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谷王 ...
-
在侍卫引导下，石阶上的平民已快速疏离。狄沫等人被围在中间，行动较缓，此时仍留于阶上，那公子看上去也不甚担忧。只见禁卫去处，树影摇曳，刀剑争鸣声中，三条白影自树冠飞身掠下，竟直奔人墙而来。一名便衣侍卫振臂高呼声“保护王爷”，随即带了一半人手迎将上去，其余侍卫立时调整位置，补上空缺。
狄沫暗忖原来如此。这笑面公子竟然是位王爷，怪不得之前方肇云会瞬间严肃起来，疾步上前见礼。
三名白衣人前路受阻，后面的皇家侍卫也很快追上，不过多时便已遭团团围困，做着垂死挣扎。此时情势可谓大定，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退至阶脚处仰头观望。那王爷更是摆摆手，示意侍卫走远一些，别挡他的视线。
“瞧瞧这些宵小之辈，伎俩不过如此，哎，扫兴，真是扫兴。”他咂咂嘴，扭头向羽冰凌笑道，“本王好不容易得遇冰凌姑娘，一起把臂同游，没想竟碰到了这等事情，让冰凌姑娘受惊，本王真是罪过啊。”
羽冰凌□□起伏，明显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完全平复，但一听王爷赔礼，她可不敢失了礼数，赶忙敛衽回礼：“王爷言重了，有您在旁保护，凌儿很放心。”
那王爷爽朗一笑：“这倒也是，本王怎么说也粗通些拳脚功夫，何况翼宸在侧，他还未出手呢。咱这几个男人，应该就肇云一个文弱书生吧。呃，这位是……”
方肇云见他目光扫过狄沫，在旁解释道：“禀王爷，她是小妹狄沫。沫儿，还不快见过谷王殿下？”
这笑容满面，极易相处的王爷，正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九子，如今离藩负责京师金川门防御的谷王朱橞。只见他眯着双眼，待狄沫礼毕，啧啧一叹：“便是了。本王刚还惋惜，如此花容月貌怎就生成了男儿身，还算老天开眼。正好前日听皇上提起你，还说要为仙逝的令尊大人平冤昭雪，圣旨估摸着就快下了。你也算是尽了一份孝道，了却了一桩心愿啊。”
狄沫怔了怔，随即心中大喜，与方肇云想对一望正要拜谢，忽听羽翼宸厉声一喝，接着飞身跃离众人数步，截住迎面飞至的数名白衣刺客。这批白衣人隐匿之处离阶底稍近，或是方才未寻到合适时机，此时才由树丛中窜身而出，呈扇形扑来。
羽翼宸当真身手非凡，几个照面，已将当先交手的两名白衣人打落回石阶，随即身形一动，又挡在了其余白衣人前行的路上。也不见他如何费劲，却是真凭一已之力，生生阻住了近十人的攻击，未让一人越他而过。
朱橞目不转睛的观看战局，一面摆首叹道：“可惜翼宸身任京城护卫要职，若非如此，本王如何也得要了他来我王府，调教调教我这群吃白饭的侍卫。瞧瞧，瞧瞧人家那功夫，再瞅瞅你们那两下子，哎，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想上吊。”
他说得轻巧随意，身边的侍卫可是吓得浑身哆嗦，呼啦啦都跪了下去：“王爷息怒，属下让王爷失望了，属下罪该万死！”
朱橞收回眼神，一瞥匍匐在周围的众侍卫，忍不住乐道：“嗤，本王就那么一说，你们也就那么一听完了，还当真要治你们罪不成？忠心就行啦，武功不好可以慢慢学嘛，本王是那么不体恤下属的人吗？没脑子。还跪着干嘛，快起来！”
看着侍卫们诺诺连声爬将起来，狄沫既觉好笑，又觉这王爷的性情透着莫名的怪异，令人难以捉摸。
未几，被围的三名白衣人已一人战死，两人力竭被擒，余下与羽翼宸纠缠的，虽因以数敌一，暂不见重伤就缚者，却也讨不到丝毫便宜，眼见三生街上官兵蜂拥而至，再拖下去，势必是全军覆没的死局。这时，白衣人中传出一声尖啸，接着便四散逃离开去。羽翼宸不敢轻离，于是亮出兵马司腰牌，分派众兵卫循踪追去，再步回谷王朱橞身侧，目视着正被押解过来的那二人。
“辛苦了，翼宸。”朱橞亲昵的拍了拍羽翼宸的肩，目光中满是赞赏。
“王爷哪里话，保护王爷乃卑职应尽职责，卑职万死不辞。”羽翼宸躬身作答，呼吸略失平和，汗水已湿透额间发际，正沿耳鬓缓缓滑落。
狄沫瞧他汗水涔涔，不禁感同身受似的，浑身上下不自在了起来，因而下意识的掏出袖中锦帕，递了过去：“羽公子，擦擦汗吧。”
无巧不成书，羽冰凌也恰好在这时候掏出绢子，却不见递予谁，只单手执了，在面纱下掩嘴轻咳了两声。
羽翼宸微微一怔，望向那只向他伸出的纤手，再抬起目光，望向这手的主人。她的目光清澈见底，不含丝毫杂质，她的笑柔和而不做作，更令她清丽的容颜多了一丝纯真。这样的美，亲切婉约，细密灵透，明明没有张扬没有奔放，却是把人丝丝缕缕的萦绕了进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几近为之失神。
