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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布衣(改了些) ...

  •   一天,一个早晨,一个值得欣慰的事情——
      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种的枫树不经意之间已经是枝头缀满红叶,霞光照遍天际,很美。

      我激动,我感动,我骚动,我带领了一堆人跑到花园的小径中,植土去枯叶除虫加肥料,忙得不亦乐乎。

      然后很满足的沉沉睡去。

      隔了几天,记得是第二个早晨,却又是一个异常悲惨的事实——
      我发现我亲手培了土加了营养让我欣喜的红枫突然死了。

      叶子蜷曲,好似被烧灼过一般,枯黄,失去了活力。再没有了不久前,那烧遍天际的豪迈,夹杂的妩媚。

      在那时就已经开始陪伴我的杏轻轻贴在我耳边告诉我,我不应该加了么多的肥料,这样会把树木的根部烧坏。

      我很难过,驱赶走了下人,拒绝那些虚假的告罪痛惜。留下我一人蹲在树下,终于是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的枯叶上,璀璨欲滴。我抱着那株死去的枫树哭泣,哭到最后哽咽着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旁边躺着一个小孩,扎着辫子,穿着粉红的连身衣,面容模糊不清。孩子的声音清越可爱,看孩子的打扮像是个女孩,他却打一开始就说自己其实是男孩,可是母亲把他当女孩来养。

      然后他叫我唤他风。

      风,风,不就是枫树么?我不愚蠢,但我固执的劝说自己相信一个不可能的臆想,那时我已经是同母亲囚禁于肆馆中,冷清寂寞——
      真的,多一个人的陪伴,哪怕只是一个孩子也好。

      我虽然是不屑于和他说话,也没有什么话题,通常都是两个背对着望天,有时他会喃喃不休些什么我听不懂的东西,有时又会异常的沉默。等我倦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他便悄无声息的离开。而待我醒来之时我便再也找不到他。

      等我得旨可以离开肆馆后,几年过去,再没有他的影子。

      或许会不解,若是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棵树,不过是一棵树吗,至于不。

      恩……
      不过是一棵树……

      可这颗枫树的种子,却是我从那个世界中无意带来的。
      从坟墓边,留下的种子,六月满地的种子。

      这是我留下的,唯一的回忆。

      刚梦到这里,一觉醒来,睁开眼睛满眼都是枫树叶子弥漫。再使劲眨眨眼,眼前又是布着帐子的宽大木床。爬下床来,喝了口昨日放在床边雕花小凳上的冷茶,一边觉得有趣——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莫名其妙跑到肆馆中来到我面前,还是女儿打扮男儿身子,通常都是两个人不说话,并肩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白絮般的云朵飘走,又飘回来。

      开始确实是懒得说话,后来想说些什么却还没来得及开口,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是谁,男孩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虽然是遗憾,不过也不怎么在意,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来,咳,我顿了顿,将茶盅放回小凳上,打了个哈欠,又一屁股坐回旁边的圈椅中去,枕着用新鲜菊花瓣晒干后混着绿豆包裹的靠枕,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今天天气真好……

      正是懒散发憨的闲愁时分,早晨的空气清新而舒畅,我推开木窗上拴着的雕刻着素兰花瓣模样的扣子,一股子的露水味道扑面而来,我继续满足的呼吸着。

      冷不防的,一块冰凉的东西贴上面颊来,我脖子受惊地向后一缩,手也往后袭去——

      “王爷,您的凉茶。”
      背后传来四儿如同茶杯一般冷凝的声音。她搁下手中的银盘,上面搁置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白描荷花茶盅,还有一个绿色的玉碗摆在旁边。她双手将盘子放下,又打开身边的小掐丝盒子,顺手给我束上南瓜藤镀金的绳子,睡觉之后散乱的发丝整齐的被梳理得干净利落。

      “啊谢了。”我随手向后招去,又顺便将口中的漱口水吐到碗中,三个字故意说得含糊不清。

      一同进来的杏将豆奶轻轻移到我手边,见我没有要吃的意思,就挥退一旁的小丫头些,自己并没有跟着她们后退着离开了房门。

      “你怎么不跟着出去啊。”我打量着四儿沉静的脸庞,再扫了眼里在一旁的杏,打趣地对着她们说道。

      四儿眼神悠悠,淡淡的瞄了我一眼,又恭敬的低下头去,“是。四儿是怕王爷寂寞,特地跑来让王爷奚落玩笑一番开开心的。”切,最后的一个的字还故意加重音节,我调笑地挑起半边眉毛,啜了口豆奶,咦……咋没加糖……

      我自顾自的喝着,四儿立在一边知趣的不言不语,一声不吭。

      窗外韶光年华,锦色五弦,阳光稀疏而温暖,菊花纤巧而自傲的开在满室的阳光中,摇曳生姿。我也跟着喜滋滋的继续打哈欠,乐得无事。

      斗酒一杯。果菜几碟。鲜花半束。添些沁芳之泉纯净之水盛满琉璃杯中折射阳光,窗外大好的天气或是稀稀落落的雨声,抑或是云遮地,最重要的是要有闲适的心……

      “您要是无聊了,就去找圣上讨几个事情做做吧。”
      碍眼的声音——
      “这几个星期,您就这样耗了过去。”四儿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不像您的性子……”

