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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谁主沉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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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两!”“有人出了一千两哎!”“真的假的啊?”“是谁?”叫价一千两,这无疑是在油锅里撒了把盐,场内一下炸开了锅,人们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一个方向。
但见叫价的是一位年轻公子,一袭深蓝色的长衫,一对浓眉颇显英气,唇色略带苍白,一双黑瞳隐着浅浅的一片茶色。大家不由看呆了,这实是难得一见的玉树临风。他始终面带淡淡的笑容,处变不惊地接受来自八方复杂的目光。他又向台上投去了一瞥笑意,众人的目光也似受到牵引,也随之而去。他的一颦一笑此刻牵动了全场。
殳萧萧也打量起了这位不速之客。“一千两一下!”叫板的小厮似是一下回过神来。场内又一下安静了下来,气氛又紧张了起来,也难怪,京城里的主哪是说松口就松口的。可是一千两的价码实在太高了。朝廷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也就一百二十两而已。“一千两二下”况且来人开口就是一千两,那他的上上线就可想而知了,绝不止这个价位。输给这样一个叫价,也不算丢人了,便都退让了。“一千两三下”“成交!”这好似终结一般的话音稳稳下落。
对于京都的权贵们来说,那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可对于潘隐来说是十分熟悉的,不,应该说是不陌生的。那是一种仿佛前世在梦里相遇,今生又在街头重逢的奇迹。渐渐的,潘隐竟是看痴了。“是他……”嘴中忍不住喃喃道。
认识吗?文含不觉一惊。
只见那位公子在不觉间移步台上,他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武士,练家子一看便知道身手不俗。他究竟是何方神圣?隐儿又怎会与他结识?一连串的问题在文含心中扩散。但他又不愿向潘隐打听,唯有静观其变。
殊不知,台下的看客们早就将“斯文”二字抛诸脑后,大家伸长了脖子,挺起了脑袋,崩圆了眼珠子也要一睹夺魁者的风采。
那公子在台中央站定,缓缓地扫视了四周,气定神闲,眉宇清凉,脸上挂着不衰的笑容,城府中夹杂一丝顽劣,让人琢磨不透……可惜寻常人更本看不出这一丝杂色,倒是那惊鸿一瞥又迷倒了万千少女,服获了无数芳心,从此京城香闺之中再添一抹英姿绕梦梁。
寻常百姓难拆破,玉面诗鬼难挡过。如今那位俊美公子同萧萧不过咫尺之遥,两人打起了照面。
殳萧萧今天只道是来看场戏,京都各大富甲争相烧钱,引无数庸夫净折腰。百年难遇的好戏啊!方才早已备好了虚情假意,要上演一出圣天子城下“英雄”高价得作,殳萧萧案前挥泪引为“知己”的“千古佳话”。不想半道杀出一个程咬金,这逢场作戏又莫不是要变成临阵退敌?来者何人?
此刻萧萧心中万千玲珑,而来人心里只有一窍。
“殳公子,”略略一停,“久仰。”
客套话,谁用都行。萧萧不急着答话,等着下文。
“承蒙诸位亲贵们礼让,隆裕方以一千两的贱价购得了公子的佳作,实属万幸。”语气毫无平仄,听不出脾气。
哼?贱价?一千两的价码能算贱价吗?只怕在你心里价不贱货贱。萧萧明明感到了挑衅的意味。
龙裕?潘隐啧啧称奇,原来这是他的名字啊。不过,他也实在霸道,竟如此给人颜色,又让人难以反击。
“公子客气,区区烂尾之作,岂值一千两。”可惜没掩饰住三分不悦。
以退为进。明里自谦,暗里自夸。更甚者是贬低对方没眼光。一石三鸟。潘隐心里暗暗称赞。
“所言甚是。”毫无高低声色的一句话却是平地惊雷,引得八方一阵唏嘘不已。殳萧萧的脸色更是铁青。众人都觉得那位龙公子说话实在太刻薄难听了。
台上气氛一片吃紧,只有隆裕安之若素,轻咳了几下,“甚是太过自谦了,殳公子。”
台下又松了口气。大家都暗暗责怪那位龙公子不把话一口气说完。这话能把别人摆平却让萧萧的脸色越发难看。本来这后半句不说,萧萧还能反击,可一说连反击的余地也没有了,只能全数兜进。令人好生气恼!
