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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骤变 ...

  •   由于翌日一早就要上朝,付春来没有留宿贤王府,而是和留平回到了家里。至于付秋生,先暂时被她托付给了林管家照顾。
      天刚泛起鱼肚白,付春来已与文武百官守候于宫门口。
      京官最让她受不了的就是这点,早朝太他妹的折磨人了。付春来生平最怕的就是早起,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睡到自然醒,哪怕晚上晚睡一点,也好过让她早起劳作。
      在现代社会,付春来每天七点半起床,八点半到课,就这,已经折磨得她每天早上要死要活;可在古代,早朝的时间相当于现在的凌晨五点钟,这还是皇城开门的时间,事实上,凌晨三点就要在门口列队候着。她家距离皇城不算近,又没有地铁伺候,凌晨一点多就要备轿出门。
      凌晨一点啊同志们,踏着月色出门,沁凉的夜风迎面招呼,时而还伴着销魂的小雨,真真是把人折腾得痛苦不堪。以至于每每看到些上了岁数的老臣付春来总要在心里崇敬地奉上一句“同志们辛苦了”。还好本朝皇帝没那么折腾人,不用每天都上早朝——不过频率也不算低就是了。
      付春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忙又低咳一声掩饰掉,以免被执勤的官员扣个“大不敬”的罪名。
      卯时,宫门敞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入殿站定,付春来偷瞄了一眼,皇叔同志也是一样萎靡,虽然不至于影响上镜,也好似三魂七魄有一半还留在家中的被窝里一般;再瞄右边那伙,为首的言久霄顶着一个巨大的黑眼圈,看样子一宿没睡——
      至此,付春来同学非常无耻地感受到了一点点心理上的平衡。
      “众卿家可有事上奏?”听声音,皇帝的情绪也还没上来。
      接下来,就是各部的老臣们絮絮叨叨,罗里啰嗦,由于太过拽文,经常唠叨了一盏茶还说不到点子上,听得皇帝哈欠连连。
      介于实在无法融入“剧情”,外加低血糖上头,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付春来便意识模糊,下巴有规律的一点一顿,仅有的意志力还支撑着她站立不倒,然而也是左耳听右耳冒。这状态很像我们早自习做英语听力题的时候,拼命告诉自己醒着,但实际已经神游天际。她依稀听见熟悉的声音,应该是言梦觉说话了,说到荆国的事情了?然后——
      “付侍郎……付侍郎!”
      “在!”付春来瞬间惊醒,赶紧擦了擦嘴角可疑的水迹,从人群中站出来,“微臣在。”
      言久誉问:“你没有什么事想要上奏吗?”
      付春来一怔,才反应过来皇上问的应该是工部尚书自尽一案。
      “回皇上,案情目前虽有进展,但还不足有所定论。”
      “原来如此,”言久誉叹气,“也为难付侍郎了,身在工部,查案本在本职之外,又逢上任之初,便接手如此棘手事务。”
      有诈,付春来瞬间警惕起来。
      领导不骂她就算了,居然还一副体恤之态,这不符合常理。
      果然,言久誉话锋一转:“不过,朕这里倒是收到了有意思的东西,也许可以协助付侍郎早日侦破此案。小德子。”
      “奴才在。”
      “把那份名单给付侍郎过目。”
      宦官应声,将东西端至付春来面前,看清上面的字,付春来瞬间僵硬,冷汗瞬间渗透衣襟,双臂如铅坠一般,竟没有力气去呈起那张薄薄的纸。
      那份名单,正是那日他们在地道之内所见的杜靖远受贿证据,只是,当日不是已被言久霄收走?又怎么会出现在皇上手里!
      付春来下意识地看向言久霄,后者亦是一脸意外,看向她的眼神居然还有一丝费解。
      付春来心中一沉,难道他以为是她做的?
      她再看向帝座上的言久誉,后者倒像对此一无所知,态度自若,只是对付春来的异样略显怀疑。
      ——有人陷害她。
      付春来深吸气,告诉自己冷静。
      很明显,有人想让她两面为难,不好做人。
      皇上把这份贿赂名单给她,目的是要她借以整治高家,可她若顺了皇上的意,言久霄一定二话不说把地道里的事抖出来,她自问问心无愧,但此情此景,她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何况,她那日不说,是为了不让言梦觉范险,想待查明始末再做定夺,这种理由在众人面前怎么说得出口呢。
      她执起那份名单,略一辨认,便看出这两张名单的字迹并非出自一人之手,看来言久霄手里的那一份还在。
      付春来沉声:“陛下,微臣斗胆,敢问此名单从何所得?”
