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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九天雷殒 ...

  •   经验主义害死人,魔族自然知道雪崩是怎么回事,也有听过化雪时尽量减少喧哗的警告,不过人总是这样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每天见到的是,照常的号声天天不绝,雪却也好好的呆在山体上,新的经验就这样覆盖了忠告,当苦志蛰伏雪原十二日的阿修罗烈火延烧至城外呈弓形围绕城墙的为寨之下,良好的纪律使每个瞭望塔上的号手齐声吹起了催促城门守军迎敌的号角,同时与环绕全城的积雪产生共振。

      阿修罗王后来发现城虽然办下了,可他自己也给魔族治了一着,他现在必须义务为丧生城内的魔军收尸,不然等到白雪化去,瘟疫必然会萌生泛滥,阿修罗军或许难逃陪葬的命运。

      死人有时是最让人没办法的种类,纵然阿修罗王操练活人的道行已臻入妖境,他也只能乖乖服帖,亲自给那场邪行的雪崩任劳任怨的收摊打扫。

      对,是亲自,本来这件事情应该是蜃塔的专长,处理尸体的事以前主要是他在跑,蜃塔是十二神将中唯一从不上阵的人,却是一个后勤专家,食品保鲜、长途运输、营地建筑、战时医务才是他的专长和职务所在,更令人称奇的是他还负责设计阿修罗军的护甲军械等物,同时自己却是一个臂力欠佳,不通武术的学者型人物。据说此人原来的志向是书记员,因为一些误会才参加军职的,看上面的简历,这个人的脾气应该偏于温和,实际却差之千里,因为一些方面知识及其丰富,他对公式和定理深信不疑,绝不接受凑合,有时竟敢于抗命,婆雅稚是前军统帅,主要职能是冲锋,不怎么管后勤的事,蜃塔的坏脾气用不到他头上,这把子火主要是烧给阿修罗王的,知识分子最为厌恶官僚习气,可阿修罗王也是冤枉的,他现在自己都麻烦不断,哪有功夫跟蜃塔摆官僚。

      两君臣干架的缘由是蜃塔在自己以往的笔记里翻到有关高压炉火能快速彻底的焚烧遗骸的记录,蜃塔认为应该全部照记载的办,组织人力建造一座绝对密闭的高炉,阿修罗王不高兴,你当老子是包工头啊,到处补楼盖房子,而且还要绝对密闭和体型巨大,这是人干的活吗,只用普通火炉隔绝外界冷气就足够了,烧不彻底就再烧,气味难闻大家就忍一忍,然而蜃塔却不理解明明有上策可选为何偏要低就,阿修罗王认为蜃塔有病,明明能凑合还要大搞特搞,本来这事不算很严重,两个人都不是小孩子,以前又不是没吵过,互相解释一下就差不多能缓下来了,但,这次没有一个人让步,因为阿修罗王最近看蜃塔不顺眼。

      对,就是看蜃塔不顺眼。

      阿修罗王之前让过蜃塔一次,蜃塔说露天烧很臭而且火容易被低温泼灭,然后把他之前所有的笔记搬出来,抓着其他同事来一起帮忙大海捞针,结果是当初在场的人完事了都想把蜃塔杀掉,蜃塔是阿修罗军的书记员,平时碰到有什么事他都会记下来,所以大家认为在蜃塔的笔记里也许能有收获,没想到他什么都记,比如婆雅稚抱着长绒娃娃睡觉招致老婆不满,梨多尼牟偷偷把自己喜欢裸睡的秘密告诉帕娑罗衍,帕娑罗衍之所以长大了又臭又硬是因为他小时候有个口若悬河却不太讲道理的老妈,特别是当年还没换掉开裆裤的小阿修罗王就已经知道把小脑袋伸进湿吉毗难陀小妹妹的裙子里,被他爹抓住之后居然还满怀娇羞的说那就让湿吉看回来好了,我绝不反抗云云。

