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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缘灭缘又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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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希,你怎么了?小希,没事吧?”
身子被轻轻摇晃了几下,唐希晴自昏噩中醒来,眼前是程嘉睿一脸焦急的脸。
想起那一年,也是程嘉睿打电话来通知她,韩靖毅出了事,在医院急救。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接收效果因多日的风雪暴,以至于非常模糊,让一切听起来那么的不真实。当她匆匆赶到医院时,灰暗冰冷的医院走廊,刺眼桔色的灯光,那席卷而来的恐惧和无力感,满心的不安,成为她多年的噩梦。
多年后,场景重现,但这次,却是她害得他入院。
程嘉睿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披在她身上,轻轻搂住她,“他不会有事的,不要怕。”
“Gary,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他一定恨死我了。”她轻声说道。
回想着自己刚才那用尽全力的挣扎踢打,耳边传来韩靖毅的痛哼。内疚和后悔溢满了胸口,唐希晴难过地连说话的力气都已没有。
“胡说,他不会的。”程嘉睿出声保证道,“如果他真的耍脾气的话,你就拿出你当年那胡搅蛮缠的功力来,不怕他不投降。”
唐希晴闻言,轻笑出口。
“砰”一声,病房的门打开,陆医生沉着脸走出,转手将身后的房门关上。
“怎么回事?怎么就一晚的时间,伤就加重了那么多。”
唐希晴垂下眼睑,低低地道,“是我疏忽了,陆医生,他怎么样?”
陆医生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不难看出这对年轻的夫妻感情不寻常。大户人家的婚姻多数由不得自己作主,但是这两人看似如此相配,丈夫对妻子非常紧张,而妻子也对丈夫满是关心,却为何分居多年,感情生疏。
“韩太,我知道你们夫妻情深,情难自禁,但是韩先生现在还病着,你...尽量温柔些。”
听到陆医生语带暧昧的暗示着,她脸上一红,不敢反驳,只好点了点头。
“他的高烧不退,身子很虚弱,昨晚至今,竟痉挛了数次,家属请细心照料些。昨晚我已说过,短时间内不能用支架,身子没恢复前,连拐杖都不能用。我知道韩先生脾气很倔,但是,韩太,希望你能劝他依照我的建议,才能早日康复。还有,韩先生对许多止痛药都过敏,疼痛难忍时,你适当的替他按摩一下能缓解疼痛。他还没醒,你进去陪陪他吧,下午我还会来查房,如果仍烧着,只能住一晚。”
等陆医生走后,程嘉睿轻拍了下她的肩,“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陪陪他。你可别再欺负他了,知道吗。”
唉,这欺负之说,从何说起。
唐希晴推开病房的门,见躺在病床上的韩靖毅,脸上本毫无血色的苍白却透着因高烧引发的潮红,而扎着针的手臂却冰凉。即使昏迷中,他仍微蹩着眉,睡得好不安稳。她心里的疼痛不断加深,坐到床边,轻握住他在被单下的手。似乎是感到他人的碰触,韩靖毅直觉地脱开手。
唐希晴见他的排斥, “阿靖,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再次握住他的手,这次他没有挣脱,暗自松了口气,却发现手已被他牢牢地反握住,拉回被中不放开。
“晴晴,疼。”仿佛潜意识中知道这一次,不同以往,唐希晴真的就在身边,韩靖毅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放任自己喊痛。
“哪里疼?”另一手抚上他的脸颊,好烫。
“唔。”没有回答,韩靖毅低低的呻吟着,迷迷糊糊中竟开始扭动着身子,似乎挣扎着想翻身。即使上身在翻动,在被单下那若隐若现,细瘦的双腿仍静静的躺在原地,别扭的姿势让他更难过,眉头紧皱,额头上布满冷汗。
