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正典》纳兰佩紫

13、第九章

　　失落的世界——剑与蔷薇的镇魂歌
　　第一部：血族正典
　　卷一：盛阳之侧•紫之晨曦

　　第九章：

　　四百年，四百年了……
　　无论填下怎样的血肉，仍是感到难以抑止的空虚。
　　泛着蔷薇般嫣红的血夜，那永远没有止境的狩猎之旅……空虚啊……如此苍白的人生……
　　在历史中游荡，如此无聊的无尽的生命，倒不如……一刹灿烂的凋谢……黑暗中，那美丽得有些病态的苍白容颜上，只有一双薄唇红的妖异骇人。
　　什么味道，越来越接近，让人压抑不住的想要去寻找。
　　如此纯粹，如此诱惑。
　　——我美丽的塞拉贝拉，你什么时候才能与我订下永生的契约？
　　他合上暗红色的美丽眼珠，再次睁开时，那颜色变成了淡淡的冰蓝。

　　苏菲亚从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揪着床单，汗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染湿了枕巾。
　　——好悲伤，好悲伤，不知为什么，想哭的感觉满溢在胸口，怎样也散不去。
　　到底——做了什么梦呢？
　　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了。印象里，只有一双如红宝石般的瞳，闪烁着不知欲望还是绝望的光。
　　坐在苏菲亚房间的窗台上的两人回头看了看，发现女孩只是从梦中惊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彼此松了口气。妖魔的体力比人类好很多，就算十几二十天不休息都不会有什么问题。艾斯与路凯尔并肩坐在狭窄的窗台上，守卫在苏菲亚的身边。
　　“这个宅子有问题。”
　　这是路凯尔一进琼姬勋爵的豪宅便低声向艾斯报告的第一句话。艾斯也感到有什么味道充斥着宅子，说不上来，但是很好闻，使人不讨厌。但是结界师却说这个宅子里潜伏着可怕的家伙，或许就是那个闹的人心惶惶的吸血贵族。因为这淡淡的甜味，正是吸血贵族们特有的深蓝之血的味道。
　　“那女人竟将吸血鬼藏在自己的房子里，还特地邀请我们来做客？”艾斯摇头：“这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或许是这间房子已经成了那家伙的目标，所以特地留下了味道。”
　　路凯尔想了想，承认这次王说的对。因为有些妖魔为了占住猎物，便会特意留下自己独特的气息，使别的妖魔知趣放弃。毕竟吸血鬼这种连魔主都不服的贵族，很少有妖魔敢于招惹。
　　“王，如果要保护她的话，是不是靠的再近一点比较好？”路凯尔回头看看又安心睡下的少女，轻轻请示。
　　“不用，要破解我‘特制’的结界，除非我死。”艾斯淡淡道：“就算是那家伙，也不可能。”
　　路凯尔的表情古怪了起来：“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专门守在这里？”
　　艾斯诺提伽王显得有些无可奈何：“问题不在于吸血鬼，而是苏菲。”
　　“苏菲？”
　　“没错。她的体质似乎相当特别，我怀疑我的结界根本困不住她。”艾斯诺提伽道：“上次她进入南加的结界也是这样，按理说那种狩猎的结界一旦有东西进入，结界的主人应该立刻会发觉的，但是南加显然是闻到了味道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到了自己的地盘。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就说明，她可以随意出入任何结界。”
　　“那不可能，哪会有这种事。”路凯尔立即否认，就算发生再奇怪的事，他也不会发疯到认为有人可以自由穿行任何结界，这是决没有可能的事，以一个大结界师的名誉起誓，这——决无可能！
　　艾斯也困惑的笑着摇头。按常识来看，这的确是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但是，似乎最近发生的事，都不能用常识来理解。“路凯尔，朕前段时间才对她说，人不能只选择自己可以接受的事来相信，你怎么沦落到需要朕来说教的地步了。”
　　听到熟悉的威严的命令式语气，路凯尔习惯服从指令的毛病使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朕——好久没听到王上这样自称了。这一路上玩的似乎有些开心过头，有点忘掉他是自己的主子了。
　　迷茫状态的路凯尔正在暗自提醒自己同行的是自己的王上，不可以再像这段时间那样目无尊长，却猛然嗅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味道，立即回头时，看窗内那女孩睡的正熟，没有丝毫异常，而艾斯显然也闻到了，两人同时低声说了一句：“血味。”
　　妖魔对血的味道是很敏感的，甚至能从这股味道里来分辨血是从什么人身上流出，还新鲜不新鲜之类的。就在血味传来的同时，透过树林疏密相间的影子，一人出现在林间小道上，长长的斗篷披着月华，迅速而无声的小跑，只有紧紧揪着斗篷领口的指甲如鲜血般殷红。
　　“琼姬•芳，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艾斯嘴角的弧度上扬，喃喃自语。这女人再精明也想不到大半夜自己与路凯尔不睡觉，偏偏坐在窗台上，刚好就看到这一幕吧？轻轻拍拍路凯尔的肩，艾斯一副明白了一切的笑容：“走，跟上去瞧瞧。”
　　琼姬•芳是往街道方向走的，看来她对自己这一行人的确没什么恶意。不关自己的事一般都不过问是大多数妖魔的良好习惯，不过这习惯显然跟艾斯扯不上一点边。这个八卦的魔主怎么可能会放过一切有趣的事情，立即拉着路凯尔追了上去。

