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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Overstay.3 ...


  •   3.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原本只是代号但称呼久了就会存进呼唤者的感情,吐字方式、音调高低都是回忆的延伸。
      他叫漩涡鸣人,可几乎没有人这么叫他。他的名字太拗口太难记。
      如果是点头之交、一次性朋友,他们根本不问他的名字或者礼貌地问过然后忘掉。而熟识的人常常给他起简单通俗的外号。那些外号常会勾起他的耻辱回忆,但后来他麻木了不在乎了或者忘记了。
      也许只有佐助叫他鸣人。有时叫他白痴、笨蛋、吊车尾。
      他很多年没再听到这些称呼。

      他对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你记不记得我叫漩涡鸣人?”他那种专注的眼神总让我错觉他是在对我说话。可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才对。
      我实在厌烦他整天张口闭口都是和佐助有关的话题,原因不明但很可能是人们常说的嫉妒。他的声带被那个人的名字所侵占令我很不是滋味,但没办法,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根本没有可以让他用来称呼我的名字。
      我们之间没有相互的感情和回忆。我只像个偷窥者,而他只是独自一人。他始终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始终在注视他的一切。
      就是这样。就是这么听重复的故事,过重复的日子。

      他每天早上九点左右自然醒来,喝掉床头昨晚剩下的凉茶或自来水,煮牛奶的时候洗脸刷牙,然后牛奶快煮开的时候倒三勺麦片进去,熄掉煤气盖上牛奶锅的盖子焖几分钟,在这个空挡里洗个苹果,发呆。
      早餐就这么简单。中午十一点和晚上五点他会骑他的那辆二手摩托车到市中心某家餐馆接两大摞外卖,在指定的十五分钟内将外卖送达指定地点,超时的话他就得自己掏腰包请客。不过他车速很快又很安全,几乎没遇到过超时或盒饭被撞扁之类的倒霉事。
      这种活赚不了多少钱,他退伍后领的钱也足够他花费,但他喜欢这工作。我猜他是因为喜欢飙摩托的感觉,也因为他可以免费在那家餐馆吃营养搭配不错分量又随意的中餐和晚餐,他懒得在家里自己动手。
      我知道他所有的喜好和所有近乎于强迫症的细节,我全都知道。
      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打架,温和而爱笑,不像个退伍的军人。他身材始终和二十来岁的时候一样,皮肤是健康的浅小麦色,关节灵活,肌肉修长柔韧。他看不出年龄,除了眼角细微的笑纹和越发深邃的眼眶。
      就是这样了。他的生活就是列车时刻表,没有差池也没有什么波澜。所以他的时间几乎停滞。

      但就像当年那个老兵说的,性能再好的枪也有走火的时候。列车也会有晚点和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他有时会大半夜地跑出去游荡,走昆斯区最肮脏狭窄的小巷,路过不知多少毒贩子和站街女郎,他的目光并不遗漏他们或故意跳过他们。
      他说他在这片街区里走着就感觉回到了耶路撒冷的小巷。
      天上有轰炸机飞过远处有机枪声和爆炸声,但天主教堂里敲钟的照样敲钟,照样有不要命的小贩向他们兜售大麻和烟草。他和佐助沉默地一前一后走在昏暗的小巷子里,寻找任何可以藏匿狙击手的角落。
      有几个怀抱水罐的□□女子匆匆跑进这条小路撞见了他们。她们进退不得,露在面纱外的眼睛慌乱得像初生的羔羊。他知道她们可能是要去给阿拉伯人送水,可能是要去救人,但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住佐助握枪的右手。
      然而佐助没有要杀她们或阻拦她们的意思,只是侧过身体让开道路。她们的眼睛里流露出诧异和疑惑,迅速而礼貌地向他们点头道谢,经过他们时有个女人低低说了声Salem,佐助回答她Salem。
      在耶路撒冷人们喜欢用和平这个词打招呼,道别或是祝福。这个词语就是耶路撒冷的根源。因为它是没有和平地方所以才被人们以和平命名。因为Salem只是一种信仰。
      如果你在阿拉伯人的地盘遇到了危险那你就冲他们喊Salem吧,说不定他们会心血来潮放过你。
      佐助难得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们继续向前走着,两侧石墙越来越破败,似乎已经脱离地心引力,偶尔从破洞漏进来的光线里全是灰白尘埃。他们鼻腔里灌满了生石灰的干燥气味。佐助沉默了许久之后说打完这一仗你就申请退伍吧,到时候我帮你。
      他愣了愣,察觉到话里的诡异。他说那你呢?
      佐助说还有别的事要办。
      什么事?
      和那件事有关的人还有最后一个。部队里的高层。

