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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卷一情意孰相轻章十 ...


  •   章十

      “展大人如何知道是我?”黎城露出讶色,捂着尤在滴血的手臂,苦笑着,“您是何时发现我会来此的?又如何得知我掺夹在此案中。”被这两位拿了个人赃并获,他已然死心,却也有些不甘,明明自己一直都小心翼翼,也从不曾和嘉儿有过正面接触,甚至紧紧跟随在展昭身边,为的就是能得到第一手的数据。

      只除了今日外。

      自问应该毫无破绽啊?他们两位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展昭淡淡开口,“之前不曾有过怀疑,但自听了烟莲姑娘说砒霜一事第二日已然人尽皆知,展某就开始起了疑心。还有,烟绾姑娘不喜玉兰花,这事你肯定不知道吧,否则也不会带展某去那所房子。”因为一直都在镇上寻找线索,所以也格外留意闹市中各人言语,却丝毫不见有异,但烟莲却道人尽皆知,那么,她口里所谓的“人尽皆知”指的是何类人呢?只能是她所接触到的人,就是上门的客人,也就是一些贵族商贾有钱有势有权人,那么,他们又如何知道的呢?就一般查案方式,如此隐秘之事不应该对外宣称,黎城既然是地方捕快,自该清楚,却不经意的把这事透露出去,肯定另有目的,如此这般叫人岂不生疑?

      然后,他所领去的那间素雅小屋根本不是杜子松的别居,如此雅致之所,花费定不少,如果不是杜子松,会是谁呢?最有可能就是他自己!一个捕快如何能置办得起这样一间房子,所以,他背后肯定还有人隐着。

      再联想起杜府失火那夜,连知县陆桉都到了,他却不见踪影,未免不合常理。

      如此一来,可以猜到他身后所隐藏的人应该是杜府的某个人,烟绾与杜子松情深意重可谓人尽皆知,豪门最常上演的戏码就是夺嫡之事,如果,万一烟绾出了意外,杜子松定然心死如灰,那么——

      加上烟绾身上另有缘故,嘉儿也凑巧因某事想要杀了烟绾,两方一合计,就趁有生人来时下了药,本欲把这事推到白五弟身上的,但,可惜,他们找错了人。

      听罢,黎城面色惨白,瘫倒在地,呐呐低语,“原来如此,竟没人告诉我这点——天意啊——我到底是辜负了他——”长叹。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黎城,你身为地方捕快,竟私自以权为己谋利,毒害无辜,此事你可认罪?”展昭肃容正色道,白玉堂朝天翻了个白眼,一肘过去,“行了,猫儿,就少打官腔吧,他既然承认了,还怕他跑了不成。该问问容府的事了。”

      展昭一眼瞪过去,伸手点住黎城的穴道,转头看向嘉儿,“嘉儿姑娘,你可是容府的人?”

      原本一直低头笑着的嘉儿猛然抬头,眼里震惊,嘴唇微动,紧紧握住墙角的稻草,往后微微挪了挪,“我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意思!”声音猛然拔高几度略显亢奋,在寂静的牢内显得有几分尖刻刺耳。

      白玉堂不爽的哼一声,“少给爷装模装样,你就是容府的人,连那个烟绾也是,她想要离开,所以你才会下手杀人!”

      “你——你怎么知道!!”嘉儿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白玉堂,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知道她是容府的,连老鸨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之前,甚至连烟绾也不清楚,后来,知道了烟绾心生退意她才说了自己身份以此相逼,却想不到烟绾最后的选择还是离去,所以,她才不得不下手!

      两人自相识以来,一直情同姐妹,但,她以为两人会这样一直下去,但为何,烟绾要离开!入了府的人,怎容得离去呢?

      纵然有再多的不舍,也不得不下手,那碗夺命茶,是她亲自泡的,砒霜也是她亲自下的,亲自端过去,因为她知道,只要是她拿过去的东西,烟绾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所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伤心,会痛苦,但,之后却不过如此。

      平静,淡然,看着以后过来的人,看着黎城故作惊讶的脸,看着仵作细细查看死因,看着一众人各司职责,甚至看着自己演戏,好一场无辜热闹的戏码,只有那个冷眼的雪衣公子,淡淡瞥了一眼过来,如霜冷冽,如冰清澈,似乎看清了什么。

