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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玄遗存 ...

  •   凝滞的季节,仅剩流风转于长街。
      雨水在草尖上垂落,发出空旷而寂寥的短响。它包容了干燥。
      漆勍秀坐在一家叫做“怀旧”的客栈里,凝望着窗外那棵枯掉的老树。不想竟与伊欧不期而遇。
      伊欧贴着窗,朝他招了招手,他只得极无奈的打消了假装没看见的念头。
      “漆公子,近来可好?好象好久不见了。”伊欧的笑容里总包含着太多的不纯粹与贪婪,令人看了心里有种不舒服。
      勍秀不觉瞟了他一眼,极冷淡道:“昨日不是才见?”
      伊欧故作惊讶道:“昨日才见?我怎觉很久了?真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少来。你我皆无特殊嗜好,找我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好处吧?”勍秀不留任何面子地点破他。
      他亦安之若素道:“别将我说得这么无耻,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合法的商人。是见你闲得无聊,才特地来为你解闷,顺道赚些酒钱。”
      勍秀紧锁住眉头,从怀中探出一把碎银,拍在桌面上,不耐烦道:“拿去,少来烦我!”
      伊欧顿时眼中发亮,将桌上是银子一下扫入广袖内,笑道:“我是合法商人,可不会白要你的银子。你想知道些什么或办什么事,尽管问我找我,这城里的事我无一不晓,无一不能。只要你肯出足跑腿费就行。”
      “难道你没听清楚我的话吗?我要你别来烦我,那些事我不感兴趣。”勍秀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口中挫出这些话。
      谁料,伊欧嘴中发出啧啧声,怪笑道:“别这么冷淡,趁那个整日粘在你身边的丫头不在,还不好好享受生活?这样会很无趣的。”
      勍秀紧了紧拳头,青筋暴起。
      了解勍秀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一旦惹火了他,就别想过得安宁,搞不好还会见血。
      正当他要挥拳好使伊欧闭嘴时,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呼唤“秀”。他的拳头立即收势,转过身去,脸色难看。
      可是,当他看到被司空朔像拎小鸡一样提着衣领的她时,却一扫了心中的怒气。她狼狈的样子蛮滑稽的,脸这还露出孩子气的不满和羞赧,干净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对他这样对待她的不服气。
      她低声嘀咕道:“我又不是犯人,干吗派人捉我?”
      勍秀伸出手狠狠的敲了她脑袋一下,凶狠狠道:“你走得太远了,玄狐。”
      她捂着脑袋,一脸无辜且信誓旦旦,道:“我保证在百步之内。”
      “可是,我看不到。”勍秀不容狡辩地朝她吼道。
      她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上了嘴,很委屈地用眼偷偷瞄着他。
      谁料,他只是反倒伸手按住她左颊那个小小的玄色的呈狐状在印记,带着一半自信和另一半的溺爱,道:“就算你真的逃跑,我还是有办法把你找回来。”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轻声应道:“哦。”
      他满意地扬嘴,笑了。带着霸道将她按到座位上,笑道:“你不是对那些传说、故事感兴趣吗?现在你对面就有一个现成说书的。别这副样子了。”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伊欧,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伊欧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怪自己惹上了大麻烦,又不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将自己唯一的押宝货贡献出来:“看见外面的石碑了吗?还有这家店。都是为了一名叫水若川的战国时代大将军镇魂所造的。”
      “水若川?”她不由轻声重复道,依稀中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勍秀好奇地问。
      “没什么,秀。”她失神了一下,补充道,“只是有些耳熟。”
      “那是当然。在这一带他可是鼎鼎有名。”伊欧带着不屑的口气道,“不过也只有这一带的人才会如此固执的敬重他,其他地方的人多视他为恶魔。”
      玄狐不由瞪大了眼:“恶魔?怎么回事?”
