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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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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埃文第一次发现自己那超出科学常识的能力是在三年前第一次到达这个陌生的城市,也就是那一天,少女漆黑的裙摆出现在他幽暗的梦境里。所以他一直觉得,是她给他带来的神秘力量。
她是谁?是精灵还是恶魔?埃文曾经想过很多童话中的奇幻角色,但是梦中人一直没有跟他讲过话,只是孤单的跳舞,因而无从证实。而且自从进入马戏团开始了表演生涯,生活也渐渐安稳学习渐渐顺利,那个神秘的梦境不再骚扰他了。
只是最近跟钱澄在一起,似乎梦做的越来越频繁。而现在,他在梦里看到完完全全另一个自己。而且对他说——主人不让你回去。
埃文不相信,狠狠地在手臂上掐了一下。真的没有痛感,而且自己也没有清醒。
他忽然想起来以前在书上看过的办法。如果你能肯定自己是在做梦,就在梦中找一个高处跳下去,利用那种逼真的失重感可以让自己清醒。可是周围并没有悬崖之类,而且他也不敢确定自己可以果断跳下去。
瑰苶说:“这里是主人的梦境,你没有办法控制,没有办法醒来。”
埃文一下子呆在那,看着微笑的另一个自己。
“你只有等到主人回来,你才能回去。”
埃文微微颤抖着问:“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瑰苶用手指撑着下巴,似乎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睫毛扑闪扑闪的:“我不知道,可能是一个晚上,也可能是一个月,一年,十年……主人要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才会回来。”
十年……埃文心里忽然涌起深深的恐惧。如果自己要在床上莫名其妙躺十年,不知道钱澄会怎么办。很坏的钱澄,小心眼的钱澄,喜欢看自己出糗的钱澄……上次那么努力地劝自己加入钱家,自己不见了还着急忙慌地来追,看到一睡不醒的自己会不会有点难过?
“我要离开这里。”
瑰苶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管你的主人是不是拿到她的东西,我要回家!”埃文大声吼了出来。
心里却有淡淡的异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那个地方当成了家?
可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回去。
瑰苶的声音很温柔,仿佛安抚似的说:“这个空间很牢固,没人可以做出一个门,除了主人……”可是没说完,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整个空间里的黑色物质开始变形,奇怪地扭曲、拉伸。背景音乐开始断断续续的,而且音调也变的破碎扭曲,悠扬的曲子变成吱吱呀呀的一片杂音。
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大面积起伏波动,埃文站立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他看到瑰苶满脸惊讶地站在原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这不可能,主人的空间——”
终于一声尖锐的如同仿佛撕裂锦帛声,头顶的黑色倏然露出一线白色。然后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无数道裂痕撕碎了这个空间,仿佛一块破碎的黑布在头顶飘扬。
“不可能,空间竟然——主人……”
埃文所见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瑰苶在喃喃自语,接着自己就被倾泻出的白色所淹没。
房间里熟悉的橘黄色灯亮着,他果然醒了。
定了定神,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钱澄身上,而对方睡的正香,周围一片安谧。
埃文刚从那个诡异的梦里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看到这种情况心里自责自己的梦游症又泛滥了。刚想起身却发现钱澄的胸口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正在汩汩淌出鲜红的血。
“啊!”埃文抱着头尖叫起来,却发现自己手上有一柄沾满鲜血的水果刀,飞快地甩开了,甩出一串的血珠。
“啊!!!救命啊!”
埃文靠墙蹲着,旁边有饭盒,里面的饭菜还是热的。可是他不想吃。
钱澄的心脏处被划开了个三寸的口子,很深,被送到米兰最好的医院急救,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楼笙箫也跟去了,就留了几个人在酒店。
埃文被关在一个空房间里,一日三餐有人提供,并没有难为他。用文雅一点的词来说,叫软禁。用平白一点的词来说,是被关押起来,跟当初在研究所一样。但是当初是自己的生命受威胁,而现在,是他伤害了钱澄。
夕阳温暖,红橙色的余晖透过大块玻璃射入房内。
埃文正沮丧地蹲在墙角,忽然有人开门了。他回头,却见是钱澄的一个手下。脸上竟然有一种喜悦的神色,对埃文的态度也不是那么冷冰冰的:“楼组要你接电话。”
埃文接过来,电话里楼笙箫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少爷醒了,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个手下看到少年的眼睛一下子活过来,苍白如纸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真的吗?太好了!”
