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蝴蝶是少年》奇米司

23、第 23 章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这个城市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是夜里开始下的，悄无声息，人们一觉起来面对着窗外的一片惨白，微微震惊。随着这场初雪接踵而来的便是圣诞节。

　　圣诞节的前一天，林落收到两条短信。一条来自萧航，提醒她他们第二天的约会。林落蜷缩在被窝里看着手机屏幕偷偷地笑。但等她打开第二条短信的时候，就再笑不出来了。
　　【我想见你。】
　　是徐宇瑞。

　　十一的第二天早上徐宇瑞醒了之后就再没提过那天晚上的事，林落以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喝醉之后说过什么，也稍微心安。现在看来，似乎那也只是她自己逃避般的‘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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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时候林落裹了大衣出门，在楼梯口就远远地看见徐宇瑞站在楼前的一块雪地里，直挺挺的，黑色的风衣在一片亮白里显得突兀。林落跑过去，停在他面前跺了跺脚，笑得有些心虚：“好冷啊。”
　　徐宇瑞看着她，也笑了笑，林落看不出那笑容里有什么。他伸手拉过林落已经有些发红的手，林落缩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挣开。徐宇瑞把她有些冰凉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又放在唇边轻轻呵着气，直到林落手上的温度变得和他的一样暖的时候才松开，眼睛弯起来满是笑意。
　　林落想起去年的冬天，徐宇瑞也是这样帮她暖着手，然后握着她的手连同自己的一起放进口袋里，拉着她穿过寂静的校园。

　　只是这次他松开了手。

　　林落把手缩回自己的口袋里，再抬头，就听见徐宇瑞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林落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去？”。
　　徐宇瑞微微吐了口气，说：“这学期结束，我要出国了。”
　　好像突然过了一小阵凉风，林落冷的抖了一下。面前这个男生是来跟她道别的，她说不出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胸口里七上八下地翻滚出的情绪是什么，那甚至不是悲伤或者难过或者不舍。她看着徐宇瑞眼里的笑渐渐收拢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眼神。
　　徐宇瑞向前跨了一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一股熟悉的气息立刻把她包围起来。林落甚至连挣扎都忘记了，静静立在原地。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那样的眼神。第一次，徐宇瑞站在艺术楼前说着‘对不起’时露出的眼神；第二次，徐宇瑞喝得烂醉拉着她说‘你别走’时露出的眼神。

　　那么熟悉。

　　“林落，只要你说别走，我就不走。”他把脸埋进林落的脖颈，声音低沉的连带着身体都微微地颤动。
　　林落靠着他的胸膛，隔着厚厚的风衣听到那里面心脏有力地撞击着回荡出的声音，她张了张嘴，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别走’却变成了“那什么时候回来？”。
　　许久的安静之后，林落感觉到徐宇瑞抱着她的胳膊渐渐松了，放开她的同时他迅速地背过身去，林落甚至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表情。
　　“三五年，或者更长，”他顿了一下，声音变回平静，林落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我爱你林落，”背对着她，他说出原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浪漫的一句话，可是他的声音却单调得感觉不到一丝的浪漫，甚至有点冷，“除了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包括蒋雯。”他继续说，随着他的声音，林落觉得自己像是一点一点陷入冰窖，“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些，我要你一直记得，这是你欠我的。”
　　他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再没说话，甚至没有回头，就那样背对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
　　林落哭了，在看着那个瘦高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在视线里消失之后，她慢慢地蹲下来，在雪地里，抱着肩哭了很久。

　　童话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士兵爱上一个公主，公主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连续100个晚上守在她的阳台下，她就接受他。于是士兵照做了，无论多么恶劣的天气，他都不离开，他等了一天，两天，三天……直到第九十九天，他却站起身，离开了她。
　　这是徐宇瑞在某个午后的图书馆里讲给她的故事。
　　林落说，这个士兵真奇怪，只要再等一天，公主就会接受他了。徐宇瑞笑了说，其实这个士兵最聪明，他只有这样做，公主才会永远记住他。

　　我要你一直记得，我爱你，这是你欠我的。
　　我要你一直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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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宇瑞没有告诉林落他什么时候走，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似乎这个人突然之间从他们这群人里消失了，悄无声息得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似乎除了萧航，孟远和林落，再没人会在意有这么个人来过又离开。
　　噢不，还有一个人---蒋雯。
　　林落不喜欢蒋雯，很不喜欢。跟她认识是因为萧航，跟她结下梁子是因为徐宇瑞。现在萧航是自己的男朋友，而徐宇瑞也离开了，这样林落和她，应该就再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希望如此。