潘隐看着这台上公子们的你来我往,五内翻腾,越发想笑。
不料这想笑却拼命忍住的表情太过与众不同,台上的人都注意到了,二人的反应自然也是各不相同的。有吃惊的,气恼的,得意的,会心的……一时间真是五味俱全,姿态各异。
潘隐一下意识到自已的失态,赶紧打住,可是为时晚矣。该看的让人看了,不该看的也让人看了,还能怎样?
所幸,台上两人此刻倒也都无心多加理会。可经过这么一个插曲,大家都收敛了些锋芒,省得让有些人看笑话。
还是主人先发话了,“兄台,你实在客气!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虽是将《和景诗》卖给兄台的,可兄台也不该吝惜笔墨,还望不吝赐教啊!”
左一句兄台,右一句兄台,无非是给人再出一题罢了。
“好。”十分的平静
竟只有一个字,答应下了,实属气魄。他一直是波澜不惊,从容有余,未有显山露水。那茶色宁静的背后,藏了多少惊涛骇浪呢?潘隐很期待。
不一会儿,台上便摆齐了案几桌椅,文房四宝。
隆裕不紧不慢地坐下,以举箸之势提笔,挥毫落纸间毫不犹豫。落案盖印,顷刻间就完成了。
他身旁的小厮立刻将纸风干,举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都凑上前去。片刻后,便是一片惊叹。
萧萧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原来在这难得一见的烟花软笺之上,写了一首诗。字体却是非王非柳,非颜非钟。乃是独具一格,从未见过的字体。写到那最后一句“酒洌山摇国破枉彷徨”时,力透纸背,笔意纵横,飘忽灵动,几欲破纸而去。单是这字便已不输给刚才《和景诗》上的任何一种了。
相见欢
曲水灌注流觞,渴褴裳。
烈风骄阳疾驰争锋昂。
君不见,民何亡,岂堪伤。
酒洌山摇国破枉彷徨。
绝妙!殳萧萧也觉得是难得的佳作,丝毫不逊。正兀自赞叹着。可忽然有四个字赫然扎入眼目,耶律隆裕!
这四个还略沾印泥的红字并不明显,以致于此刻只有他才看得见。
台下一片赞扬,可萧萧却呆呆得站着,似乎听不见什么。
“这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不相伯仲啊!”有看客道,“殳公子以为如何?”
良久。
“哈哈哈……”萧萧狂笑不止。
众人一怔,大家都不知所云。隆裕也颇感意外。
狂澜之后。
“萧萧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何德何能!竟然惊动了大辽国契丹的南院大王,耶律隆裕大驾光临!大笑一番,自嘲而已,大家别见怪。”
此话一出,台下一时间死一般的静寂。千万人头攒动,竟闻得滴水穿石之声。
而后……一片叫骂之声。
“岂有此理!我大宋诗作,怎能落入贼寇之手!”
“有辱斯文!斯文扫地!”
“我宋人就算米缸见底,柴水无着,也绝不靠辽人的钱财养活!”
“滚出宋境!”“滚!”
…………
不消多时,越骂越难听。骂娘的脏话也越来越响。
潘隐此刻也从刚才巨大的震惊中回顾神,他当下没有任何反应,可千头万绪却涌上了脑海!
爷爷!叛国!诛杀!九族!死!……
可以说爷爷的悲剧,或者说是他们一家人的悲剧有一半是因为牵扯上了辽人。而潘隐这一辈子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辽人站在他的面前!不!还不是第一次!
