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再往玉城 ...
-
“你和留平认识很多年了吧？”
长泰点头：“我没有兄弟，也不知道怎么和兄弟相处。”
——所以你想说，留平就是你的兄弟？付春来觉得自己有点能理解长泰说话的方式了。
仰着头说话太累，她拍拍大树，示意坐下聊。
“你会不会觉得留平很吵？”付春来记得又一次留平说“长泰喜欢安静，自己太吵”之类的话。
长泰摇头：“他很爱说话。”
——所以你还挺喜欢跟留平聊天的？
付春来了然的颔首：“是啊，他最爱说话了……”
付春来沉默，长泰也不再言语，继续把玩手里的木头。
“我啊，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付春来忽然自顾自地道，“我一点也不觉得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嗯。”
“他的笑容还在，他的气息还在，他的聒噪还在，我仿佛随时随刻都能听到。”
“嗯。”
这句的意思是说他也能感觉到吗？付春来侧头。
“所以，不亲眼见到尸体，我不会相信的。”
长泰明显一怔，看向付春来。
付春来笑了笑：“我相信他还活着。”
长泰讷讷的脸上现出了些希冀，他重重地点头：“嗯！”
到达玉城的第一日，付春来等人便接到消息，鲁元已落网，现被玉城府尹叶启岚收押在狱，等候荆国主发落。鲁元所犯罪孽本应就地伏法，因付春来等人之前坚持要活口，是以拖至今日。
丝萝受惊不小，此时同在府衙暂住，三日后动身回国。
付春来的时间也只有这三日。
三日后鲁元必死无疑，此乃荆国内政，便是言久誉也不好干涉，何况她付春来，能要来这三日时间，已是不易。
到达玉城第一件事是与付秋生会和，付秋生住在上次他们居住的客栈，面容憔悴了许多，两番遇袭皆是惊心动魄，少年心中有什么梦幻的地方破碎了，连同失去的好兄弟一起，回不来了。
昨日还历历在目，她笑着送众人上路，少年承诺说会早些回来，短短数日，今昔已然凄风苦雨。
“春来，留平……留平他……”
付春来心中难过，但也只得打起精神：“我都听说了，把当时的情况详细的讲给我吧。”
付秋生点头。
原来那日，众人启程，一路畅行。
丝萝、留平、小生三人皆是熟识，又是赤子心性，说说笑笑，也并无离伤。原本到了玉城，便是分别之时，丝萝启程之日，付秋生和留平便商量多送一程，而事情，就出在这一段路上。
出城不久，在一条僻静的峡谷处，忽然出现两批人马前后伏击。国主队伍中不乏高手，但是面临这突如其来的埋伏亦是应接不暇，丝萝千金之体，又分毫不懂武功，只能完全靠人保护。留平竭力抵御，护送秋生和丝萝撤退，为了给他们争出逃回玉城的时间，自己留下与其余人等断后。
想不到那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付秋生说到此处，已难掩哽咽。
他年幼心性单纯，便是穿越之后，对周围环境亦接受极快，然而这等刀光血影之事到底是只在电视和书里看过，上次虽然危险，但好在众人皆平安无恙，虽受惊一场，却也觉得新鲜刺激，快意一场。而这次眼见好兄弟殒命，再也没了半点上回的心思，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可怕，不比书里新鲜有趣，不比电视剧惊险刺激，唯有恐惧无奈，以及说不完的哀伤。
“春来，是大当家让你来的么？”
“是。”
“他可有什么线索？”丝萝在盛朝境内屡屡遭遇不测，便有真凭实据是荆国佞臣鲁元所为，但是他又哪里来了这么大的本事，在异国他乡屡屡得手？便是付秋生也觉得这事有问题了。
“大概是有吧。”付春来叹气，只怕那人还对她有所隐瞒。连言梦觉都对此事话里有话，越发让她摸不着头脑。
“燕大姐怎么样了？”她岔开话题。
“我去看过她两次，为了留平瘦了一圈，大夫说这样下去恐怕不好，现在姐夫在家照顾她。”
亲弟殒命，燕君安心痛可想而知。此刻她居然也无话可说，亦不知道是该去探望，还是暂且不动，以免又惹人伤心。
“丝萝呢？”
“我这几天都陪着她，她虽然被吓得够呛，总还撑得住。”这时候，付秋生不得不承认，丝萝的见识比起他，却是要多得多了。只是对于留平一事，两人皆是无法面对。
“事不宜迟，我们去看看那个鲁元。”
她有不祥的预感，这件事，恐怕还没有结束。
大牢之内，罪臣鲁元披头散发，双目涣散，显然已失求生之念。听丝萝说，当年老国主待此人如亲兄弟一般，所以国主过世后，王后才指派鲁元陪同丝萝出使，想不到却是错信了狼子野心的奸臣。
这种说法其实是标准的皇室说辞，十分片面。在付春来看来，任何人，不管你是天子还是乞丐，做事情都要有动机原由，只是一句“狼子野心”，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她便是要从这个动机点下手，抽丝剥见，调查根源。
“是鲁大人么？”
站在牢门外，付春来试探性的称呼。
那人略微抬头，只瞟了他一眼，便不屑地一哼：“盛朝的大官，找老夫何事。”
看来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这个人还记得她。付春来略微沉吟，才道：“只是想跟鲁大人聊几句。”
那人冷笑：“还什么大人，如今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大人当年的事迹，在下也略有耳闻，只是怎样也想不透大人为何要自毁前程。”以鲁元的地位，便是丝萝登基，应该也不至于亏待了他，为何要如此想不开呢？
“你想从我这里套话，行不通。”
老狐狸，付春来有种被看穿的窘迫。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废话了。”
付春来冷哼：“你是不是以为你不怕死，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是，”鲁元再次挑衅，“你们能乃老夫何？”
“你可知你犯的条条都是死罪，不只你一人，还有你远在荆国的全家老小！”