      “有官员夹于奏折中密呈,至于姓名,朕暂时不便透露。”
      “臣以为,此事有诈。”
      言久誉皱眉:“何解?”
      “实不相瞒,臣手上也有这样一份证据,和这张上面……略有出入。”
      言久誉一怔,随即竟是笑了:“这又有趣了,给这个杜靖远送礼的,到底有多少人?怎么每人都能拿出一份名单来?朕给这样一个死有余辜的人彻查死因,倒真显得过于仁慈了。敢问付侍郎,你手里的名单……又是从何而来?”
      “是……”付春来一咬牙,“是在福禅寺,杜靖远常去的一间厢房发现的。”
      她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去看言梦觉的眼睛,但是她知道,此事此刻,他一定在看她,用不知是怎样的眼神,也许是震惊,也许是失望,也许什么都没有,只是淡然。
      但愿她有机会解释。
      她话音一落,言久霄也颇为意外,似是没想到她竟自己招供。
      言久誉脸色渐沉:“为何不上报。”
      “尚有疑点,不敢惊扰了皇上。”
      “疑点?”言久誉冷笑,“付大人眼中的疑点还真是多啊。”
      “回皇上,那名单出现得诡异,像是有人巧设圈套,微臣不辨真假,故不敢妄动。”
      这样说不知道行不行。
      “名单呢?”
      “在微臣家中,待微臣明日呈上……”
      “来人,去付侍郎家中取来,朕现在就要看。”
      付春来急了:“皇上不可!”
      “怎么,”言久誉冷冷道,“朕命人去侍郎府上,侍郎有疑义么?”
      “臣不敢,只是……”付春来舌头快打劫了,“臣……家中凌乱,恐皇上的人……找不到……”
      “皇兄不必多此一举了。”
      众人一怔,只见言久霄悠闲地步出人群,手中扬起一份名单:“付大人,你所说的可是本王手里这一份。”
      付春来皱眉,不知道言久霄要搞什么鬼,四目对视,对方眼中挑衅有只,戏谑有之,谨慎有之。她实在捉不住这个人的心思,只好见机行事。
      “是。”
      “这可奇了,朕这一份,付大人至少还要看上一眼,怎么三弟的那份尚折着,付侍郎就能肯定了?”言久誉何等犀利的人,怕是已经猜到始末。
      “启禀圣上,”言久霄四胸有成竹,“付大人秉公执法,发现此名单可疑之后,便向臣弟询问蛛丝马迹,不想走时将此物忘在臣弟府上。”
      不是吧。
      付春来傻眼,这子虚乌有的事他也敢瞎掰?
      她欲开口,言久霄却道:“付大人,我知你破案心切,但是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也要改上一改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说丢就丢,若非被本王发现,呆会儿皇兄的人在你府上寻不着它,你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了。”
      言久霄故意把“欺君之罪”四个字说得很重,像是故意提醒她,又像是说给皇上听的。
      付春来知晓此时也唯有将计就计,佯笑道:“有劳殿下,臣感激不尽。”
      言久誉脸色已经不太好看,这样的表情让付春来想到“大当家”处死赵之义的时候,那时她就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与这个人为敌,只是此时,自己却无可逃避地站在了“赵之义”的位置上。
      “请皇上过目。”付春来呈上名单。
      核对片刻,言久誉道:“这两份分明是完全一样的,付大人,你所说的出入呢?”
      “回皇上,不在内容,在字迹和纸张。”
      言久誉略微思索:“继续说下去。”
      “臣偶得的这张,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记下,这种信笺则是杜大人最常用的,微臣特意到杜大人家中的书房查询,纸张的质地,裁剪完全吻合。”
      “这种纸的制造与其他稍有不同,是杜大人家乡泽县特产之一,极易晕染,所以多用于写意绘画,朝中使用之人并不多。所以微臣斗胆推测,这份名单,是有人在杜府偷偷记下的。”
      “就是说是真的?”
      付春来拱手道:“是真是假,照名单上一一查实即可。”
      对于名单上的人,她没法救,也不想救,那是触犯了国法的人,国法不在她的定夺范围。
      “那付侍郎所说的疑点到底在哪里?”
