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月》银月蝠

3、三章

　　喝了那服药以后，好像并无什么特殊的感觉，叶护法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想。等待的过程中，叶护法与僧人两相凝望，正觉得有些尴尬，便听得僧人提议道，不如对弈一局，如何？
　　叶护法欣然应许，于是二人一拍即合，不多时便摆好棋盘布阵落子。
　　下了一会儿，叶护法的心思便渐渐地从棋局上转移到对面的和尚身上。
　　这和尚生的倒是极为俊俏，叶护法心下赞叹。微亮的烛光打在僧人的脸上，泛出无比柔和的光芒，便如流淌着温润水色的极品暖玉一般，让人忍不住用手触碰。而僧人眼中的专注和眉宇间的出尘又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生生的阻了他人的亵渎之心。
　　“施主，承让。”僧人修长白皙的手指夹起一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叶护法恍然惊觉，随后低低一笑，说道：“和尚好棋艺。”
　　了空面上一派温煦平静，“略胜一筹，不过侥幸而已。”
　　叶护法眉尖一挑，还待说些什么，突然腹中一阵绞痛，身子猛然一抽，直直地倒向棋盘，盘上棋局顿时被毁，黑棋白棋七零八落的滚落一地。
　　了空赶忙把叶护法扶起来，道：“施主感觉如何？可还撑得住？”
　　叶护法勉强一笑，咬牙道：“还好。”
　　话刚一出口，便觉得四肢百骸宛若针扎一般，全身筋骨仿佛被寸寸撕裂，一股灼烧之意自心底开始蔓延，似乎要把整个人焚烧殆尽。叶护法皮下青筋暴起，痛苦得闭上了眼睛，想要就此晕过去，偏生神志清醒得很，每一分的痛楚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
　　正在痛苦之中，叶护法觉得自己被人抱起来放到床上，一块冰凉的帕子在他的脸上来回擦拭。
　　叶护法微微抬眼，便对上了空的双眸，那平日里波澜不兴的眸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如此炽烈，如此急切，那是一种名为担忧的情绪。
　　叶护法狠狠闭了下眼，突然按住了空的手，一把拉他入怀。
　　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叶护法低声道：“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僧人似乎叹了口气，转身回抱住他，手指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头。
　　叶护法闻着从僧人衣襟内传来的淡淡檀香味，似乎身上的痛楚也不那么强烈了。
　　叶护法勾了勾唇角，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叶护法睡过去好几次，又被生生的疼醒过来，幸好怀中的温度不曾冷却，那人悠长轻微的呼吸打在脸上，让人微微心安。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从窗外投射进来，满室都是温暖而明亮的光芒。怀中的人已经离去，身上的被子盖得整整齐齐，换洗的衣服摆在床头，叶护法缓缓坐起身来，昨日的一切仿佛梦境一般，唯有身上遗留的酸痛和鼻端萦绕的淡淡檀香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日过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在之后的几次服药中，叶煌只是默默忍耐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两人都刻意避免着亲密的接触。
　　月落西沉，叶护法无数次辗转，心下暗念，不该发生的就让它永远埋葬吧，这样于我，于他，都是一件好事。
　　在一切还未开始之前，便已经结束，这便是他要的结局么？叶护法心头苦涩，“等余毒清除之后，就离开吧。”他默默地想。
　　蝶舞翩跹，黄粱遗梦，一切成空。

　　“承蒙贵寺相助，在下不胜感激，他日定有厚报。现有要事在身，故不辞而别，望见谅。叶煌上。”
　　叶护法在寺里住了一个多月，伤处基本痊愈，正巧教里传来消息，令他速速返教，叶护法担心教里有变，不及打声招呼，留下张字条便匆匆离开了。
　　临走时看了一眼正殿方向，僧侣们正在那里做早课，远远地传来连绵不断的唱经声，青磬红鱼，扫叶焚香，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叶护法心下黯然，默默转身，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寒意切切，呼尔将归。笑叹红尘间，疏楼映轻轩。
　　青烟袅袅，不见丝竹。醉倚危栏上，碧血染青衣。
　　回到教中的日子是紧张而繁忙的，每天经过叶护法手里的事得有上百件，敏感时期，更是不允许出一点错误。
　　教主和右护法都已平安返教，只是教主受了点轻伤，右手暂时不能行动，所以批示一类的工作都落到了叶护法头上。闲暇时，叶护法会想到自己会不会过劳死的问题，也想过罢工的问题，但更多的时候，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那个风神如玉、明澈如水的僧人。
　　盯着池塘看的时候，水面上仿佛有他的影子；看见阳光的时候，眼前总会闪现出他温煦的笑容；月色洒满庭院时，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那泠泠琴音。
　　叶护法惊觉，原来自己不止喜欢上他了，还喜欢到了忘不掉的地步。
　　胸口泛起的阵阵苦涩如此熟悉，是想起他才会有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相思吧，而且是单相思。
　　叶护法捂着脸倒在床上，没想到这次竟是折在了一个和尚手里。

　　“护法大人，教主令您立即前往御风阁。”
　　听到下属的通报，叶护法从床上一跃而起，大步流星地往御风阁走去。深夜传唤，教主定有要事相商，教中最近不太平，难道又有异变发生？这么想着，不由得有些担忧。
　　刚行至御风阁外，便有侍从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伶俐的黄衫丫头，这便是教主的贴身侍女之一了，只见她眉眼弯成新月形状，唇边露出甜甜笑意，对着叶护法盈盈一拜，说道：“左护法请稍待片刻，教主正在沐浴更衣。”
　　叶护法咧了咧嘴角，退到一旁寻了处干净台阶坐下，心道看这架势估计是刚办完事，老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嗯、啊……不要……轻、轻一点儿。”不远处的房内传出令人耳红心跳甜腻吟哦声，是少年轻柔美好的音色。
　　“你确定要轻一点么，恩？”
　　“给、给我，好难受……”
　　“小东西，想要就求我啊。”室内泛起了一阵水声，还有唇舌交缠的声音，“唔唔，嗯。”
　　叶护法的额上流下一滴冷汗，心下默念清心咒，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教主又不知看上了哪个尤物，连洗澡的时候都不忘纠缠一番，让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情何以堪啊。
　　过了莫约小半个时辰，就在叶护法哈欠连连，忍不住咒骂这混蛋教主最好精尽人亡的时候，御风阁的雕花木门终于开了小半扇，从中透出暧昧的昏黄烛光。
　　叶护法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跟在侍从后边，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