“哈哈哈哈！”鲁元竟是狂笑，“付大人你就只有这些招数吗？老夫早已孑然一身，哪还有亲友老小，国师府内养的不过一群趋炎附势自作聪明的小人，他们费尽心机巴结老夫，老夫临走带他们一起上路，有何不妥？”
“你！”付春来愤愤，想不到这姓鲁的如此冷血。
等等……有什么光点在付春来脑中飞闪而过。
“鲁元，你就当真对世间毫无留恋？”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好，”付春来几乎是真心赞叹了，“说得好，如果我不知道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也许真会敬你是一条好汉。可惜，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之徒！”
“鲁元生平未受过他人恩惠，倒是为他人所亏欠不少，到底是谁人忘恩负义。”
听起来却像另有隐情？
付春来继续相激：“你当然会这么说了，你觉得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你，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别人的错对不对？”
“本是如此！”鲁元情绪渐趋激动，“是他们先负我的，先负我的！贱人，为了荣华富贵去勾引我的兄弟，我那好兄弟居然还跑来求我成全！全是一对狗男女！”
有门。
付春来凝眉，觉得自己大概是问出什么花边新闻来了。
“你的好兄弟？”
“说与你也不怕，反正那对狗男女已经死了，我来不及亲手杀了那对贱人，我要他们的女儿也当不成国王，坐不稳江山！”
终上所述，付春来已经在心中描述出一个故事。
大致的情况应该是这样，鲁元年轻时候有个相爱的女子，这个女子是不是爱他，不确定，和他进展到什么关系，不确定。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女人跟丝萝他爹跑了，还生了丝萝同学。于是鲁元同志因爱生恨，从此恨死他们全家。
恨到这个地步，可见当日爱有多深。
只是这些事全是他一面之辞，谁又知晓当初三个人的故事是怎么回事呢？而作为后代的丝萝何其无辜，她家的留平又招谁惹谁了？
付春来越想越是愤恨。
这种人最是可恨，认定了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他自己就是半点错误也没有。
“鲁大人，在下无心刺探你的故事，只想你配合我的工作，人这一辈子，说没有半点在乎的事，我是不信的，所以我也不相信我就真的拿你没办法，我们还是不要闹到那个场面吧。你安心上路，给后人一个好交代，也是一桩美事不是？何苦连累他人呢。”
付春来决定当个坏人，要挟连坐什么的损招都用上，这世道，人善被人欺，没谁规定只有坏人才可以威胁人而好人就不可以。
鲁元阴森的看着付春来，随即又笑，再不说话。
付春来沉下脸：“我们就走着瞧。”
一出大牢，见叶启岚，付秋生等人均在院内等候。
“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付春来冷哼：“还有两天，我跟他耗下去！”
府尹叶启岚见状，略微沉吟：“付大人羁旅劳顿，不妨先略作休息，理顺一下思路，再做行动也不迟，切勿心急，受了贼人所激才是。”
付春来一醒悟。
可不是，自己激人不成，反倒被气得浑身发冷，这不是着了别人的道是什么？那个鲁元，好像就是要故意刺激她，引她发怒，他这么做，不过是想求死罢了。她偏不让他如愿！
“多亏叶大人提醒。”年纪轻轻坐到这个位置，果然不是一般人。
“哪里，”叶启岚挥手引路，“下官已备下薄酒，付大人请吧。”
“多谢。”
入夜，付春来翻来覆去思索着今日的所见。
如果鲁元所说是真的，他为了报仇而在荆国潜伏这么多年，倒是也说得通，情之一字最是难断，世间之人为之痴傻疯癫的自古又岂止鲁元一人？这是别人的故事，她也不想多惦念猜测，只是反复思虑这其中的不通之处。
鲁元要报仇，在荆国没有机会，就安排在了出使的路上对丝萝下手。可是，他的人手和信息支援来自哪里？他真有天大的本事，能在中原安插据点么？难道他潜伏的这些年什么也没干，就只把精力都用在策划今日之事？
就算如此，荆国主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吧？除非——中原有人支持他，里应外合，这倒是有可能。
更甚者，鲁元也并非只为了一个女人，很可能中原有势力许以他更大的利益，这才让他孤注一掷，赌上这盘棋。
如果这样想，言梦觉的话好像忽然就不是那么难懂了。
难道是高将军势力？
付春来有些头疼，说到高将军，就不能不提言久霄。
这个人最近很是安稳，不知道又被什么勾去了心神，她也曾狐疑过，只是那人行事向来不按常理，故她也不能就此推断睿王与此事真的有关。
如果幕后的黑手是高家，那么高家倒是可以许给鲁元很大的利益，如果高氏势力支持，即便鲁元要当荆国国主也未必是难事，但是做买卖要有来有往，高家可以给鲁元这么多东西，反之，鲁元可以许给高家什么呢？
势力，金钱？
前者鲁元可以给，但是他所给的分量完全不足以让高老将军动心，言久霄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后者更是与废铁无异，高家缺什么也不会缺钱。高家手握南疆大军，固守边关。南界不比荆地，几个小国素来不太安稳，只是碍于如今盛朝势大国盛而不敢轻举妄动，在言久誉这个有远见的皇帝统治下，朝廷绝对不可能克扣边关将士粮饷，钱什么的，只会大把大把的往那边运，根本不用高老将军自己养兵。
付春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桩买卖的平衡点在那。鲁元总得有些过人的本事吧，在哪儿呢？
正思索间，门外一阵骚动，付春来大惊，忙穿好衣衫。
“怎么回事？”
“付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
叶启岚？
“什么事，说！”
作者有话说第82章 再往玉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