看他如此的动静,打着点滴的手,针头因乱动已差位,血开始慢慢的回流。“别动,会痛的,别动。”唐希晴不知该如何制止他,只好爬上床,轻轻搂在他的肩膀,压住他的挣扎。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安静下来,不知是否听到了唐希晴的请求还是累得动不了了。此时一位护士走进来,察看了下针头,再次调好点滴后,再次离开。她抬起手,在他脸上轻轻摩挲着,像以往一样,察觉到那熟悉的触摸,昏迷中的韩靖毅慢慢地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当韩靖毅再次睁眼时,已是午后。
入眼的景象和浑身疼痛得感觉让他明白,自己又进医院了。感到手上仍留着她的余温,仍能感觉到她在耳边喊他的声音,不假思索地喊了声,“晴晴。”没有回音。
片刻后,他猛地回想起昏迷前自己与唐希晴的争执,她在哪里?她难道又丢下他,然后逃到遥远的地方去。想到此,心里一阵刺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恍惚,呼吸渐渐急促。烦躁不已,他用双手使劲地将自己的沉重的身子从被子里撑起来,突然的起身使眼前一阵金星,虚弱的手臂一软,失了重心,摔回了床上。
“咦,阿靖,你醒了。”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身子微微一颤,嫣然动人的嗓音在耳边回荡,是如此的不真实。
走回病房的唐希晴见韩靖毅有些狼狈的半撑着身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淡雅的眉宇间流转着迷茫和落寞。心里一酸,这样的他,看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随手放下手上的保暖壶,来到他身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不似刚才那么烧了。
床上的男子拉回恍惚的思绪,直勾勾的看着她。
“你没走?”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气息不稳。
摇了摇头,“没走。你还病着呢,先躺下吧。”
那等他病好了呢,她就走吗?韩靖毅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躺回床上,平淡地说,“我没事了。”
见他再次闭上眼睛,不再开口,神情仍疲惫不堪。
唐希晴暗叹,他果然还是气她的。
想起昨晚他那冷厉的眼神,今早争吵时那嘲讽的语气,和现在这不理不睬的样子,都是他气她的表现。韩靖毅总是习惯把所有的伤痛和无助藏在冰冷和淡漠之后,她是知道的,却那么多年来都没有好好关心照顾过他。以往,将他想的太过无所不能。
心念一动,唐希晴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阿靖。”她柔柔软软地一唤,指尖显然感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从小到大,每当唐希晴做错了事,他冷着脸不理她时,她总是耍赖般的缠着他,乘机对他毛手毛脚。一双纤长素手抚上他的脸,从他的眉目间摸到他的睫毛,指背来回轻抚他湿润如玉的面颊,在抚摸上他的嘴角,最后手指总停留在他的唇边,嘴里喃喃道,“阿靖,你怎么能长得那么好看。别气了,不然就不好看了。”那时的韩靖毅总按耐不住,眉心浅浅蹩起时,便一张臂,将她抱在怀里,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朱唇,那害羞又懊恼得模样总惹得唐希晴咯咯直笑。
即使多年后,初醒的唐希晴躺在床上,看着清晨微弱的阳光照射在韩靖毅脸上,那迷人奇特的光晕总让她深深震撼于他惊人的俊美。迷离的美眸看着身边的他,最终情不自禁的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吻上他的眼和脸。她哪里会知道韩靖毅早就醒着在等待她的骚扰,在她主动献吻后,如何会让她轻易逃脱呢。她娇慵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亮晶晶的眼睛,微泛酡红的脸颊,曾让他如此痴迷。