　　脖子上传来微痒的感觉，该死的蚊子。苏菲亚迷迷糊糊的想翻个身，顺手拍一巴掌。
　　巴掌是拍下去了，清脆的一声响。可是身子却怎么也翻不过去。
　　为什么？
　　勉强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先是看到自己的手停在谁的脸上，而那人惊愕万分的脸则停在自己的颈边。
　　原来是他的呼吸骚扰着自己，弄的有些痒。
　　搞明白这件事的苏菲亚收回了扇了那人一巴掌的手，接着闭上眼睛，准备再次进入梦乡。
　　——等等，事情有些奇怪。
　　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再次睁开双眼，朦胧的睡意已消去很多，男人愕然的表情还未消散，四目相对之下，本来想叫喊的张开的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微卷的淡金色长发，暗红的妖瞳，这类的血族通常带着使异性迷醉的魅力，随便勾勾手指，都会有一大群为之痴狂的异性甘愿赴死。
　　可是，苏菲亚看向他的目光却非常清明，没有受一丝的蛊惑。
　　男子相当的俊美，有一种有别于艾斯的魔性之美，一看就知道是妖魔中的贵族。这个血族全身的黑色礼服，就这样压在苏菲亚的身上，连獠牙都露了出来，却因为那一巴掌震惊的捂着脸没了进食的兴趣。
　　“色，色狼……”苏菲亚张大的嘴渐渐合拢，吐出的话音虽然很轻，却使这位贵族经受了不轻的打击。
　　色狼？他摸摸自己被扇到的脸。虽然这个情形这个姿势真的很象夜袭，可是……真诡异。四百年，第一次被食物这样说。
　　面对这样纯净的目光，似乎能将人的思绪牵扯到很久以前……
　　“塞拉……塞拉贝拉……”
　　喃喃着听不懂的言语，苏菲亚被血族紧紧抱在了胸前，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徘徊于心间，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一股浓重的悲哀涌上心头，似乎是这血族的感受传染到自己的身上。
　　那是近四百年的悲哀，四百年的孤独。
　　人类难以承受难以想象的巨大无奈。
　　——我，到底是谁？
　　苏菲亚任这血族紧拥着，脑子里逐渐浮现的，竟是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些天旅行时就有所发现，为什么我的记忆好象正在消失？父亲、母亲、还有以前明明很清晰的记忆，一天比一天模糊，那些明明应该是刻骨铭心的回忆，为什么会忘掉？尤其是现在被这个人抱着，那些仍剩下来的记忆更是以退潮的速度从脑海中消逝着，为什么？
　　我是谁？那些记忆到底是不是我的？
　　“你……我……”稍稍回过神来的苏菲亚尴尬的挣脱了男子的怀抱，仔细看着着个奇怪的男人，再一次肯定，那双暗红的瞳，似曾相识。“你是吸血鬼。”
　　没有用问句，很绝对的语气。那獠牙已证明了一切，连怀疑都显得多余。
　　血族的伤感神色瞬间收了起来。那一瞬间，怀念到什么人，与眼前的人有些重合，产生了某种幻觉，凭吊似的拥抱着，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但是现在也清醒了过来。真是丢脸，最有迷惑异性气质的吸血贵族，居然被普通的人类反迷惑。
　　这样的美味，可不能错过，很久都没有喝到身心都极纯洁的处女之血，虚弱的经常产生幻觉。吸血鬼伸着长长的指甲，划过苏菲亚的脸，停留在颈部的动脉。
　　再次靠近，张开了獠牙，已经没有一丝的疑惑和迷茫，正要咬下去饱餐一顿，却突然被什么弹了出去，那优美的身姿就连跌落都是无比标准。
　　黑线。吸血鬼小心翼翼的往近靠了靠，没想到竟有这样奇怪的保护结界，可以针对性的、只对怀有恶意的侵入者发生作用，这结界的主人真是相当的腹黑，居然就这样摆了自己一道。
　　再次尝试着恶狠狠的用指甲戳去，结果是一样的被弹出去。由于这次更加动机险恶，反作用力居然更加强大，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他留下，就被撞到了墙上滑落下来，连吸血贵族最值得称道的风度都没办法保持。
　　苏菲亚全然不知自己被强大的魔主之结界保护着，只看到这吸血鬼莫名其妙的接近，然后一次次的倒飞撞墙，不由纳闷的道：“喂，你搞什么名堂，专门大半夜跑来演杂技？”
　　一滴汗在后脑勺滑下，外加满脸黑线。风度尽失的吸血鬼颓然坐在了床边，自顾自的碎碎念：“看来是惹到不好惹的同类了，这种技术与力量决不是普通的妖魔能办到的，怎么办？就这样将猎物拱手让人似乎很没面子，可是与这个结界的主人作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啊——好苦恼，怎么办，怎么办——”
　　苏菲亚看着他一个人低声自言自语，又抓抓头发的苦恼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呃……你不需要休息吗？我正在睡觉……”方便的话你快点闪边吧，打扰别人睡觉会被马踢死的！郁闷，谁说吸血贵族们都是桀骜不驯自负傲慢、永远处于嗜血状态无情的袭击人类的家伙？眼前这一只，明显的比八婆还八婆。
　　“啊？”吸血鬼自顾自的碎碎念被打断，抬起头看看女孩，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拍了拍手：“对啊，反正只是对怀有恶意的人有反应，先打包带回去慢慢研究，总是可以破解——对，就这么办——”
　　“打包？”听的一头雾水的某女不解的问道。
　　“对，来不及吃的食物当然要打包。”吸血鬼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动手就将苏菲亚扛到了肩上。浪费食物可是最可耻的行为，那个先自己一步设下结界霸占住这个女孩的妖魔，想必也是将她当做备用食品的吧！
　　倒吸一口凉气，食物！苏菲亚总算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情形下了……
　　“救——命——啊——！”
　　等后知后觉的呼救响起来，她的人早已被御风而去的吸血鬼扛到了数里之外了……