文含约莫觉察了隐儿复杂的感情,但他帮不了什么,只得了茫然无措。
眼见局势如此一发不可收,隆裕暗暗有些后悔,未曾想大宋的百姓竟对辽国这般仇视!他故意自揭身份,一来想试探民意,早就有过心理准备,可还是觉得很难堪。二来,他有意想看看他的反应,可潘隐只留给他一个更加难解的眼神。
又是萧萧先发话,“诸位稍安毋躁!我殳萧萧决不可能将爱作卖给辽人!宋人之作理当属于我们大宋子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短短数语,气震山河。
隆裕此刻心里十分明朗,以殳萧萧这种强硬的态度,今日他焚诗烧作,贱卖白送,也决不会让《和景诗》落入自己手中的。所以他并不期待能有那个运气。他反倒更加好奇《和景诗》最终花落谁家。毕竟狼虎口中的鸭子不是谁都敢要的。
“请刚才出价六百八十两的客人来取画!”萧萧发话了。
台下静静地等待着,可那人迟迟不愿出现,反倒见有人掩貌匆匆离开。
“怪哉。”潘隐轻轻地说。
“并不奇怪,”文含接了话,“方才竞价的都是京城的亲贵,这些人胸无点墨不说,而且毫无骨气!况且对方是辽邦的南院大王,位高权重,当今皇帝都要忌三分,谁敢开罪于他?”
“可殳萧萧不怕啊?”
“是啊!”
“如此下去会怎样?”
“只能看看有没有人有这胆中止降价。”
这会儿台上的价位已经降到了一百余两,可还是无人出来取画。
萧萧心中一阵哀叹,难道我大宋当真无人?!
“请刚才出价五十两的客人来取画!”小厮的最后一声喊了。这已经是最初竟拍时的最低价了,竟还是无人来取画。
萧萧举目望着夜空,明月为证,苍天为鉴,我萧萧今日定要为宋人争回一口气!
台上陷入了一片僵局。萧萧走到桌案前将隆裕方才所书的那首《相见欢》拿起,借着桌案上的烛火引燃。
台下的人都惊呆了,大家看着那烟花软笺在烛火中化为灰烬。
“诸位,萧萧明白大家不愿得罪权贵,惹祸上身,萧萧决不会强人所难。可是今日萧萧也想告诉辽人一声,我们宋人也绝非都是瞻前顾后,贪生怕死之辈!”继而转身直视着隆裕。
“耶律王爷,我们宋人讲义,话一出口,便不反悔。今日若在无人出价买画,便理当是王爷的。可是,辽宋之分是国家大义,萧萧自当焚毁诗作,诗作不在,那便是交易不在,望王爷见谅!”字字抑扬顿挫,不留余地。
这结果是隆裕早就料到的,可是殳萧萧烧掉《相见欢》一举,和他如此大义凛然的决心倒是出乎意料。可他心中更多的是敬佩,论义,辽人是最重义气的。此刻反倒有些英雄相惜的感觉。
隆裕大度地微微点头,“可以。”仍旧平静如初。
萧萧也佩服这位王爷,百姓在台下谩骂时,他的忧虑多于气愤;没人来取画时,他的冷静多于嘲讽。他确实时一个难得的王者!若不是辽宋有别,一定是朋友。
“还有何人愿意出价买画?”萧萧几乎是绝望了。
“看来是无望了。”文含小声地说出了大家最不想要的结局。
“不,不会。”潘隐轻轻地说。怎么会无望呢?娘曾经说过,隐儿,佛说,世上有无意,无空,无色,无过,就是没有无望。要相信,有希望。
今夜似乎特别漫长,可萧萧不想再等了。等待,是最漫长的绝望……
他起身,亲手揭下了挂在台幕上的《和景诗》。
“一千两!大宋子民!杨文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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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更新了!阿听自已也忍不住惊叹。读者大人们千万谅解,阿听每周一至周五上7小时课,还有暑假作业和军训。家中电脑也一再瘫痪,我的命苦啊~~~~~~~~~~~~~~~~
阿听一问:杨文广是谁?
哎呀,超级简单的白痴问题,谁要是答不出,呵~呵~呵呵~抽筋!倒地!吐血暴毙!死亡三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