      蜃塔兄是大大的活该,你老兄不论顶撞也好、抗命也罢,你也不该把老板幼年时代的囧事记得这么牢吧,记得牢居然还写下来,写下来还敢给当事人看,看完了还要在后面加上分析说当年阿修罗王对阵湿吉毗难陀惨遭兵变(失恋)的原因是他俩小时候太熟了,还是那种小色鬼偷看女孩子裙下风光的孽缘,所以不管阿修罗王长大了怎么有本事怎么帅,浮现在湿吉小姐脑子里的也只能是这个看起来卓越英俊的男人小时候有多么的下流混账王八蛋,搞的一点美感都没有了,更何况谁能想到湿吉小姐是正太控(婆雅稚比湿吉小,小很多)呢……

      而且当时在场诸位的反应都很气人,比如帝释天直接就说阿修罗王你当初有没让那个女的看回来(居然还敢当面讲),梨多尼牟想打圆场非要从遗传学上论证当初他老板是怀着高尚纯洁的动机不慎钻进女孩的裙子里的,却得出阿修罗男代代好色的神论(搞的好像别族男人就不色一样),搞的阿修罗王当场拍案而起,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要么照我说的干活,要么,滚。”

      帝释天认为这句话应该伴随这一声咆哮才正常,搞得跟在讲故事一样说你滚吧,很惊悚有木有!然后他面前那座门就被用力掀开,蜃塔从里面撞了出来,帝释天就着推开门板,看到阿修罗王坐在那里悠闲的翘着二郎腿,表情变态变态的,两只眼睛阴险的吊着,左边跑着‘杀人’,右边跑着‘灭口’,“因陀罗先生,想进来喝茶么?”

      聪明的抖抖脖子,帝释天合上门扉,跑掉了。

      第二天蜃塔就罢工了,搞得忙着架炉的士兵们跌入了地狱,因为其他神将各有事务,阿修罗王找来找去只好自己来代替蜃塔干活,新来的掌柜什么命令都没下,还整天一副想找到什么东西劈来解恨的臭脸,一个一个炉子旁边游荡来游荡去,要不是认识他是阿修罗王,还以为这是个鬼(因为这个地方不是太吉利,烧尸体的工兵见多了惨状,难免有点灰色情绪)。

      人一个不爽啊,就容易做坏事,阿修罗王已经半个多月没看到蜃塔了,属于音讯全无的那种,可是在发工资的那天却有蜃塔先生解除蒸发状态突然出现把工资领走的消息传入耳中,阿修罗王终于出离愤怒了,工资是要拿的,活是不干的,另外还想八卦我,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我烧掉你的床!!!

      那是一个忽然骤冷的早晨,守夜归来的哨兵看到消失多日的蜃塔脸色紫涨得盯着自己房间里的一堆灰烬,乍看一眼屋内全无灼烧的痕迹,那张跟平时轮廓别无二致的床,只是轻轻一碰就无声的垮塌落地,只要人的衣角拂动流风,细粉状的灰烬就在金色的灯光下飞扬而起,就像飞动的萤火。然后的事情几乎整座沙利叶镇守营都围着看完了,体质文弱的蜃塔将厚重的棺木拖到阿修罗王跟前的时候,他整张脸都是煞白的,说话也很艰难,边说边剧烈的喘气,其剧烈程度让人怀疑他似乎快要吐出血了。

      “蜃塔?”焚烧尸体的火炉旁边,阿修罗王看着蜃塔拖来的棺材,眼睛里隐有怒意。

      “你处决我吧,自尽可以么,我现在还有没有的选?”

      “哈!蜃塔?你自尽?凭你那天生比别人缺一角的心脏,你能保证你有把自己脖子划开来的力气么?”

      众人哗然,即使是梨多尼牟,他也至今日才知道那个长久以来为他们源源不断输送粮草的同僚,不论是路途的遥远还是敌人的劫掠都依然坚强的维系在他们中间的补给线路,竟是维持在一个先天不足的心脏病人身上。

      “你!”