      如今,也是被另一个雪色衣裳的公子看清一切,再多抵赖又有何用,事实终是事实。转瞬之间,念头几番,末了,淡然一笑,缓缓站起,“公子所言不差,我的确是容府的人,也是名杀手,不,正确而言,我是司责监视,烟绾则是司责刺探。她借着青楼之便,专为主人探听分析各种事情,我是去帮忙她及在旁边看她是否有异心。”

      “容府是何人的隐府?”展昭微愣,想不到突然间她会坦然相告,不解之余也先按下疑惑,急忙追问最主要的关键。相比之下,此案倒显得过于普通了。

      从没想过一件普通的毒杀案,背后竟隐有如此庞大的势力,及可能有的阴谋。

      嘉儿抬起头来,微微向前走了几步,明丽的容颜露出一分嘲讽,“展大人,您觉得我能把这样的事说出来么?”

      这——的确也是,既身为隐府中人,不管身份为何,皆为死士,怀意虚行,生死由主。展昭一滞,微微轻叹,“那么,请姑娘告知,烟绾姑娘是否与你同主?”

      “是,但因她有了离去之心,主人送她入青楼,原是想让看清人情冷暖,世情淡薄浮沉,可惜,她最后还是动了心,动了情,如此,如何不死。”声音渐渐高扬起来,嘉儿自嘲一笑,沿着牢房渐行几步踱至窗边,敛袖,回首,瞟了眼展白二人脸色,心底莫明一动,幽叹,“展大人,您实在是过于仁心。”竟然为了她这样一个不堪女子而心生怜意。

      “那日在城外,你们是故意引人注意的?”白玉堂微微敛眉,忆起一事,突然道。倘真是如此,那么,五弟是她们要引的对象还是意外呢?

      嘉儿略一迟疑,点头,“虽非刻意,却是有心。”任他们再追问也不再解释,这时地上的黎城突然开口,“那日是因为她们要去见——啊——”双目圆瞪,吃惊异常看向微笑的嘉儿,颓然倒下,嘴角渐渐沁出一丝血痕。展昭立即出手,一边翻出解毒药送入他嘴里,一边手贴紧他胸口驱毒。

      同一时刻,白玉堂手一抬,剑横挡在他面前,虽看出嘉儿动作异常,但可惜她与黎城相距太短,出手速度也过快,不知何时被她偷偷拿下的袖箭已然扎入黎城身上,眼底寒光一闪,反手剑横在嘉儿颈上,气急败坏——竟然在他们面前行凶,这人也太过嚣张了!

      这时展昭已经停止输送内劲,摇头,见血封喉的毒,已然抢救不了。

      两人正欲开口,嘉儿身体宛如柳枝般柔柔往后倒去,展昭大惊,忙伸手接过,嘉儿嘴角沁出一丝绿色血丝,诡异的香气淡淡泛开,“既奉上令,身不由己,展大人,对不起——我——毕竟是——容——”

      双眸紧紧闭上,再无气息。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展昭静静站了良久,垂眸不语,心里突然有种极为疲倦的感觉,一开始,他从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虽然行走江湖多年,身居庙堂多年,也曾遇过不少案件,或许更复杂曲折,却不曾有过如此疲倦,每个人都有情,却又那么无可奈何。白玉堂伸手拉了他一把,“行了,走吧,猫儿。”

      他是看不惯这猫如此落寞的模样,却也深知此时此刻任何话说来都没用,因此,不必说,却不等于什么不作。那股异香有些奇怪,好在他探脉过去时并没发现有何异常,心下却暗暗打定主意回去找大嫂看看才是。

      ——

      三日后,展白二人把这里的事都交代完毕,此案算是告一段落,虽然查出不少的事,但也出现更多的谜团,而至于杜府的事,则就由着陆知县慢慢和他磨吧,反正一只老狐狸,一只地方官,想必也不会谁吃了谁的亏;而隐府之事,一时间也无法查个究竟,只能余下暗暗再细访了,在路的尽头朝杜府深处望了几眼,才扬鞭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送行的陆桉慢慢抹了把冷汗,直到完全看不到人影,才回府。

      待入门,就看到一个白衣人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顿时心下一凛,脸罩寒霜,与之前展昭所见恭谨完全不同一个样,冷笑,“你来作什么!御猫都走了,若不是你多管闲事去招惹白玉堂,他们又怎么发现容府的秘密!”

