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正典》纳兰佩紫

53、第四章

　　失落的世界——剑与蔷薇的镇魂歌
　　第一部：血族正典
　　卷三：伤之咏叹，千岛之湖

　　第四章：

　　当白愣愣的在米缸里看着那一绿一白风姿各异的两位美男子并肩走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水主大人就瞬间解除了封印，将她提了出来。
　　“路凯尔，这就是我碧波宫的首席官员，怎样？比冷霜宫的格调高了不止一个平面空间吧？”
　　那白发的冷酷军官摸着下巴，完全不理会旁边吸血鬼抱着自己裤腿狂泪‘凯凯到底还是来救我了啊’，一直在打量着白。
　　“唔唔……的确南方出品的血族都异常美丽的呢，不过芙拉，你骗不了我，虽然她的耳朵和你一模一样，但这个灵气……是‘天使级’的精灵吧？”
　　“没错。”芙拉特路法一点也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听说东方的新王连肮脏的人类都收到冷霜宫里，甚至那位王妃原来也是人类出身，本座收个精灵你凭什么立场给我说三道四？”
　　路凯尔登时语塞，直在心里暗暗咬牙：王上那乱七八糟的嗜好让底下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立场，这次真是输到家了！
　　“算你狠，”路凯尔面无表情的扔给水主一个包裹：“拿去，西方特产，美艳血族‘魅罗姬’的标本。”
　　“爽快。”水主一边验货，一边称赞的竖起拇指：“虽说我最讨厌西方的，不过活着的和死了的就是两回事了。替我问候你们家东方的，拜托他看好宠物，下次再发现走失到我这里来，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手中捏着咒印，解开了小D的封印。
　　“不愧是芙拉特路法。”路凯尔这次是心悦诚服的赞叹：“连吸血贵族都可以留住的结界，南方传说中的绝对防御真是无懈可击。”
　　“没办法。”芙拉特路法好像特别疲劳的按按脖子：“诚如你所说，南方盛产‘美丽的艺术家’，精通战斗的太少了，做王的不费点心，人家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会被你的表象所迷惑的都是外行。”大结界师路凯尔拎着小D的领子按照外臣的礼数鞠躬道：“多谢手下留情。殿下的致意我会如实带到。”
　　人前的路凯尔突然换上了这样卑微的态度，一直挂在水主脸上的招牌优雅笑容渐渐冰冻，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客气：“如果一开始你就是以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话，现在你只能给那长牙蝙蝠收尸。”
　　“可是，你是王。”路凯尔一丝不苟的态度让人感觉他并不是妖魔，更不是人类，而是一具机械：“与我已经是不同的。数百年来再与你见面并不是计算中的事情……”
　　“如果按照你那绝无差池的计算，我们是否永远都不再见比较好？”芙拉特路法从鼻子里冷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上次去冷霜宫参加东方的婚礼，你也避不见面，虽然我讨厌本族之外的任何物种，可是你不一样！你是知道的，我们——”
　　路凯尔顿了顿，露出些微的感慨神色：“四方如无必要绝不来往是不成文的规矩。水主殿下。”
　　“是吗？原来是这样吗？”水主嘲笑的挑起眉毛，放开了手。
　　路凯尔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提着不明白状况一脸茫然的吸血鬼。
　　“原来我认识的那位所向披靡的‘战车’，以结界术名动三界的路凯尔，已经变成会向权势低头弯腰的看门狗了么？”
　　水主捂住脸，长发顺着他的手指掩住了大半的面孔。看不清楚的表情，抖动的双肩，讥讽的语调。他——在笑吗？嘲笑着谁吗？
　　“那位曾与我并肩战斗的纯血贵族哪里去了呢？用最损人的话互相嘲讽的混蛋哪里去了呢？”
　　“殿下……”
　　“给我滚。”水主打开他的手，猛地抬起的脸上满是放肆的傲慢笑容。
　　路凯尔看着他傲慢的神情，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鞠躬，然后消失。