可是下一秒他就拿着电话愣在那里,楼笙箫说:“少爷说你可以走了。”
“走?”埃文仿佛还没反应过来,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楼笙箫说:“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完成学业,然后安排好学校的事情……我会找个人送你回学校,先头放在马戏团的行李少爷早就派人去拿回来了,现在在我房里,也可以带走。哦,还有昨天买的衣服,也一起带走吧。”
埃文的眼里慢慢聚拢了泪水,但是还是坚持着不掉下来:“我……我想见见他。”
楼笙箫沉默了一会:“他现在不想见你。”
“哦,那我走了。”
想了很久,想亲自跟他道歉。可是那个人现在已经不会原谅他了。
埃文收拾行李走的那时,正下着瓢泼大雨。他看着米兰的天,想到在家老是形象乱糟糟的钱澄,现在大概也是一身乱糟糟的绷带躺在病床上,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就弯起一个弧度。
车外远远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苍穹。
楼笙箫的人把他送到米兰大学的门口,可是还是因为那辆银灰色法拉利Enzo惹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车开走了。埃文仿佛毫不在意地承接下这些或羡慕或嫉妒的注视,并且忽略了如影随形的窃窃私语。挎着自己的单肩包,一手拉着旅行箱杆低头向校内走去。
进校内绕了一段路,他把头上的鸭舌帽压低,总算没再遇到难缠的围观者。
蹬蹬上楼开了寝室的门,几个人都不在,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
米兰大学的住宿条件比国内很多大学好得多,四人标准学生公寓就是一座小型别墅,厨房书房娱乐室一应俱全,足足有100来平米。
埃文扔下包躺倒在沙发上,一个指头也不想动。
他真的很累,累透了。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呜咽声,像是被欺负的小孩子委屈的哭叫。
埃文没劲爬起来,只是微微翻了个身,看到沙发旁咖啡桌上站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某种生物。
他第一反应是闹老鼠了。因为从前跟爷爷奶奶住一起时经常见到,动作灵敏,一身漆黑油亮的毛——但是又感觉不大对,虽然跟老鼠长的有点像,但是似乎不是这么叫……
自从一次梦游跟同寝闹得不大愉快后,他太久没有在学校里住了,因此忽略了精英学校的高级小别墅不可能养老鼠这一事实。
那只大黑老鼠呜呜叫了两声,凑近了埃文的脸,长长的胡子扫过脸痒痒的。
埃文很惊讶,因为老鼠都是很怕人的。
于是起身,把老鼠捉到手上仔细查看。
一只蓝眼,一只黄眼,瞪得大大圆圆。
在那个生物受不了“呜呜”叫唤了很久,埃文才放下它,它很快地跳下沙发,仿佛死里逃生,飞快地跑进一扇半掩的房门。
埃文看了看,是布兰特的房间。忽然有一种该再使点劲的悔意。
还没等他再后悔一会儿,一个擦着半干头发的青年走出来,脚边跟着那只偷偷摸摸,猥琐的像老鼠的小猫仔。
“哟~终于回来了。”
埃文不理他,自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往房间里放。
布兰特潇洒地甩甩头发:“你把东西准备放哪?”
“我的房间。”
布兰特斜斜倚靠在那扇门上,皮肉俱笑:“不好意思亲爱的,你的房间现在属于安琪拉。”
埃文停下搬运的脚步:“安琪拉?”
布兰特把脚下的小猫抱起,举起两个小爪子对埃文挥动:“叔叔你好,我叫安琪拉。”语气腻味听的埃文想吐。然后把猫毫不温柔地放掉,抱臂看着埃文。
他沉默一下,然后转身拉着行李箱,拎起包。
背后远远听见那个贱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去哪?”
埃文一边走一边回答:“不用你挂心。”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倒真挺担忧的。原来是睡马戏团,但是这么久的旷工,指不定那老板还会不会让自己住下去……
布兰特说:“别走,跟我睡一个房不就好了。”
埃文停顿了一下,然后走的更快。
布兰特妥协道:“好吧好吧,我把房间还给你还不行,你这狠心的坏孩子。”
埃文这才利索地把旅行箱扔一边,再度倒沙发上。湿着头发的男人坐到他身边,脸上带着永远不正经的笑意:“这些日子……过的很辛苦吧?”
埃文太累了,一会就睡的迷迷糊糊:“闭,闭嘴……”
“坏孩子,这么就睡过去了。”布兰特喃喃骂了一声,把对方的胳膊搭在肩上,背起来。
“这小兔崽子,又瘦了。”
很轻很轻,他背着睡熟的埃文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