小鸡苦哈哈的表情。
　　“胡萝卜好硬，咬不动。”小鸡委屈地说。
　　小狗惊讶：“你不是说你能吃的吗？不能吃你早说嘛，我就不会收下它了。”
　　小鸡懒得跟马大哈的小狗深入探讨下去，伸出麻杆脚丫戳他：“咬不动，咬不动，就是咬不动嘛。”
　　小狗最受不了小鸡撒娇，皱着一张狗脸低头伸出舌头舔了舔。
　　凉凉的，淡淡的，一点儿也引不起他的食欲。
　　可是，勤俭持家、斤斤计较的小狗怎么说也不会浪费粮食，于是，在小鸡期待的眼神下，硬着头皮，把萝卜当成骨头，嘎吱嘎吱嚼的脆响。
　　很快，一根大萝卜就都被他咽下去了。
　　在小鸡崇拜的眼神下，飘飘然的小狗内心却在咆哮：真的好难吃！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违背自然规律的进食的代价，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晚上，小鸡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平常应该趴在他身边睡的昏天黑地，磨牙打呼噜的小狗竟然不在。寻寻觅觅寻寻觅觅，最后在窝外发现了有气无力的小狗。
　　小鸡很着急，关心地问：“汪汪，你怎么了？”
　　小狗虚弱的说：“肚子有点儿不舒服。”
　　小鸡想到了那根萝卜，于是哭起来：“都怪我不好，如果我不收下那根萝卜，你就不会吃，你不吃的话，就不会肚子不舒服……”
　　小狗打断了小鸡的话：“不、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我很强壮的，这点儿程度的难受对我来说是小意思，想当年，我还是一只小小狗的时候，曾经被一个人类一脚踢飞，足足在天上飞了好几米才重重摔在地上！当时，我觉得我全身上下骨头都要全碎了，可疼可疼。但是，最后，我还是忍了过来，而且还变得这么强壮。”
　　小狗试图立起来给小鸡展示自己的力量，可是拉肚子拉到虚脱的身体并没有如他所愿，立到半截，就又软软的瘫了下去。
　　小鸡看出了他的力不从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都是我的错……”
　　小狗显然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耐心的安慰小鸡，他窜出去，用比箭还快的速度，奔到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便便。
　　小鸡哭红了眼，在夜里，抖着翅膀哽咽的哆哆嗦嗦，他一直不停的在反省，反省自己的错误，然后，在他一连串的反省和自责声中，慢慢地，慢慢地，睡着了。
　　汪汪，对不起。
　　在梦里，他对小狗说。
　　没事哦，叽叽。
　　现实里，小狗对他说。

　　小狗喜欢晒太阳，小鸡喜欢散步。
　　于是，每天中午，趁着暖和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外出。
　　小狗走得很慢很慢，因为小鸡的脚丫很小，步子更小，更何况他还是在散步。
　　小狗执意要走在小鸡的左边。
　　小鸡问：“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在我的左边呢，右边不行吗？”
　　小狗侧头，回答说：“我们狗最重视自己的右边，如果你有危险，我就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小鸡想了想，又问：“也就是说，右边的位置对你来说，很重要。”
　　小狗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是不是说，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慢慢行走的小狗停住，温柔的看向小鸡。
　　小鸡满脸期待，鹅黄的喙抬得高高的，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是的。我的右边是我最重要的位置，我把你摆在我的右边，说明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存在。”
　　“你离不开我？”
　　“对，离不开。”
　　“那，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要怎么办？”
　　“分开？不可能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
　　“永远？”
　　“是的，永远。”
　　小鸡低下头，垂下喙，不再提问。
　　“叽叽，我听妈妈说，人类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左边，他们的心脏里，而我，把你放在我的右边，永远。”
　　永远。

　　永远有多远，自诩为万物主宰、聪明绝顶的人类都没有办法说的明白，更何况一鸡一狗？
　　总之，他们现在还很小。
　　他们，还会再继续长大。
　　离所谓的永远，还有很远。
　　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