      伊欧顿了顿,缓缓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传言,战国时,身为四方武士家族之一的水氏曾是统管一方的霸主,特别到了第五代水若川时更是国富兵强。他以铁腕政策治理着他的疆地,虽然手段毒辣血腥了一些,但人们对他更多的是敬畏之情,不可否认的是他同时也是个高明的统率,他麾下人才济济,百姓生活安稳太平。”
      “这不是蛮好的?何以他会是恶魔?”秀也不觉纳闷。
      “本来这无可厚非,但他为了追求更多的领土和更大的权利,甘愿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灵,得知了许多别的君主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战而胜,终于有一日,他的心志完全被恶灵操控了,将前去落玄山寻他的几万将士统统斩杀,此后,他也随之销声匿迹了。”伊欧颇为叹喟道,“据说,那夜,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有太多的家庭因此在一夜间家破人亡,亲眼见过那场杀戮的人,虽然躲过了被屠杀的厄运,但是,回来后个个神志变得恍惚,精神也不正常了,统统对那夜的事缄口不谈,当别人提起时,个个都流露出惊恐之色,吓得用头撞墙,直之头破血流,也停不下来。因此,人们都视他为恶魔。”
      “事情不是这样的。”玄狐突然惊呼了一声,失色的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忧伤,眼神却迷离无措。
      “你不信,可以到落玄山去瞧瞧,那里还残留着千年前那场杀戮的痕迹,而且这些事几乎是家喻户晓,你随便找户人家问问,都可以得到同一个答案的。”伊欧顿了顿,“不过,别在这附近找,他们对那个恶魔崇拜的有些莫名其妙,大概是脑子锈掉了。”
      “你胡说。”玄狐急切地打断他,伸手紧紧扯住袖的袖子,“秀,他不是那种人,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对不对?”
      那样急切、期待别人的肯定、又维护的眼神令勍秀心中一阵燥恼。但他仍是横了一眼伊欧,柔声劝玄狐:“那么远古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玄狐这只是个传说,不必如此认真。”
      “这并不仅仅是个一传说。”伊欧似乎较上了劲,“不信的话,二位可以上落玄山的断崖边去看看。”
      玄狐却一下错愕住了,然后露出痛苦而无奈的表情,试探道:“秀,可以去吗?”
      勍秀没有开口,脸色难看地从鼻孔中发出“哼”的一声。
      玄狐似乎吃了一惊,随即露出失落的神色,低低的垂着头。
      “也不是不可以。”突然听到秀如此说,她几乎是惊喜地抬起双眼。
      “不过是有前提的。”玄狐听罢这句从秀口中吐出的慢悠悠的话,眼中立即蒙上了一层灰。
      “那就是,玄狐要觉得喜欢的。”她一扫阴霾,露出一个满足灿烂的微笑。

      当她用颤抖的手抚摩着断崖边岩缝内的遗存时,神情变得无比庄严,远古而来的风雨竟对那夜的时间如此无能为力,即使风干的血迹已漆黑如墨,却依旧固执地残留在岩石的细缝中,经久不肯退去。
      伊欧略带得意之色道:“我说的没错吧!那是个恶魔没错吧?”
      “不是的。”她脱口而出,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维护,她昂起头,固执地迎视着他,“只要认识他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的。”
      伊欧看着她,如看怪物,却是无奈笑了:“说得你好像认识他一样。”
      “我觉得是的。”她一脸的认真道。
      “好吧!”伊欧无奈地耸了耸肩,“败给你了,算你说得对好了,我简直是在浪费精力,走了。”
      他一个转身逃似地离开,晚风中隐隐听见他说:“我大概是疯了,竟跟一个丫头一起胡闹,白白浪费着赚钱的光阴。”
      一切重归沉寂,只有晚风萧瑟,她的长发便在其间凌舞。
      勍秀轻轻走带她身边,静静道:“玄狐,告诉我原因。”
      “什么?”她不解地问。
      勍秀的口气变得有点冲:“别装糊涂,你做了那么多荒诞的事不需要解释一下吗?为什么想要维护那个人?为什么想要来鉴证?为什么鉴证后依旧在维护?”
      一连几个为什么,令她一怔。
      可是,其实他真想问的是,为什么谈到那个人时她的目光会变得那么清澈而专注,这样的目光他受不了。
      “不知道,”她简短答道。
      “不知道?”他火气更大了,答得如此敷衍,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轻轻笑了起来:“是真的不知道。秀,对此我也很疑惑,只是觉得一个有人如此执着信仰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去吧!或许只是这样。”她声音迷惑地说着最后一句。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秀抚了抚她的头发,带着宠爱的眼神看她,“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太执着与心的人是易受伤的。”
      她笑了眼弯若月牙:“虽然听得很糊涂,但秀的话我一定听。”
      “好,这样就好。”秀满意地点点头,陡然一脸自嘲,“我们今日是怎的,竟为一个战国时代的千年古人弄得团团转?太不像我的作风了。”
      她低垂着头,无声地笑着。
      水若川。
      心中默默又念了一次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当提起这个名字时她的心总会莫名地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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