      白衣人笑道,“我来自然有事作啊——”话音未落,手腕一翻,寒光一闪,一把剑直直刺穿陆桉胸口,直至死亡,陆桉也没意会到发生了什么事。白衣人撇撇嘴,悠悠道,“你就以为自己没露马脚吗?我可是故意引起白玉堂注意的,而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唇勾,眼眸闪过一丝奇异光彩,“如果这位白玉堂与御猫遇上,不知道会是怎么一番情景呢?我可是好生期待啊——千万别让我失望——”

      风过,地上血迹渐深,人已无踪。

      ——

      醉莲舫上,烟莲靠在窗台边,静静看着一湖皓波,手捧清茶,任思绪飞扬。

      “姑娘,为何你不把那事与五爷说呢?”柳挽走过来,轻轻的叫了一声,“你之前筹备了这么久,为何最后还是放弃了?下次不知道要几时才有如此良机。”言语有些责备及疑惑。

      烟莲沉默片刻,摇头,“既已见欺,何堪再有所求,五爷与展大人是何等人物,我虽因姐妹之情私心有差,但毕竟愧对他们。倘若无心便罢,既然有意就更不能再为难于人。”

      柳挽一愣,既而皱眉,“姑娘也是自赎自身,不过是借了五爷的名号,也不费他银两,也不损他名声,两相得益,何言为难呢?”

      在此良久,见惯肮脏事,自然不愿多留时日,然要离开却也不易,首先就是老鸨不肯放过如此聚宝盆,而姑娘也少有银子傍身;其次,若是所托非人,其下场更为凄惨,所以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一般姑娘少有愿从良。但这烟莲自己早已攥够银子,加上锦毛鼠白玉堂五爷的名号,不论江湖抑或豪商俱有分量,只要他一句话,旁人多少也卖几分薄面,自然不虞以后生活。

      烟莲叹息一声,眼神微微黯然,收回一直望向窗外的视线,低头,“他若心里没人,我倒也不吝这虚名,但,他既心内有人,我又何苦累他名声。”想起那日,阳光淡淡下,那浅言深情,心里也泛起一股酸楚,“若得一人心,情意两相许,携手至白首。只可惜,有些人,终是,情深,缘浅。”慢慢把那话再度复述一次,一时,室内沉默了。

      “况且,我的钱只够赎自己,却不够你与蔓儿——”柳挽讶异瞪大眼,话还不曾出口,烟莲伸手止住,继续淡淡道,“我在此五年,承你们周旋照顾,若只顾自己脱身,岂不辜了你们的情谊,所以,不必多言,我已经决定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见话至此,柳挽也深知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眼睑微敛,闪过一丝异芒,瞬即而逝。

      ——

      开封府,书房。

      包拯听罢展昭这数日的经历,微捻须,沉吟良久,展昭皱了皱眉,“敢问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展护卫,你说那陆知县在职数十载,为官清明,地方颇有名声,此次也为你行了不少方便?为官尚可?”公孙策从案前抬起头来,收手,略感安慰,揉了揉前额,收拾着一旁的医囊。

      “是,虽御下有些不治,但为人谨慎小心,善后也算妥当。”黎城之事应该不算他头上,就凭那几日所见所闻,应该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官——虽然和杜府关系有些奇怪。展昭点头,收回被探脉的右腕——每次外出回来,首要之事就是为他探脉,以他本意不用这么麻烦,然在公孙先生及包大人严令之下也不得不从,否则,后果必更严重。

      边由着公孙先生如素日般探脉,边细细讲述近日所见,然,隐隐中似乎觉得某些事奇怪,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尤其是以某人举动更有些奇怪。

      公孙策叹息一声,“如展护卫所言,不管他是否为官清明,也不该在一个地方为官数十载不作迁移。”若是清明,自有嘉奖得以升迁,若是平庸无为,自有责惩。本朝官制,向来迁移频繁,从未有过此特例,他既能独在一方数十载,定有手段,如此,可知也定有所图,这样的话,此人如何不奇怪?

      “那展某岂不是——”展昭马上会意过来,略感不安,想起短短数日就发生的那些事件,由此可知容府之事,杜府之事,陆桉岂非不知,怕是另有所谋,只叹自己当时没在意,根本没细细察访,所以才——万一有什么,岂不是——心下更是有些沮丧。

      白玉堂见此,嘴一撇,眉一掀,这猫虽然当了几年官,但对于官职官制管制什么都还是没闹个清楚,甚至比五爷更茫然,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起码有包大人护着出不了茬,但——他自己闹什么别扭。“行了,五爷下次过去掀了他皮就是。”剑鞘轻敲桌面,寒语冷眼道。

      “玉堂……”展昭无言。

      包拯公孙策很明智的不去答话,有精明的白老鼠在旁,展护卫定吃不了大亏,而这些事,与政事有关,浑水定深,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分个明,那陆桉能保得了一方清明,也算政事明白了,至于其它……只求少些波折,不添血渍就好了。眼角余光淡淡一瞥旁边几上的档案文书,眸光瞬间黯了下,一敛一抬,很快回复平静无波。

      只是,一个小小县镇也有隐府出现,况更在他们到达前失踪?加上,方才所知的那事——世事真有如此凑巧么?

