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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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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卡拉米亚歌剧院大厅,米兰。
金色的天花板上描绘着精致的玫瑰图纹,绛紫色的刺绣帷幕低垂及地,九盏璀璨的水晶吊灯从头顶垂下,发出雪一样的光芒……大厅内已经坐满,一片灯火辉煌。
在头等包厢内,正有一个身穿纯黑西装的人拿起一支粗长的雪茄往嘴里送。
“少爷,慢着。”
忽然,从他身后一名年轻的中服男子夺走了那只雪茄。
他的身材纤长,五官细腻。素净的黑色长衫,只在右肩用红线绣了一只凤鸟,古朴而富有东方的韵味。
只见那男子从上装口袋里掏出一把特制的小剪子剪掉一截,再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盒火柴,点燃,将雪茄放在火焰上方轻轻转动。
来者一边向门口的侍者吩咐:“替钱少拿杯纯麦威士忌。”而另一边,不顾钱澄瞪着眼睛看他,继续镇定自若地完成那一系列的复杂动作。
包厢的办事效率就是高,不一会儿酒就上来了。楼笙箫闻闻酒味,接着连托盘和点燃的雪茄一起送到钱澄右手边的小矮几上。
酒是淡金色的液体,盛在透明的高脚杯中溢出淡淡的香。雪茄是浓烈沉郁的烟草味,上面的商标述说着它高昂的价值。
可是钱澄瞪着楼笙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楼笙箫鞠了一躬:“作为钱家的少爷,您应该更加注意隐藏自己的感情,包括愤怒。”
钱澄讽刺道:“笙箫,你这些年倒是越来越怪异了。”
楼笙箫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少爷您应该叫我‘楼笙箫’。”
钱澄拍手说:“好,好——姓楼的,你是老头子派来监视我的是不是!”
楼笙箫的声音轻且柔软:“我只是您的私人保镖。”
第N次相同的答案。钱大少完全泄气了,拿起威士忌猛灌至呛得咳嗽。楼笙箫只好上前来帮他顺气,却被一把推开了几步远。
托盘里雪茄明灭不定,如同背后那人的眼。
最后,楼笙箫鞠了一躬,自己开门走出去。
“就为了这点affaire躲我这儿了?”青年不在意地拨弄下自己棕色的额发,一边笑着说。
那个外国青年穿着黑色长风衣,米色围巾,黑框眼镜。
头发是棕褐色,有点长,微微卷曲,很柔软地披散在肩头。
他的中文说的很流利,但是一句话老是当中蹦出法文单词,听得钱澄眉头一抽一抽的。
钱澄说:“文森特,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是特意从东方的中国穿越大半个地球跑来看你的。”
被叫做文森特的那个人露出孩子般大大的笑容,搅动着咖啡勺叮叮当当作响:“可是,据我所知意大利和中国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远,至少没隔大半个地球。”
钱澄说:“管他呢,反正我是不准备回旅馆!那楼笙箫都成精了,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头,赶都赶不走。文特特,你说老头子是不是打算废了我另立啊?”
文森特说:“很有可能。”
钱澄站起来挪开他的咖啡杯,脸上恼怒:“喂喂!文特特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哥都快挂了你还喝的这么起劲!”
文森特放下咖啡勺,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却忍不住笑:“好吧,我不喝了。”
钱澄冷哼:“这还差不多,咖啡有什么好喝的,就不知道你们外国人怎么这么喜欢。”
文森特说:“就像你们中国人的茶,我也不觉得有多好喝。”
见钱澄愣着没话说,文森特笑问:“你歌剧看的怎么样?”
钱澄明显心虚,开始望着咖啡厅天花板瞎扯:“你今天什么安排啊?”
文森特只是淡淡微笑道:“据我所知中国人一般不喜欢歌剧。”
钱澄满肚子苦水倾盆而出:“哎呦,特特你是不知道,老头子跟我安排的第一样任务就是跑到个什么歌剧院看歌剧,还必须从头看到尾!哼,我就看到一个男胖子跟一个女胖子在台上又呼又吼,还都听不懂!你说老头子是不是疯了才叫亲生儿子来听这种鬼东西?旁边还有个楼死人,打盹都有人管!”
文森特说:“唉,平白浪费了一张好票。”
钱澄白他一眼:“就你也得浪费……”
这时,文森特忽然睁大眼,盯着自己腕表的走字。指针接近上午10点。
平时大约没多时见着文森特睁眼,猛然被那出奇的蓝一惊,钱澄竟然愣了会神。
“什么事?”他问。
文森特不在意地笑笑:“马戏团表演快开始了,你想去看吗?”