      “唉。”阿修罗王叹气,走过去拍掉蜃塔肩膀上的雪,说的话却十分不好听,“蜃塔呀,你还不如直接叫我把你拎起来,抖两下,你呢,就可以躺进去了。”阿修罗王想着,你小子就这样把你老板一丢自己出去风流快活十几天不回来,回来就跟老子说你要死啊,好啊好啊,我批准你啊,去啊去啊,看你怎么收场!

      蜃塔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睛,他分明看到阿修罗王眼里隐约闪烁的暴戾,简单的翻译过来就是,叫你们一个一个的不听话,那都去死吧。

      他真想杀我!蜃塔绝望的在心里默念,眼睁睁的盯着阿修罗王包覆在漆黑手套下的修长指尖对准他的眉心……

      然后阿修罗王的手贴到蜃塔额上,卷起来,中指飞弹,蜃塔应声趴下,昏过去之前想道:那个……好像是脑瓜崩耶……

      “梨多尼牟……”森寒的声音,“说你呢!还跑?”

      梨多尼牟顶着和他魁伟身形极不相配的狗腿笑转过脸冲着阿修罗王装纯洁,后者不吃这套,径直把晕菜的蜃塔推到梨多尼牟怀里,“带回去,让他好生清醒一番。”

      好生清醒……

      梨多尼牟略略把这四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立正敬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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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鬼!”安静的房室内,一声大喝惊起一片狗跳,帝释天暗骂要不是眼睛问题他现在绝不可能被人用这么难看的姿势踹飞,野蛮的家伙,给你点颜色看看!

      刀风刚到,背后就传来陆续抄家伙的声音,怎么回事?帝释天反手揉眼睛,这才看清楚某个‘野蛮家伙’睁着金色眼睛一眨不眨,然后一脚飞起毫不客气的将帝释天手里的刀踢飞半空。

      “你……先偷袭我的!”出口后帝释天发现自己说这句话的口气太老实了,不是他的风格。

      “鞋拔子脸!王明明是从你正面过来的,还‘有鬼’?你这双快要报废的眼睛还长来干嘛?”梨多尼牟抄起家伙,指着帝释天鼻子开喷。

      “我没看到,真没。”帝释天囧囧的发现这个场景是曾相识,似乎就是去年某次,阿修罗王开门进来,他当时喊的是‘有魔族’,现在是‘有鬼’,果然是白乌鸦嘴里说不出好东西。

      “摆设。”帕娑罗衍回头,指着帝释天看起来颜色很好看的眼睛,说完就转回去了。

      帝释天小朋友认真的进行反省,他的眼睛除了没有同时患上近视和远视,其他毛病似乎都有一点……好像真是摆……那个设,啊呸!老子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点灯。”阿修罗王皱着眉头望着这些个奇怪的家伙,这里是蜃塔的房间吧?搞的黑漆漆跟夜总会一样,还有个神经过敏的夜盲症患者见人就砍。

      房间被灯火照亮的瞬间,所有人都看到阿修罗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恐怖,然后他又快步上前推开梨多尼牟等人,在一副棺木前面停下脚步,用手撑在它的边缘,那里面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悄无声息。

      “蜃塔,我……”扣在棺边的手微微痉挛。

      “王,他没死。”梨多尼牟霹雳似的喊道,阿修罗王满脸的哀切唰一声变成高密度的黑线。

      “没死?没死你们把他放棺材里?”

      “不是您把他的床给烧掉了吗?”

      “……”

      无语之际,只有棺材里传来一声似乎睡的很舒服的呻吟,蜃塔在里面翻了个身,一脸幸福的咂嘴。至于阿修罗王,现在已经没人敢看他现在脸色如何了。

      “那你们在做什么?”扫视一圈,梨多尼牟等人纷纷把手里的洋葱藏到背后,帕娑罗衍最猛,他直接把洋葱生吃进去毁尸灭迹。

      “报告!我们在让他清醒!”

      “那洋葱……?”

      “报告!”帝释天邪恶的在肚子里狂笑,看我给你们抖出来,“他们在给蜃塔进行催眠,套出其他笔记藏在哪,以便知道您以前还对婆雅稚的老婆做了什么!”