　　“你其实，在哭吧。”
　　白困惑的拿开水主捂着脸的手，那双毫无污秽的眸子似乎已经看穿了孤傲如月的贵族式礼仪掩饰下的，狼狈模样。
　　“为什么你看的到？”
　　芙拉特路法睁大了窄长的凤眼，不可置信的语气嘲笑道：
　　“放开我的手，你以为我是谁？我芙拉特路法，血族中的血族，三界闻名的贵公子，掌控海洋的主人，最完美的礼仪，最优雅的风度，毫无瑕疵的外表，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想要的都可以到手，一切都那么简单，周围的物事都漂亮的无与伦比，闪闪发光……我会哭？我为什么哭？我可是南方的水主……”
　　“可是你在哭。”白好像没有听到他自我催眠般的长篇大论，认真的重复着：“虽然你好像是在笑，可是心里却很悲伤。”
　　芙拉特路法一直睁着眼，任由双手被白握着，擅长的口才丝毫派不上用场，没有办法反驳。
　　“为什么。”
　　无力的垂下头，额前的发挡住了大半面孔，抽出的手按在白的肩上，微微颤动。
　　“南方的妖魔都是外表美丽、才华横溢却非常弱小的家伙，整日醉心于美术、工艺或歌唱的技艺，无论武力还是术法都不感兴趣……这样的南方……这样的家园……如果我不来守护，还有谁能够保护他们？妖魔界是弱肉强食的地方，这些天真的孩子却没有办法生存。南方……美丽的南方……不是艺术所能庇护的南方……为什么他这么讨厌我做了南方的王，我更看重南方的孩子难道他不能明白吗？像他那样强的血族，就算没有我的庇佑，在任何地方都能够保护自己，可是……这些南方的孩子不同啊，他们很弱小，如果我抛下了他们，他们一个也活不了啊……”
　　“水主大人……？”白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贵族梦呓似的喃喃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眼泪……”
　　“能力失控了而已。”水主按住双眼，悄悄拭去泪痕。
　　[能够掌控全世界的水流的我，为什么没有办法抑止这么微弱的眼泪，真是——讽刺啊……]
　　“您心里是这么说的哦。”白递给他自己的手帕：“为什么白就没有碰到这么温柔的保护者呢？南方的妖魔们有水主大人做他们的王，一定很幸福的说。”
　　“读心术吗？”
　　“恩……虽然法术学的很差劲，但唯独这项是最优秀的。”
　　“真是讨厌的能力啊……”
　　水主这一次的嘲讽笑容意味难得的明显，那是自嘲的微笑。好像坐在顶峰呼风唤雨，尊贵的地位，让人倾慕的仪表风范，这位优雅无比的贵公子，从来都是带着这样淡淡讽刺的冷淡笑容，对谁都很客气温和，但是又好像与谁都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以保护者的身份和支配者的阶级高姿态俯视着，但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
　　“水主大人？”
　　白怯怯的出声，以精灵特有的纯洁双眸锁定了有些失落的芙拉特路法：“我们的契约……”
　　“拜托让我靠一会吧。”
　　水主与她并肩站在墙边，慢慢滑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维持着的骄傲，将美丽的头颅枕在精灵细瘦的肩上。
　　从白的角度看过去，倾斜的发遮住了他半个面庞，露出的半个反而出奇的漂亮。微闭着的眼狭长细致，睫毛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长，眼下米粒大小的朱砂痣在白皙的脸上衬的更加艳色惊人。精灵都是单纯的家伙，喜欢美丽的东西，与这天下闻名的美人近距离接触，白感到眼前一阵晕眩。
　　“真是过分的美丽啊……”白苦笑着叹了口气，水主的美简直让人窒息。只得僵直着任他靠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不敢再注视身边这位尊贵的殿下。即使如此，心中也不禁勾画着他的轮廓，好想就这样一直一直依偎着，直到永远。
　　“白。”
　　枕在肩上的水主眼睛闭着，声音轻的像自说自话：
　　“你法术太差劲，性格也迷糊，所谓精灵，又没有什么运动神经，也只能当作枕头来用了。”说话一如既往的拐弯抹角，而且难听。芙拉特路法的话向来只听最后几句就好，前面的都是铺垫来着。“所以，不要再寻找什么寄居的古物了，回去炽阳宫侍奉创世神吧，与同伴在一起，多少也能长进。不然的话，一个人生活很辛苦，尤其是你这种的。”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水主大人是在为我考虑吗？讨厌啦，不要对白这么温柔啦，动不动就用清流破把白轰飞，满头青筋骂人的那个才比较像大人啦……”白突然别过脸去，语无伦次的说。
　　这样温柔而醉人的声线，这样关怀的语言……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的契约应该已经结束了。”水主从她的肩上抬起头，缓缓睁开了眼：“怎么不走？会找不到回去的路吗？”
　　“人家……人家不想回去的说……”白低着头。她真是没有节操的精灵，居然会想留在妖魔的领地，可是她很清楚的，妖魔最讨厌天使和精灵，尤其眼前这一位更是有名的种族主义者，自己的存在只会让水主厌恶吧。可是明明很清楚的，却又在心底里祈盼着什么。摇摇头晃去纷乱的思绪，白露出单纯的笑容：“是呀，不过如果努力找的话，应该是回得去的。可是至高天的那些人才不是白的同伴……白没有同伴的说……”
　　看着水主有些诧异的挑眉，白以为他厌烦了，忙补充道：“可是，人家一定会按照水主大人说的那样回去的，会努力的，一定会学好法术的，人家绝对不会因为那些傲慢的天使而逃课，绝对不会因为那些向高阶天使屈膝媚骨的‘同伴’而感到厌恶再次跑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听她越描越黑的说了一大堆，水主露出恍然的表情：“我送你回去怎样？”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又是白式的超级惊叹，她退后一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芙拉特路法：“那可是至高天创世神的炽阳宫，那可是神的领域，那可是聚集了天底下你最讨厌的生物的场所，万一被发现的话，就算你是海洋之主也……”
　　“我这样‘支配者’的级别，如果不是神使级别的那几位，是发现不了我的真身的。何况，”水主嗤笑着弹了一下精灵尖尖的耳朵：“我们这里长得那么像，就说我是精灵也没人会怀疑的，当然这种话得你来说，血族因为言灵的咒缚可是没办法说谎的呢。”
　　“可是……”白纠结的看着水主。这位乱来的殿下突发奇想居然想去至高天，虽然很担心他被人发现后处以天谴，但是一想到不用就此分开，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搜肠刮肚寻找反对的理由，到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可是你又说南方的孩子需要你的关照，这样跟我跑上至高天没问题吗？”
　　“南方有我张开的结界，外人绝对没有办法侵入。”水主很确定的点头。
　　“我说的是如果你在天上挂了……”白小声咕哝。
　　“喂，”芙拉特路法的脸瞬间贴近了白，细长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逐渐神经错乱的精灵：“我说送你回去。”
　　“好、好吧……”白全身脱力软绵绵的贴在墙上。对这样的美人这种方式的请求，连直视的勇气都欠奉，怎么会有办法拒绝，让人讨厌的本能啊……明明只是个黑暗中衍生出来的生物而已，为什么如此闪闪发光，好像至高天上那些神使的圣洁光辉与他相比都黯然失色了呢？
　　会融化的……
　　被这样闪亮的美丽生物一直注视的话……
　　胸口的哪个地方，一定会被融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