在她离开后,每每想起,总让他感到揪心的痛。
当唐希晴的手指再次缓缓地抚上他的眉眼,当她再次以那撒娇地口吻,半诱惑半赖皮的抚摸着他的脸,沁凉的指背轻抚他仍低烧着的脸颊,最后在他嘴角边徘徊。韩靖毅双手握拳,不敢有任何动作,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就怕打碎这美妙的一刻。直道此时,他才清楚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她,他满身满心的怨气和郁气皆在她温柔的触摸下消弭。
母亲曾说过,他有楚家人天生的冷淡和高傲,却有着韩家人的痴傻,这极致的性格注定他此生逃不出唐希晴织下的情网。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周围寂静无声。唐希晴凝望着那一脸淡漠的男子,想起他说他答应离婚,更欲断绝与她所有的关联,而此时他无声的拒绝,是否说明这一切将结束。眼角瞥见门外那移动的人影,认出来人,她猛地站起身来,却错过了韩靖毅在感到她手指突然离去,那猛然间睁眼,惊慌失措的神情。
病房内突然多了数十人,一下子让原本安逸的病房显得格外压抑。陆医生和几位护士见韩靖毅已醒,便上前检查他的状况,唐希晴便移身到床尾。来人中还有程嘉睿和乔婉,两人分别带来了韩靖毅的拐杖,轮椅和些许食物。然而最后走进房间的那几人在看见唐希晴时,显然非常意外。
“爷爷,大姑姑,小姑姑。” 唐希晴有些胆怯的叫了一声。
“爷爷,大姑姑,小姑姑。” 韩靖毅也随即叫了声,开口时寒冷的眼瞳不悦地看了眼身边的陆医生。
老人见状脸一沉,“哼,臭小子,别怪陆医生,你都进了医院,他哪会不告诉我。”说完,转眼间,眉开眼笑地拉住唐希晴,“晴丫头,你可回来了。这几年,这个臭小子的脾气越来越倔,现在你回来了,可有人管他了。”
唐希晴“啊”了一声,脸腾地一下红了,抬眼看韩靖毅,他抿紧唇别开脸,不理她。
迎上去抱住老人,“爷爷,我好想你。”唐希晴眼眶一红,睫毛已含泪,“那么久都不来看你,爷爷你不要怪我。”
“乖,书都读好了,就不要走了,常常和臭小子回来看爷爷。”
在两家老人之间,唐希晴最喜欢的就是韩爷爷,他不似韩靖毅的外公那么严肃和威严,不似她的爷爷那么心计深沉,总是笑里藏刀的样子。韩爷爷总是那么疼爱她,喜欢拉着她说故事。唐希晴小时候最喜欢地毯上,听韩爷爷说他年轻时如何从一个身无分文的送报小子将当年宁家茶庄的大小姐娶回家。
那时,她小脸上满是羡慕,回头见坐在不远处,冷着脸,安静地看着书的韩靖毅,再看满脸得意、表情丰富的韩爷爷,不禁小声问出口,“爷爷,阿靖是不是韩叔叔领养的,为什么一点也不像你和叔叔呢?”即使很小声,却仍被坐在身后的韩靖毅听到,他猛地抬起头,沉下脸,瞪了她的后背一眼。“啪”的放下那根本无心在看的书,走来把她从韩爷爷身边拉走,“唐希晴,学习时间到了。”他优雅柔滑的嗓音中弥漫着不悦的气息。老人见唐希晴可怜兮兮的表情和孙子那因被她冷待而阴沉且杀气腾腾的面容,被这对孩子逗得合不拢嘴。
忆起当年的种种,唐希晴抱紧爷爷,泪水已经滑出眼眶,点了点头,“嗯,好。”
她的回答让韩靖毅的心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低咳了声,“好了好了,爷爷,你都把她弄哭了。”
此时大姑姑也上前安慰泪眼蒙蒙的唐希晴,“爸,瞧,靖毅都心疼媳妇了。”
“是啊,爸,小晴毕业了,自然就不回日本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小姑姑也上前劝道。
病房外,唐希晴送韩爷爷,大姑姑和小姑姑出去。
“晴丫头啊,那小子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又不肯配合医生,你以后要好好说说他,知不知道?”临走前,爷爷仍不忘关照。
唐希晴点头答应。
“如果他欺负你的话,爷爷替你打他,可别又一个人出国去读书。那臭小子性子闷,但是心里有多在乎你,我们都知道的。”
读书?毕业?她不明,只能又点了点头,将爷爷和两位姑姑送到了医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