      “你是要我当不成这闲散王爷要自讨苦吃去?~”转过身去,背对着明灿灿的光线,我笑着问她,“还有,我是这么轻易就捉摸得透的么,我是谁。”我又非常挑衅地接了下去。

      “是……您英明神武那是我这种浊物捉摸的透的。请原谅四儿,我要将您一直含在嘴边的茶杯子退下去,顺便自我谴责一番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四儿神色不便,双眸淡然又温婉,双手接过我递过去的杯子,我含笑的一点头,她便躬着身子退离开去。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闲得无事还有一声不吭的杏,房间里,非常的安静。

      我小口喝着豆奶,一边随手将手边的书册翻开,隔着透明的阳光,逐字逐句的读出声来,声音低沉柔软:

      “西江上月,色明星稀。尔独坐于湖畔,静女独茱。可知情意绵绵,若连绵的水,安静宜人。”

      穿透过我低声地吟念,杏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穿越过层层大雾,来到我身边——“王爷……”

      那是一声极低的呼唤,莫名的鼻腔中有股酸意弥漫。

      ——“尔独坐于湖畔,安静异常。迢迢织女星,光辉明若双眸,复不见你载笑载言,不见你铃声清脆。月盈盈,静女独茱。”

      “王爷……”杏又唤了一声,我抬起头来望向她,她低着头,缓慢地向前磨蹭了一步,却没有说话。

      我吸吸鼻子,呼出一口郁结在胸前的浊气,对她说道,“想说就说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

      杏一开口却是莫名其妙的几句话,“王爷,杏猜不着,杏也是累了的……可是,杏还是要说,因为总觉得您不对劲。”杏的眼神落在我身后,仿佛被我背后的景色吸引过去,神色迷茫又安静,她温和的看着我,见我没有动怒的意思,便壮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

      “是我生疏了,还是王爷突然变了性,杏很迷惑。”
      “可是王爷,您自从进了宫回来就很不对劲,先前您喝退我,身边却总有雨霖铃,总会有梅容的影子。”

      我托着书页,话语轻快,听了半天就这些小事情,哎……
      “杏啊,你是在责怪我疏远了你是么,没关系的,我也只是喜新厌旧增添一些新鲜血液而已。”

      “不,王爷,杏很知足。”又是一阵短暂的迟疑,“可是,您现在从不使唤梅容伺候您,雨霖铃您也是一面未见,这些您疲了乏了都是可以的……”杏舔舔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深呼吸一口,她又低下头去,仿佛更加难以启齿,“可王爷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只瞧着外面的天空,是,您看起来是多么的清闲快乐,可是,王爷,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未置一言,又将手中泛黄的纸页向后翻了一页。

      ——“王爷,您心里不舒服,就发发脾气,别这样大家都害怕……”
      最后,杏这样说着,异常的委屈。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于是便笑出声来,转过身子,继续沿着杯口喝着里面乳白色的豆奶。

      没有加糖,有些隐约的涩意。
      “你啊你,这些话换了别的主子,你就敢这么直接的说出口吗……”我笑着冲着低下头去的杏说道,“你也不用操这些心,我以前也不是经常喜欢一个人待这不是。我很好,一直都很好不是么。”

      是的,我很好。一直都很好。我自己也是这么相信着。
      “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杏见我固执没有转圜余地,便端走过托盘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坐着,心里波澜不兴,像是安静的水流。

      ——“水影中的女子,是心中的魂魄。吾欲上下求索,只为那水镜花月,虚空捕风。”

      *** *** *** *** *** ***

      其实啊,我总觉得像是缺少了某种元素,忧郁和烦闷总是周期性的发作,穿透过迷蒙的思想袭卷而来。我只有借助另一些事情转移注意,重新兴奋起来,突然想到,我这些突如其来的爱情莫非只是我转移视线的手段么。

      我很犹豫,也很迟疑。彷徨着试探着却进了宫,那是我熟悉的女皇,还有陪伴在女皇身边的凤后,莫名的有种悸动——

      久久在身边环绕的力量,那种突然充盈心间的温暖,还有席卷的彷徨与幸福。

      而我呢?

      捧着茶杯,透过袅袅上升的雾气,眼前模糊不清,仿佛阳光灿烂又仿佛阴暗潮湿。我整天的躲在房间中,隔着一扇敞开的窗子,思考着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究竟到底又想怎么样。

      自哀自怨,或是默然不语肆意逃避都无法解的话,我想,彻底的决绝的思考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来到这个时空漫长的十多年,究竟是否是自己想要的。清淡的日子足够我反思,我很欣慰。正当我迷迷茫茫傻笑之时,四儿轻轻推开木门,语气波澜不兴又与平时的兴味不太相似,她立在门畔,我回头看她,嘴角带着痴傻的笑容。

      “王爷,富大小姐富葭来访。”

      我回过头,将杯子放在面前的大理石石面上。真是稀客稀客啊——

      “请进内堂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布衣(改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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