      “哦……”阿修罗王笑眯眯,“那你在这里有何贵干?”

      “报告!他是来偷看的!!”梨多尼牟等人齐声吼道。

      “是么。”阿修罗王表情很平静,但每个人都清楚的听到某些坚硬物体被磨得喀喇作响的声音。

      哗!黑夜的镇守营刹那间被火光洋溢,不断传来奔跑和旗帜人声的喧哗,但似乎并不是遇袭的情况。梨多尼牟第一个冲出门外,向远处眺望。

      “婆雅稚?”

      “支援!!”一声接一声的嘶吼,通过对上口令取得城门许可冲入城中的队伍高高举起赤红色军旗,与全军一样的红莲天火图案背后又加上红色枪尖的徽章,这是前军统帅的标志。

      “他又添什么乱?”阿修罗王强压肝火冲到营门口,还没站稳,印着红色枪尖的旗帜下就钻出一条人影,瞄准阿修罗王助跑,扑到他身上,像章鱼一样巴着不下来。

      “王呀~~~”

      “你来做什么?”迟早被这十二个人气死,阿修罗王愤怒的想。

      “支援啊。”丝毫没有察觉,婆雅稚顽强的赖在阿修罗王脖子上。

      “为什么?”

      “你们遇袭了么?”

      “没有。”

      “魔族打过来了?”

      “没有。”

      “有人劫营么?”

      “婆雅稚你想象力真丰富。”阿修罗王心想你能不能别给我丢脸了。

      “那你们怎么一个人都没来接这批木材呢,梵娑叶那个贱人一直追着我跑,幸亏蜃塔指那条路给我走……”

      “什么?”阿修罗王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他病的那么重么,他从我这里回去的时候明明已经好转了。”婆雅稚自言自语。

      “病?他又发作了?”

      “是啊,他半个月前回我这里来接送那些木材,因为梵娑叶现在也缺木材,他不放心,结果忙的自己却发病了,我便留下他修养,然后写了假条给您,您应该知道才对。”

      “他那天好像有说要去你那边,我以为他在跟我生气。”

      “生气?您欺负他啦?”

      “算是吧。”阿修罗王终于把那条线串起来,自己那天让蜃塔‘滚’,蜃塔就说去比湿奴城接送木材,可是他以为蜃塔在赌气,然后蜃塔真的走了,他就以为蜃塔罢工风流快活去了,其实蜃塔是在那边心脏病发才回不来的,但是阿修罗王那几天去代蜃塔的工了,竟也没能看到婆雅稚写过来的假条,以至于之后越想越生气做坏事烧掉了蜃塔的床,蜃塔回来看到一堆灰,然后误以为阿修罗王要杀自己,才拖着棺材找阿修罗王闹事,结果被后者毫不费力的敲晕,没能把木材的事说出来,所以在路上运送物资的婆雅稚才没有得到接应。

      “王?”

      “是我的错,走吧。”

      跟着阿修罗王开门走进蜃塔的房间,婆雅稚看着那副棺材和在里面睡的正香的蜃塔半天摸不着头脑,然后阿修罗王居然蹲在某个柜子前面找东西,这时候门又开了,进来的人是帝释天,看见阿修罗王正抱着一床棉被,站在蜃塔的棺材旁边,脸上带着孩子似的表情,似乎很抱歉的模样。

      “你不是把他的床给烧了么?”帝释天问道,婆雅稚疑惑的转头看阿修罗王,烧床?好幼稚耶……

      阿修罗王瞥帝释天一眼,说,“被子没烧。”

      婆雅稚很囧,不会吧,王您真干这种事?