      他点头,没问题,那我可以帮你。佐助冷笑,这是我家里的事,你有什么理由插手?
      他被这话噎住了,停住脚步,纂紧的拳头都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说佐助因为我当你是兄弟,或许这只是单方面的,但我决定要视为兄弟的人,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帮到底。
      佐助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听他说完。又等了一会,说你这理由让我恶心。什么兄弟,你哪天才能不提这个?你是不是偏要拿这个词来提醒我别对你有什么兄弟间不会有的想法?
      什么……兄弟间不会有的。他猛地想到不久前险些走火的事,有什么渐渐明朗。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
      你他妈的装什么白痴!佐助忽然跨近一步,握着枪托的右拳狠狠砸上他身旁的石墙,残缺不全的墙体轰然崩溃。
      他们被尘埃笼罩。佐助准确地捕获了他的嘴唇。

      到处都是枪炮声和撞钟声,远处有人高呼Salem,呼喊安拉,耶和华。可他们却在昏暗的巷子里长久接吻,他们嘴里同样是沙子和铁锈的味道,步枪从他们手里掉落在地。
      佐助说别妨碍我。那个人我必须要杀。
      无论是佐助所做的还是所说的都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他抹抹干燥破皮的嘴唇说我知道你不杀完不罢休,然后他又说佐助,以后你会不会还记得有我这个人。佐助有些轻蔑意味地笑了,说你现在的表情简直像弃妇。于是他抓狂,抡起拳头砸了过去。
      他们打架,争吵,彼此嘲弄,然后捡起步枪继续沿着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石墙往前走,继续遇到不要命的毒贩子,遇到疯子和残疾,遇到□□教女人漂亮幽深的眼睛。他们在耶路撒冷纵横交错的庞杂街道里越走越深,身影越来越渺小。

      我猜测他并不喜欢毒贩子或者站街女郎,但无疑他们会给他某种亲切与熟稔的感觉。勾起他记忆里那些不要命的家伙和面纱下的神秘眼睛,以及那个男人用冷漠嗓音重复的Salem。从最不可能说出这类词汇的口中所说出的词。
      尿骚味和地沟油的气味在任何地方都很像,破败的纹路总是相似。沿着这种气味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会看到一间小酒吧,规模不大客人却不少,在这一带呆久了的人都知道这里可以买到最好的酒和最纯的药。
      他不喝酒也不嗑药,来这里只是因为习惯。酒吧老板和调酒师都曾经是他的战友,关系还算亲近。他有时会忍受不了列车漫无目的的前行,想找找那些旧识,叙旧的感觉会把他拉到现实里,产生地心引力。可他认识的人很多熟识的人却很少,仅有的这几个还都是不法分子。不过他不大注意这类问题。

      调酒师给他精致玻璃瓶装的矿泉水,有时加进十几滴威士忌。要么给他果汁或蜂蜜牛奶。他和他叙旧,他们一遍又一遍永不腻烦地讲那些远在以色列的事情,讲哪一条街上的漂亮姑娘最多,哪个战友留在那儿了,哪个家伙最近闲无聊了居然去那儿旅行,讲枪支和子弹现在不断攀升的价格。酒吧正对着吧台的那面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大部分老得泛黄,甚至有些潮湿发霉。
      有两张分别是当年第七军团和第九军团去往耶路撒冷以前的集体照,还有一张是七、九团合并后的集体照。黑白世界里漩涡鸣人咧嘴笑得很带劲,宇智波佐助面无表情。
      这三张照片漩涡鸣人家里也有,而且妥善地封在了相框里,他出门进门也都习惯性地瞥一眼。只不过贴在大堆耶路撒冷照片中的这三张看起来更真实。
      我实在看够了这些照片,看够了那个英俊的亚洲男人眼睛里的冷漠刀锋。
      但有些人就是看不够。
      他漩涡鸣人就是看不够。

      呆在这间酒吧里让我难受,他们在角落里出手毒品或枪支,抽烟,在酒吧楼上吸毒,穿着要么邋遢要么叮当作响的衣服,收听那些年轻人歇斯底里的摇滚,有时也怀念一下衰败的披头士,音响音量永远调在最大。而他坐在吧台前和熟识的人聊天,几乎不受影响。我发现他甚至不会被浓重的烟味呛到,不会头晕或者眼睛疼,这使我怀疑他曾经抽烟并且抽得很凶。
      或许他曾经抽烟、酗酒甚至嗑药,所以现在才丝毫不被这些东西诱惑。我没法证实,他没对我说过这些。我是指他没在自言自语时讲过这些。他鲜少讲自己的喜好。
      他自言自语时越来越多的会问一些问题,他问的方式是“你知不知道”,“你以为呢”,总之问的是“你”,而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问我,在和我对话。就像今天他站在酒吧那面耶路撒冷哭墙前问,“你觉不觉得佐助其实很白痴?”
      我想废话,宇智波佐助其实比你还蠢。然后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是啊,比我还蠢。”
      “你知道我了?”我这么想道。说是震惊还不如说是惊喜。
      “我早就知道你了。”他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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