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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往事后期空记省 ...


  •   陈商被杨克生生折磨了一夜。陈商这一次是真的怕了,他生怕杨克一不如意便将他拉去净身,于是格外柔顺,不再有半分挣扎。两人正在痴缠,门外却有内监来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宣您即刻进宫呢。”

      杨克心头一怔,却立刻明白过来,定是秦若翎想方设法搬来了救兵。他起身穿戴起来,恨恨道:“这毒妇又着人去母后那边告状了。天天拿母后来压孤,着实可恶!”他心中怀着怨愤,便刻意慢条斯理地拖延时间,又回头亲自给陈商穿上肚兜和小衣,盖好被褥,柔声道,“阿芒想必也累了,先睡一会儿。孤去去就来。”他低头凑到陈商的耳边,“阿芒可要乖乖地听话,若是再耍什么花样,孤可饶不了你。”

      陈商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是茫然无措地在黑暗中瑟瑟发抖。杨克见他露出如受惊的小兽一般可爱的模样,心情不觉大好,便哈哈大笑着拍拍陈商的脸,才命人进屋给自己换上蟒袍,施施然坐上步撵往中宫而去。

      赫连哲哲在坤宁宫等了许久,杨克才姗姗来迟。她本是心中有怒,但见到爱子愁眉深锁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便已经消了一半,只是招呼杨克坐到自己跟前,又吩咐宫人们给太子上参茶。赫连皇后看着杨克眼底的血丝和黯淡的眼圈,说不出的心疼,缓言道:“太子这些日子辛苦了。”

      杨克拱手道:“能替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此番父皇让儿臣监国,儿臣自当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差错。这些日子来,六部的奏章堆积如山,儿臣日以继夜地批阅,昨夜也是一宿未睡,不知母后清早便命儿臣过来,可是发生了甚么大事?”

      赫连皇后道:“太子如此勤勉,想必你父皇也会开心。”她微微沉吟,吩咐左右道,“我有些话要同太子讲,你们都退下。”她又冲近身服侍的一个老年女官道,“尼玛伞,你把宫门都关上,不要叫闲杂人等进来。”

      屏退了众人,赫连哲哲才沉下脸来,她的五官和杨克如出一撤,眼角眉梢都带着尖利,若是收敛了笑意,便叫人看着阴冷,给人以不怒而威的压迫感。她冷冷地看着杨克:“克儿,听说你在别苑养了一个妓子?如今又将她堂而皇之地接到了东宫?甚至为了这么一个妓子把太子妃拘禁起来?”赫连哲哲一拍桌案,“克儿你真是昏了头了么!你如今是监国太子,却做出此等有伤风化之事,等你父皇回了京,那班老臣又要伺机弹劾你。”她眼中俱是痛惜,压低了声音道,“你难道忘了去年和陈商闹的那一出?克儿,你怎么这般不知轻重?”

      杨克起身恭敬道:“母后责骂得是。”他上前了几步,到赫连哲哲身前直直跪下,婉言唤道,“额娘,孩儿知错了。”

      赫连哲哲道:“既然知道错了,回去便把那妓子打发了。发卖也好,逐出京城也好,总归要想办法把这事掩盖过去。秦氏那里,母后会将她接到宫中小住几日,我也会敲打敲打她,身为太子妃,和一个妓子争风吃醋,实在是贻笑大方。到时候,你再到中宫来,亲自把秦氏接回东宫,给秦家一个面子,也是给皇家存了体面。只要你和太子妃夫妻和睦,和好如初,这场风波便就算过去了。”

      她摸了摸杨克的头,长叹了一声:“克儿,你也到了弱冠之年,总不能再像往日这般胡来,你可知道,这上上下下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你?”赫连哲哲冷冷一笑,“且不说那班老臣,就是刘栋音和叶桎风二人,便是时时刻刻想废了你,好把杨显拥上太子之位。如此,你更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能落下一点错处在别人手里。秦氏是额娘为你千挑万选的太子妃,秦家有野心,也有实力,才能够和武侯刘氏一族抗衡。朝堂之上,各有牵制,彼此势均力敌,才能风平浪静。你身为太子,岂能恣意妄为?”