　　琼姬•芳裹着长长的斗篷，趁夜来到了街道上，三转两转，便到达了与她的府邸不相上下的豪宅门前，轻轻扣了扣门。她的脚步相当轻盈，就算一路小跑，却更像是飘过来的，浑不着力，连汗也不曾流一滴。
　　像是早有人在等待她似的，门应声而开，露出一个矮个男人怀疑的眼神。琼姬抖落斗篷，站在阶上的她一袭黑色天鹅绒的高贵夜礼服，披散的紫红长发，妖艳的鲜红指甲，还有抬高的下巴，骄傲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夜的女王。男人看到了她的真颜，立即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琼姬提了提长裙的下摆，优雅的步入门内。
　　雕刻华美的大门在琼姬闪进去的瞬间便被紧张的关闭，紧跟着琼姬的艾斯与路凯尔对望一眼。路凯尔低声说道：“这个宅子设下了结界，唯一的入口就是大门。贸然行动的话，只会过早的暴露自己。”
　　“能想办法搞清楚结界的关键进行温和破解吗？”艾斯柔声问。
　　“其实结界制作的相当粗糙，大概只是为了防止一般人类的误入。如果有欺诈师的话，就可以借结界的疏漏而混进去。不过——”路凯尔说着偷看王上一眼，那张一直温和的脸也显出些微的不耐，他立即改了口风：“不过，有我这个结界师在也一样的。”
　　——很好，改造基本成功。艾斯虽然以一副‘你敢给我废话’的冷冽眼神盯着他，心花却朵朵盛开，估计就连路凯尔自己都没发觉，什么时候从一个严肃过剩的死硬派军官成了现在这样喜欢斜诨打岔的油条。艾斯与苏菲亚的感染力真不是普通的吓人……
　　路凯尔开始念着咒语，搜寻着结界的疏漏之处，艾斯有这么能干的部下当然轻松的东张西望。于是某个能者多劳的人在费了一番手脚终于打开了结界的入口时，另一个高枕无忧的人笑眯眯的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的好！”
　　嘴角抽筋了两下，路凯尔认命的叹了口气。“王上，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悄悄摸进了这个神秘的宅子里，刚从打开的入口进到内部，迎面就是一股浓浓的血味，宅子里古木参天，一派盎然绿意，但是，就连这树海花园的自然芳香都掩盖不住那样浓烈的血的味道！
　　——看来是进入了意想不到的地方呢。
　　艾斯微笑着看向路凯尔，路凯尔则无奈耸肩。好吧，他承认，跟上一个这样喜欢管闲事的主子，的确比较新鲜比较好玩。比如，蓝血贵族们的盛宴，可就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路凯尔死板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点点笑容来，真是有点赚到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