      帝释天同样囧,“那……”

      谁知阿修罗王毫不以为意,扬起脖子理直气壮道,“我藏起来了!”然后自顾自展开被子,盖到蜃塔身上,蜃塔还是全无要醒的意思,非常自然的抱过被子,一脸幸福的蹭。

      帝释天和婆雅稚此生唯一一次想法一致,那就是,他们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幼儿园。

      婆雅稚捧心流泪,王呀,我伟岸的王呀~帝释天微微掀开房门,发现梨多尼牟等人在外面站成一排,才猛然顿悟,难怪他们要推我进来!#¥%&×

      “咦,那个……我是不是该出去呢?”帝释天觉得今天晚上他似乎知道的太多了……

      “不该。”阿修罗王咳了两声,以便转换口气,“那个……对不起。”

      “什么?”帝释天不明所以,四处寻找一圈发现地上已经变成碎片的刀,是刚刚被阿修罗王从他的手里一脚踢飞,然后踩成碎片的,虽然这柄刀不算哪门子上等货,至少还不算难用,现在自己开着皮包公司几乎没什么财产,再去弄一样武器似乎也有点难呢(军械库的量产货才不要咧)。凭这点,阿修罗王似乎也该道歉。

      想完后帝释天感觉有点得意,然后立马自行扑灭(得意个P),决不能因为被奴役久了就犯贱,嗯!

      “赔钱!”对!要赔钱!还有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费!(好恶心)

      “你等下。”却不想阿修罗王毫无异议,说完以后就走出去了,过了挺久才回来,以致帝释天和婆雅稚两个人差点小别胜新婚,用热情的拳脚互相交流革命友谊。

      “赔给你。”

      帝释天没有接,那柄剑有问题,第一眼就知道了,这种事情就算用膝盖思考也是同样的结果,阿修罗王抱在怀里的剑几乎有九尺长,几乎算是枪了,但它被写满咒文的布条缠的紧紧的,没有问题为何要用写满封印意思的咒文缠起来呢,对了,自己分明毫无咒文方面知识的,但现在为什么却能读懂布条上面的大意,又是阿修罗王的诡计吗?

      “呵……我说过你是一个天人,和我一样的天人,它就是答案。”

      “你什么意思。”

      “我一片好意。”帝释天本能的退后一步,阿修罗王对他笑了一下,反手用火点燃咒文,不一会布条就脆裂成齑粉,九尺长的蓝色重剑显出本体,坚硬的蓝石英紧紧的嵌在剑身笔直的脊线上,到封印全部掉落之后,萦绕在剑锋附近的金色火焰就被及其细微的紫蓝电花取代。

      直到面前阿修罗王那张明摆着不怀好意的脸渐渐模糊,帝释天才发现自己似乎中咒法了,眼前浮现起根本没有在他此生出现过的场景,漫天的雷云,厮杀着的天神,在惊雷落地后烟消云散。

      手,接触到护手雕花的时刻,隐秘的雷动敲响在鼓膜中。

      “您觉得我会蠢到明显被动过手脚的东西带在身边么?”依旧握着剑柄,帝释天冷笑。

      “没有手脚,我是冤枉的。”阿修罗王叹气,“这样好吗,父亲的殷切希望呢。”

      “什么?”帝释天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这玩意跟‘父亲’有半毛钱关系么。

      “我说这柄剑是你父亲的遗物,你收不收?”

      “我没父亲。”帝释天还想乌鸦嘴说阿修罗王你编故事不打草稿,想了想还是闭嘴吧。

      “那阁下出自何处?”

      “呃……”帝释天摆摆手,利索的将铁蓝色的沉重长剑扛上肩头,他转念一想,剑里究竟有没诡秘那是他一个门外汉能一眼看透,阿修罗王鬼主意又多,既然无法想透再想就是伤身体,还不如听之任之,再说他又没那么容易被弄死。