坐在去往米兰郊外的租用马车上,钱澄怀疑地打量许久未见的好友:“文特特你没烧吗?”
文森特说:“钱澄你在开玩笑吗?这种美式玩笑不适合你。”接着他又把“不适合”这个单词用法文重复一遍以示强调。
钱澄的眼睛瞪得老大,朝对方俯下身子凑近,探究式地询问:“文特特……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表演艺术?你上学的时候不是最看不起这些不着谱的玩意吗?”
文森特撸撸头发:“可我最近发现它们还不错。”
“喂,特特你这个笑容有点邪啊。”
“是吗,可是我一直认为自己相当纯情的。”法国青年一脸无辜,配着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睛威力无穷。
可是钱澄跟他关系熟到烂,不信邪地说:“纯情,是发情吧?你是不是看中人家马戏团里的小姑娘了,啊?”
文森特把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
“不要大声说出来。”他说。
这下天不怕地不怕的钱大少也愣住了:“文特特,你不是真找到心上人了吧……其实吧,我一直以为只有牛顿和爱因斯坦才配得上你。”
文森特唇角微微扬起:“他比他们要可爱的多。”
钱澄又指了指他们座位后头一排人:“你放心,我们必胜。”
清一色寸头,黑衣黑裤皮鞋光亮,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墨镜。虽然马车晃得厉害,但是他们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抵抗着车轮下颠簸的小路。
这不是钱澄手下的人,是楼笙箫的人。他为了气楼笙箫,故意从楼笙箫手底下抽走了十来个人后离家出走。错了,是离“旅馆”出走。
文森特说要带他去郊外看马戏,而且着重强调让他带手下。
可这下他想明白了,带手下干吗?劫亲嘛!
他说:“我们必胜。”
文森特笑道:“那可不一定,我的小美人可是很厉害的。”
钱澄说:“Kao!13个保镖带枪加刀子,你太小瞧我们钱家人了。”
文森特摇摇头:“不敢,但希望必要的时候你能出手。”
钱澄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你的老婆就是我的弟媳。”
法国青年没再说话了,望着窗外在思考什么。树木的光影漏到他的头发上,深一块浅一块,却都是柔软温暖的褐色。
钱澄望着他好奇地想:他到底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因为在他心中,文森特是个永远不会恋爱的人。
远远地就看见橘黄色、蓝色、绿色混杂条纹的大片帆布屋顶。据文森特讲,那是“四叶草马戏团”的顶棚。
等马车到了目的地,也就是马戏团帐篷旁边,钱澄相当失望。他原本以为这个马戏团的规模应该更大,现在发现也就是刚刚他住的旅馆房间的面积。
这也不奇怪,意大利本来就不是马戏之风盛行的地方。这个马戏团的主要成员都是意大利籍的外来人口,有加裔,美裔,华裔……人本来就不多,加上观众也少,因此规模不大。他们仅仅在意大利境内巡回演出,这几个月刚刚到米兰附近。
钱澄本来还有点发愁,他出门时带的只有银行卡,来没来得及取出一分钱就被文森特拉到这荒郊野岭。他们一行不带车夫一共15人,也就是要15张门票……虽然这加起来对钱大少也只是小钱,但是他觉得抠门的文森特不会乐意全部支付。他太了解他的德性了。
因此钱澄抢先说:“干脆就留他们在外面好了,你只管我的票就成。”
没想到文森特露出个惊讶地表情:“那怎么行,这么大老远来不能失礼。”竟然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大钞爽爽利利地付足了15人份。
钱澄简直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小子终于觉悟提高了,钱财乃身外……”
“回去再还我,利息另算。”蓝眼睛弯起来,笑得温柔。
就知道这小子……嗜财如命。钱大少哆嗦着内心的寒意,领着一行人入了帐篷。
大概今天人气算旺的,里面已经满满当当的一片黑压压。
明明已经满了,但是当钱澄领着一大票人走到观众席里时,却奇迹般地出现了二十五人份的座位。
看来外国人没什么骨气。钱澄一边轻蔑地想,一边心里为刚才的那几张票难过:早知道买什么门票?直接往里走都没人拦!这下还跟文特特有了经济关系,唉……
这时灯光忽然熄灭了,帐篷里黑下来,人群鸦雀无声。只看得见最高最高的帐篷的尖顶上漏出一线天光。
文森特的声音很轻:“开始了。”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