      杨克静静地听赫连哲哲说完,才正色道:“额娘说的都对。然而,此事可大可小。说到底,不过是儿子宠幸了一个女人,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况且是为了皇室绵延子嗣,何罪之有?假若是父皇要临幸一个宫女,朝臣们会叽叽歪歪么?他们不过是借题发挥,如今孩儿动则得咎,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孩儿以为,为了东宫的尊严和权威,更不能事事向朝臣妥协。如今此事只是宫闱内眷之事,还轮不到朝臣来管。额娘,孩儿若是失了东宫的威严,如何才能御下?一味隐忍退让,就一定能保得住太子之位吗?”

      赫连哲哲若有所思,沉吟道:“只是,你拘禁太子妃……”

      杨克跪在地上朗声道:“额娘,孩儿软禁秦氏,并非是因为太子妃在后院滥施家法,而是因为秦氏伤了龙嗣。”他膝行向前,靠在赫连哲哲的身边,哽咽道,“额娘可知,那女子本已怀有身孕,却被秦氏一顿酷刑,痛失了胎儿。额娘,你可知孩儿这几日都夜不能寐,简直痛彻心扉。这是孩儿的第一个孩子,亦是额娘的亲皇孙啊。”

      赫连哲哲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克,颤声道:“额娘竟不知其中有这样的曲折。”

      杨克继续道:“秦氏因为嫉妒才会痛下杀手。这本不过是内闱妇人间争风吃醋的闲事,却被秦氏闹到中宫来,还让那些外臣有机可趁。”他咬牙道,“从来妻贤夫祸少,太子妃如此不识大体,将来如何能辅佐儿臣?”

      赫连哲哲点了点头:“秦氏确实是太不懂事了。”

      杨克心中一喜,抱住赫连哲哲的腿,故作哀戚道:“秦若翎自从入了东宫以来,天天摆大小姐的架子,从未把儿臣放在眼里。如今儿臣的孩子也没了,儿臣心里的痛有谁能知道?额娘,儿臣心里实在难受得很,真想废了秦氏给死去的孩子报仇。”

      赫连哲哲叹了口气,将杨克扶了起来,她望着自己的爱子,眼底满是慈爱,又想到那痛失的皇孙,心中更加难过,便道:“克儿,等到你将来有朝一日继承大统,想贬了秦氏也好,废了秦氏也好,额娘绝不阻拦,只是眼下却是不可。”她握住杨克的手,“因为额娘的缘故,朝中大臣本就排斥你,恨不得让杨显能取你而代之。若无那些重臣的支持,你的储君之位如何能稳?秦家好歹也算是开国勋贵之家,在你父皇面前能为你说上话。克儿,小不忍则乱大谋。额娘的一番苦心,你可明白么?”

      杨克冷笑了一声:“额娘,孩儿这个太子做得实在憋屈。父皇既然那么中意老二,为什么当年还要立我为储,既然立我为储,又为何事事看我不顺眼?父皇的心,可真是偏哪!”

      杨克的话仿佛戳到了赫连哲哲心中的痛处,她怔怔地坐着出神,许久,才缓声道:“额娘这些日子总是梦见锡林草原,梦到东屯和西屯的野花,还有天上盘旋的雄鹰,额娘可能真的是老了。”她抬眼看着杨克,“克儿,额娘将来若是不在了,护不住你,你该怎么办呢?”

      杨克迈步走到赫连哲哲的身后,轻轻按揉着赫连哲哲的双肩,轻声道:“额娘说什么傻话。孩儿已经长大了呀。孩儿会守护着额娘,绝不让人欺负了你去。咱们母子一体,何惧那些宵小之辈。”

      赫连哲哲心头一暖,喃喃道:“我的克儿从小聪慧,心地善良,宽厚仁德,还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惜你父皇就是视而不见,偏偏喜欢那个冷血的杨显,还有陈商那个小混蛋。”

      杨克手下的动作一滞,却不敢多言,深怕露出马脚来,只是低头不语。

      赫连哲哲看不到站在身后的杨克的表情,只是半眯着眼,有些出神地望着那紧闭的宫门,低声道:“额娘小的时候,你外祖父还没有统一东西两屯,草原上尚有数十个大小部落。额娘打小儿就跟着你外祖父南征北战,那可真是马背上的日子,每天都过得腥风血雨。你外祖父是草原上顶天立地的勇士,左右手都能拉开两百斤的铁弓,一箭便可以射中对方将领的头颅,我每次跟着你外祖父出征,他准能赢。他就说我是渤海的福星,是吉祥天女派来襄助他的神使。”