　　接下来的日子林落依旧忙着她的学分忙着她的生活忙着她和萧航的小小恋爱，只是有时候，在忙碌的空隙中会偶尔想起徐宇瑞，想起他那个小士兵的故事。然后抬头看看天空，默默希望那个人在另一个国家另一个城市里能过的很好。
　　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很多时候林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比如没有早课的时候可以睡到自然醒，很满足。醒来之后可以看到萧航的短信，很满足。然后和同样没课窝在家里的彭莹或者罗家琪看看电视上上网，聊聊八卦做做瑜伽，很满足。很多时候林落觉得，日子就一直这样下去就很好了。
　　仍旧是，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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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的下期随着徐宇瑞的离开似乎结束得很快。林落再一次陷入了回家和留下的挣扎中。毕竟这次的假期里有个新年，应该是和家人团聚的日子，但是林落又舍不得难得的和萧航腻在一起的时间，思来想去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倒是看着完全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的彭莹很是羡慕。彭莹早就在假期前决定了这次假期不不回家，原因竟然也是因为过年。
　　“每次过年都要跟着那女人去应酬，烦死了。”彭莹说。于是毅然决定留守，倒是郁闷了孟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当然是不回家啦~”罗家琪边整理着她精致的小化妆台边笑眯眯地说。那个化妆台是前几个星期林落和陈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宜家给她抬回来的。
　　“就知道你这么说。”林落白她一眼：“唉，罗妈妈啊，您二十年前怎么就生下这么个白眼狼了呢。”
　　“去！”罗家琪回瞪她。
　　林落在她的大床上翻了个身，问：“我说，你妈知道你跟陈跃的事儿么？”
　　“知道啊。”罗家琪喜滋滋的，“我妈还挺喜欢跃跃呢~”
　　“面儿都没见过就喜欢了？还不都是给你夸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谁叫我们家跃跃本来就好呢~”
　　林落连瞪这个小女人的力气的没有了。翻出手机，想了想，给萧航发了条短信。
　　【你说我这次回家不？】
　　合上手机之后林落有点期待的感觉，暗暗决定如果萧航说不要她回去，她就不回去了。

　　“林落，只要你说别走，我就不走。”

　　莫名地，脑袋里突然浮现出徐宇瑞那晚说的话，只是一闪。林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他当时的心情了。
　　握住手机的手渐渐收紧。。。

　　只要你说不走，我就不走。。。

　　嗡——嗡——

　　林落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短信提示，有些忐忑。
　　“干嘛不看短信？”罗家琪对着镜子边夹着睫毛边漫不经心地问。
　　“哦。。”林落应了一声，翻开手机。

　　【回去吧，过年跟家人好好聚聚。我会想你的。】

　　林落盯着最后那几个字看了半天，然后咯咯地笑起来。

　　“我会想~~~你~~~~的~~~~~~”罗家琪不知道什么时候趴过来，看着林落的手机屏幕阴阳怪气地说。林落啪地合上手机，轻推了她一把。罗家琪顺势仰躺到一边。
　　“哎，我说，你老爸老妈知道萧航么？”
　　林落摇摇头。
　　罗家琪腾地爬起来，“你这次回去赶紧给他们说吧，我看他们是觉得你嫁不出去了，再不说小心他们等不及啦拉你去相亲。”
　　“噗。。”林落笑了，“你以为谁妈都跟你妈似的啊。我妈还说让我大学四年好好学习别急着谈朋友呢。”

　　于是这个假期林落挣扎了又挣扎终于挥别了留守的彭莹和罗家琪，自己回家了。想想算上上个学期的话，她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回家了，有时候说罗家琪白眼狼的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也是这么一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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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往年一样，年关的时候就开始下雪，然后停停下下的似乎要一直持续到这个新年结束。
　　初一的清晨，林落早早就收到彭莹他们的短信，无非是一些新年好之类的话，林落翻了一条又一条，没看到萧航的。
　　有些失落，亏她昨天晚上硬是熬到十二点整给萧航发了新年短信。
　　不过失落的情绪很快被新年第一天的气氛冲淡，大红的纸灯笼挂满Z城的大街小巷，与地上的积雪相映，更显得突兀的艳丽。小孩子们早早就起来，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服，跟着父母走亲串友地收获大把大把的压岁钱。林落早已过了领压岁钱的年纪，也就只能看着他们徒生羡慕。

　　跟着父母串了一天的门，等到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林落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
　　是彭莹。
　　林落抬头看了看表，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
　　“你给我打电话了？什么事儿？”林落压低声音，不想吵到爸妈。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没事儿。跟你拜年来着。”彭莹是声音也很低。
　　“你在哪呢？”
　　那边又沉默了一下，道：“在家。”
　　“自己吗？罗家琪呢？”林落当然不会理解成彭莹是在Z城自己的家。
　　“她去陈跃那了。”
　　“真是没良心的女人。”林落低声笑笑。
　　彭莹嗯了一声，说：“太晚了，你赶紧睡吧。明天你妈还得拽着你去到处串门吧。”
　　林落点点头，又想到彭莹看不见，就说：“嗯，你也早点儿睡吧。等我回去给你带好吃的~拜拜了。”
　　挂上电话，林落伸手按下台灯开关，原本微黄的光亮瞬间熄灭，黑暗中，林落想着那些留在那个城市的人，微微笑起来。

　　黑暗中，彭莹合上手机，空荡荡的长廊上原本的一点点光亮也熄灭了，四周回荡着的消毒水的气味显得更加浓烈。
　　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彭莹走进正对着自己的那间病房，黑暗中，罗家琪躺在那里，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彭莹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看着她仍旧略微发白的脸。
　　“没事了。”
　　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