      “在名单本身,”付春来道出自己多日来的疑虑,“这份名单,名眼人都看得出来,表面上指的是上面的众官员,实际上针对的只有一个人——睿王殿下。”
      大殿右边沸腾起来,几个姓高的官员怒指:“付春来,你信口胡言!”
      言久霄只是定定看她,似乎在揣测什么,想得津津有味,并不紧张,也不言语。
      “皇上,微臣以为这信上的官员是否处罚,怎么处罚,都与本案关系不大,交与吏部审理即可。微臣所关注的是这封信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在微臣彻查杜靖远一案时,一份内容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针对同一个人,这证明什么呢?”
      众人沉默。
      “证明有人看这个人十分不顺眼,”付春来用了一个逆向推理的方式,“因为某些众人皆知或不知的原因,和三王殿下交恶的人显然不少,趁这个时候想对付他的也人不少,但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其实又并不多。第一个嫌疑人就是……”
      言久誉抬眼:“说啊,怎么不说了。”
      “臣惶恐,不敢说。”
      “说!”
      “那请皇上先恕臣无罪。”
      付春来咬牙,拼了!
      “恕你无罪。”
      “那人正是皇上。”
      众人惊愕,满朝鸦雀无声。
      好半晌,不知是谁先爆发一声怒喝:“付春来,你大胆!”
      “真是不要脑袋了,查案查到圣上头上去了!”
      付春来垂目,静候言久誉下一步指示,后者抬手,示意安静,声音却不似方才松懈:“继续说。”
      “第二个嫌疑人微臣说不上来,但是这个人的目的,显然是挑拨皇上与三王殿下以及高老将军的关系,以达到某种目的。”
      这个“某种目的”,就请他们自行想像了。付春来知道,这些朝堂上混了半辈子的老家伙们,对这种事的想象力绝对比她要丰富得多。
      “难道就不可能是朕的皇弟为了庇护这些作奸犯科的官员,以此威胁杜靖远自尽吗?”
      “不可能,三王殿下反而最没有嫌疑。”话一出口,言久霄倒是有些意外地望过来。
      付春来知晓,却不去看。她无意为言久霄辩解什么,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份上,牵强附会的搞垮了他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又何必置人于死地呢。
      “皇上请看那名单上为首之人是谁,试问三王殿下若知晓这份名单的存在,怎么会容许指证自己舅舅的证据流落朝堂呢。微臣只是‘偶得’一份,便稀里糊涂的‘丢落’在三王府上了,何况是传入圣上手中那份。”
      付春来这是顺水推舟,借力化力,虽不至于坏事,却也不着痕迹地将了言久霄一军,将“信件丢失”的责任推了出去,暗指言久霄干预朝廷命官办案,私藏证据,顺便撇清关系。
      其实对于皇上的疑问,最有利的证据就是言久霄当日也在密道之中,他不可能带着她去发现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只是这件事,她又万万不能说,只怕到时候她会被指与睿王暗中勾结,事情就更加理不清了。
      言久誉冷冷地道:“付春来,朝堂不可儿戏,你敢为你今天的话负起责任么?”
      看来言久誉不会善罢甘休,付春来一狠心,跪地:“微臣工部侍郎付春来,愿以乌纱担保,微臣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那,倘若此事确为睿王所为,朕不要你的乌纱,”言久誉目光流转,“朕要你的脑袋,你,可服?”
      付春来身子一软,险些坐在地上,这怎么又跟言久霄扯上关系了?
      “你不敢?”
      她抬起头,对上言久誉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要被抽走了。若此时反悔,之前的一切言辞便都被自己推翻,再无理服众。
      ——言多必失,她今日算是懂了。
      “臣……甘愿领罪。”
      别无选择。
      言久誉颔首:“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若你信口开河,便是杀了你,恐也难平息悠悠众口,这又当如何呢?”
      我哪知道,我脑袋都给你了……付春来已经无话可说。
      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她今天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边说着听她解释,一边逼她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下军令状,一会儿又像聊天气似的说她死了也没用,她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只怀疑今日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大殿。
      就在僵持间,忽一人开口道——
      “臣愿一同担保睿王与此事无关。”
      付春来一怔,缓缓抬头,望向言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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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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