      赫连哲哲说起少年时的往事,不觉莞尔:“后来,你外祖父统一了渤海十八部,成了渤海之主。那时候,额娘才十三岁,你外祖父封我为吉祥公主,把水草最肥沃的锡林草原,还有雁支山都封给了我。额娘的领地,可比你二舅舅的地盘还大一倍呢。你外祖父临终前还说了,那块地就是给他的小吉祥的,谁也夺不去。你大舅舅虽然继承了渤海国主之位,也不敢拂逆他的遗愿,一直待额娘客客气气,我们兄妹三人共治渤海,倒也相安无事。”

      赫连皇后很少提及往事,杨克静静地听着。赫连哲哲却停了下来,忽而轻叹了一声,步摇上的东珠亦随之轻轻晃动:“克儿,额娘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年没有随你父皇来到燕京,这辈子就带着你留在渤海,你好歹也是草原的半个王。”她突然转过头来紧紧握住了杨克的手,“克儿,你须知,你这个东宫之位,是你应得的,你无须妄自菲薄。”她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额娘当年把锡林草原和雁支山献给你大舅舅,才换来渤海四成的精兵助你父皇归国夺取帝位。额娘拼尽全副身家助你父皇登基,他许你东宫之位,乃是理所当然。没有额娘,焉有你父皇的皇位?杨显,他又算得上甚么东西?”

      杨克道:“可是父皇宠信老二。”他咬着牙,“老二有武侯刘氏一族为他撑腰,还有叶桎风,在朝堂上事事都护着他,他是父皇的嫡子,众望所归……”

      “就算他是嫡子又如何?你亦是嫡子!”赫连哲哲厉声打断了杨克的话,冷冷笑道,“宠信?自古以来,帝王的宠信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赫连哲哲缓缓从座上站了起来,脸上却俱是阴冷的笑意:“叶桎风的身世可不简单,传言他的生父是当年赵宋末年的大权奸陈冕,算起来,和南陈的后主陈深还是堂兄弟。叶桎风从小被武侯刘向天和公孙敏夫妇收养,又记在素王公孙敬的名下,才继承了神威大将军的爵位。他和刘心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年武侯刘向天还曾想把爱女许配给叶桎风。”

      杨克道:“这些事又算不得甚么秘密。叶桎风和父皇也是总角之好,父皇最是信任他。”

      赫连哲哲拨弄着厅前的一株盆景,悠悠道:“帝王无情,信任二字,何其脆弱。你要明白你父皇的心。岂是功高身合死?你父皇心里只怕早已经开始忌惮叶桎风了。要扳倒你二哥,首先要扳倒叶桎风,刘栋音之流,则不堪一击。杨显倒是从小谨言慎行,却偏偏喜欢和陈商这个草包厮混在一处。”赫连哲哲笑了起来,“陈商天天惹是生非,要杨显给他收拾烂摊子。想拿捏杨显,陈商便是他的弱点。”

      杨克心中不满,冷声道:“陈商不过是南陈的遗孤,又关他什么事?孤若是容不下一个降臣,只怕也要被世人诟病的。”

      赫连哲哲有些诧异地看着杨克,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素来和陈商不睦,每次提及陈商,杨克免不了要痛斥一番,今日这样深明大义倒真是罕见。她一下子觉得儿子成熟稳重了不少,不免欣慰地点了点头:“吾儿能这样想便好。只是上位者不可太过心慈手软,你待陈商仁至义尽,他却未必这样想。只怕他是杨显的马前卒,等到必要时,第一个冲出来替杨显冲锋陷阵。”

      杨克不语,只是冷冷一哼。赫连哲哲双眉微挑,低声道:“叶桎风和刘心雨当年在六洲城一起抗击花刺子模,整整三年朝夕相处,两人间的暧昧人尽皆知。克儿,你说,你父皇心中会不会在意?”

      杨克一怔,喃喃道:“母后难道是想……”

      赫连哲哲将盆景上的那些花骨朵搓弄得满地狼藉,冷笑道:“从来三人成虎,流言多了,自然会叫人心生疑窦。何况,你父皇又是那样多疑之人。”她用足尖轻轻碾着地上的残叶,“刘心雨都死了十年了,死人不能开口为自己辩白。叶桎风因为爱慕刘心雨终生不娶,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侍女都不曾有过。为了心爱的女人守身如玉,如此情圣实在是感天动地。这些年来,他又这般护着杨显,如果说杨显是他的儿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呢。”

      赫连皇后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杨克:“如果杨显的身份受到了质疑,他又如何能再与我儿争位?”她握住杨克的肩膀,“克儿,额娘为了你,自然会拼尽全力、豁出一切,你一定要争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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