难道京师之地，官场之中，竟仍有如此般不染凡尘的女子？抑或是她将反面演绎到了极致？
只是这，又与他何干？
羽翼宸挪开眼神，摇摇头，礼貌的说道：“多谢姑娘好意，不过羽某一介武夫，没有那么多讲究。”说着，便举起衣袖在脸上一抹。
武夫与否，恐怕并无关系，男人嘛，太多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了。狄沫浅浅一笑，也不介意，刚要收回手，帕角却被扯住。
“等等，本王也热出了一脑门汗呢。”朱橞注视着狄沫，一抬眉毛，“这帕子，就先借给本王用吧，狄姑娘可别不舍得。”
狄沫赶忙松开手：“怎么会，您拿去就是了。”
朱橞呵呵一笑，先将锦帕举起到鼻尖，深深嗅了口气，感叹一句好香，然后对叠齐整，在面上轻轻擦按，吸去汗液。
众人也不说话，羽家兄妹各自瞧向别处，方肇云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就狄沫一人看着朱橞的动作。她眼皮一跳，猛然想起方才拿这手帕擦拭桌椅的情形……这会儿收回来也迟了，还望王爷大人别因此患上皮肤病才好。
此时，兵卫已将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的刺客押至，迫他们垂头跪伏在朱棣身前。这两人鬓发散乱，白衣浸满血迹尘垢，污浊不堪，破损处皮开肉裂，深处几可见骨，看样子受伤非轻。其一人已然有出气没进气，全靠兵卫拽着，才不至瘫倒于地。
朱橞顺手将锦帕收进袖内，吸吸鼻子，斜眼一瞄：“白莲教？嗯，身手很不错嘛。不过想谋害本王，这阵势还远远不够。”
受伤稍轻那名刺客突然放声大笑，费力抬起头来，双眼布满了血丝，还有轻蔑：“光明圣母在上，今遭事不成，便放你们这些朱家狗崽子们多活几日，看着你们狗咬狗窝里斗，自相残杀，也是快事一桩啊，哈哈！”
朱橞的表情僵硬了半秒，很快便又面带笑容：“邪教就是邪教，调教出来的尽是疯子，死到临头还敢满口胡言乱语。算啦，本王不和疯子计较。还愣着干嘛，带下去吧。”
兵卫应诺一声，便要扯起二人。大笑那白衣刺客倏地噤声，嘬唇成圈状，嘴中吐出数枚精光闪烁的物件，直射向朱橞。羽翼宸当先反应过来，只见他低哼一声，斜跨两步挡在刺客与朱橞之间，身形电转，双手挥动，再停住时，指间已夹着三枚比发丝略粗的绿油油的钢针。整个过程也就眨眼之间。
众侍卫这才意识到主子已在生死门前走了一遭，一个个骇得面惨唇白，呼喝着挡在朱橞等人身前。自有另一拨人疾步上去，揪住那刺客的头发，便是一顿狂踢烂揍。他们这趟可是吓得不轻，虽说谷王之前也不是没遇刺过，但从未有过如方才般凶险。倘若王爷果真遭遇不测，他们谁也脱不掉干系。就算侥幸活了下来，护主无功、护驾不利的罪名，他们又如何担当得起？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刺客吸引之时，他那名看上去濒死的同伴缓缓的，悄无声息的抬起了脸，目光迅速扫过羽翼宸的后背，瞄到朱橞的位置，一鼓腮帮，同样吐出了三枚毒针，力道却比先前那人强上数倍！
耳后风起，迅速掠过，惊觉的羽翼宸只来得及打落其中两枚毒针，眼瞅第三枚毒针即将从侍卫肩头飞过，他不由高声急道：“王爷躲开！”
朱橞虽有些肥胖，但行动仍十分敏捷。一闻羽翼宸告警，他便下意识的朝斜后方挪了一步，正好踩上方肇云的靴面，平衡顿失。与此同时，朱橞另一侧的羽冰凌口中惊呼“王爷小心”，飞身扑来，竟是要以自身娇躯相护。朱橞乃是怜香惜玉之人，怎忍心让佳人因自己负伤，因而伸臂一抱，将羽冰凌搂入怀内，两人齐齐朝方肇云身上倒去。可怜方肇云脚丫子被踩，本身又是文弱书生，如何承受突如其来的冲力，他别无选择，只能做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三张。狄沫站在方肇云身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拉，朱橞半空中挥舞的手已拽住她的腰带，很不幸的，将她也带倒了下去。
毒针险险的从众人眼前或脑后掠过，撞在后面某名侍卫举起的刀身上，发出叮啷一声脆响，掉落于地。那发针之人，正被数量更多的一拨人群殴。
终是有惊无险。羽翼宸呼出一口浊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一瞧谷王等人的情形，虽冷峻如他，虽不合时宜，也不禁扯动嘴角，偷展了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谷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