      ……思绪飘浮,如今朝堂之内诸事纷繁,算计不一,尤其是上月更是因朝内莫明亡了数名大臣而添了不少杂事,甚至连他这里也多了不少拜访者——上意莫测,隐而不发,军机变度连连,边关似乎又有些不稳,挑衅撩拨琐细战事不断,所以他们也数日不曾安稳睡过了,此刻都有些神思不稳。

      微叹,抬头对上展昭略微担忧的眼,正欲开口,这时门口传来一侍卫禀告声,顺便拿了封信入内,恭敬递给展昭。

      展信一看,展昭愣住,别有深意的眼光朝白玉堂瞄瞄,随后把信递给了包拯,包拯接信,一看,也瞪大眼,朝白玉堂一扫,然后把信给身旁的公孙策,公孙策则细细看后,眼微眯,虽然不像那两位表现得如此讶异,然手微微一颤还是让白玉堂越加郁闷了——到底这三人搞什么鬼啊!开封府的人一遇到什么事就把他这位笑傲江湖的白五爷撇在外,实在是叫人气闷难当,尤其是某只不知好歹的猫!!

      剑横在桌上,一双带煞凤眼似笑非笑,半眯半敛,室内空气一下森冷下来,“哼哼——”威胁之意漫溢。

      “呃——玉堂,这是——你自己看吧——”展昭见他如此,便知他所想,一愣,忙把信丢了过去——谁叫他前犯累累,现在可是口说无凭了,惟有把证据奉上。

      其实——这应该也算是白玉堂自己的麻烦吧??

      白玉堂展信一看,脸色古怪万分,嘴角抽了抽,总算明白为啥大家都用这么诡异的目光看自己了,如果不是他也在场,恐怕会用更诡异的目光。

      信上只有简单数字:速回陷空岛!

      但,令人在意的不是那里头的内容——虽然内容也够让人在意,而是那手铁画银钩笔势流畅的草书,他们认识的人中惟有一人能写出那样狂放气势——就是白玉堂白五爷。

      展昭扬唇,闷笑看着白玉堂有些别扭的模样,朝包拯拱手,“属下猜想这应是白五弟传过来的信息,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涵,但定不普通。”毕竟他们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所以自不会轻易插手这里的事,这些是上次他们在此停留数日所告知的基本消息。如此一来,这封信自然内有乾坤了,就如在藿绮县那样。

      包拯微微一笑,“本府也如此认为,展护卫你不妨和白少侠同去一趟,或许有所收获也不定。如能帮上那两位,也算是善事。”

      “这——属下——”展昭微微皱眉,他不是对陷空岛的事不在心,也不是对五弟的传信不在意,然,说到底他毕竟是开封府的护卫,才刚休完假回来,哪有又立即出门的道理。

      公孙策眼眸温润,含笑道,“展护卫不必挂心开封府,四大校尉在旁,况京师近来少有风波,不虞有险,陷空岛诸位侠士素来多方襄助我开封,如今他们有事,倘若不去,岂不辜了他们的一番情谊?”

      思量片刻,展昭终是点头,“如此,属下告辞了。”继续交谈着,把府内的事与之前所遇的事都作了番交代,又讨论些别的事,才与白玉堂相携离去。

      ……

      ……

      “大人,为什么不告知展护卫——”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公孙策从案前拿起份文檔,欲开口说句什么,包拯微微摇头。

      这时,风起,对开的窗猛然被刮开,“砰砰——”一室纸张飞舞。

      “山雨欲来,风满楼。”包拯低低的叹了一声,抬目看去,公孙策微微敛眉,走过去,抬手扶住窗沿,稳住摇摆不定的窗,慢慢关上,远方乌云低沉,黯淡蔽日,重重不辨盖,沉沉乍如积。一个闷雷,霹雳巨响,仿如近旁,雨,慢慢下了起来。

      ——卷一完

      最后老套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卷分晓^^
      至于卷二何时开篇,无辜望天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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