      “鞋拔子脸,你没胆收就直说,还说王做手脚,我们阿修罗族是诚恳的民族~”婆雅稚说这句的时候表情相当的自我陶醉,帝释天表示胃内翻涌不胜。

      “我该走了。”帝释天心说,你们两个就自己‘诚恳’去吧,算我怕了行不行。

      “好。”阿修罗王答道,“如果你要回西北麓,随时都可以走,不用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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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帝释天当初的确出了个馊主意,虽然每年夏初几乎天天刮雷暴,但你非要它定下来在某时某地到好处的引发西北山麓的磁源,几种因素的概率相乘之后只剩下极渺茫的千分之一二,怎么说呢,利用西北山麓的磁源干掉蒙伽伊多伐的几率就相当于一个人在大白天被雷劈中两次,伤痕还要对称。阿修罗王抽空算完了几率之后看了看天说,还不如让我去跟魔族说大家议和吧,交个朋友别打了。那天是雨季的最后一天,雨季一旦结束,全年就不会再有雷云,也就是说他今年包工头算是当定了,晚上补好城墙第二天等着蒙伽伊多伐飞过来犁地。

      就这样,一年零两个月,烈红战旗就这样停驻在沙利叶城中,再也没有前进一步。

      帝释天再也没见过阿修罗王,他在西北麓里无所事事,每天也就是把预知的风向画在地图上送到阿修罗军,他怕他万一再踏入那两座城,那些补墙补红了眼的阿修罗军看见他还不围上来咬他,那可就难看咯。

      一年零两个月,帝释天嘀咕着,他以前知道阿修罗王这个人猛,可以撑很久,却不想能这么久,再优秀的军队,没有粮食,一样与束手就戮的百姓没有什么两样,可是阿修罗军一直都没有垮,一样后劲十足的跟魔族穷耗。

      他们的粮草从哪里来?帝释天从很早就开始留意这个问题了,虽然蜃塔做事相当干净,却也顶不住有人用上心跟踪他,得来的真相令人咋舌。

      毗沙门天、增长天、广目天、持国天、甚至还有天帝。想不透的关系网,直到帝释天意外的截下一封从前线送往北俱罗洲的书信,信没什么玄机,无非就是说最近魔族玩的有点猛,哥们我快不行了,估计离就义也不远了,然后大表决心说阿修罗族的男人本来就为战死而生,你老弟先自做好准备,等哥们我前脚一挂,兄弟你就顶上吧,偶们天界武神的光辉永远不坠,亮瞎那群魔族的狗眼。帝释天看完之后依然把信寄到它该去的地方,果然没过几天蜃塔就开始忙活接送物资了,帝释天这才恍然大悟,当下形势不同,要在魔族相对安生的年份阿修罗王真的无后而死,天帝绝对乐的如此,事后他说谁是新的阿修罗王谁就是了,再也不用担心坐在自己右边的人在他死后操弄他女儿了,四天王也高兴,善见城的权力变动必然会削弱中央对他们的牵制,阿修罗王那种硬通货又不是任天帝满大街的找得到,找到了天帝又不会喜欢,等到善见城稳下来,四天王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四天王了,他们尽可以安安心心的数日子等着天帝咽气,剩下个吉祥天能顶什么用……而现在,上面那些全成了美梦一场,全是因为来势汹涌的魔族,天帝两下权衡,如今阿修罗王愿意呆在北方替他挡着,那他又何必苦苦相逼?逼死了谁上阵,四天王?对,他们是数一数二的武神,他们会打仗也很会要钱,他们会说:哎呀,我们也很想开拔呀,可是陛下我们实在是难呀,士兵们连鲍参翅肚都吃不上了呢。一群兵油子,哪有这个现在陷在北疆死扛哪也去不了的阿修罗王可爱?四天王也有打算,这个世上哪有什么比战争更烧钱的,特别是毗沙门天,他见过蒙伽伊多伐飞过来犁地的场面,阿修罗王要是死了,他也跑不掉,这么一场搞下来,非得脱层皮不可,惘他们家族在此地的世代经营,那群魔族一把火的时间就给你翻个底掉,现在最好阿修罗王能一辈子撑在那里,把战火死死困在北疆,这么一算送点物资算什么。

      这是名副其实的保护费啊,帝释天叹口气,不是叹给阿修罗王的,是给毗沙门天的,这场算计固然精明,但也不看看算的是哪位爷,等阿修罗王缓过来,调戏不死你们。帝释天的预言最后还是应验了,阿修罗王的保护费越收越顺手,无聊之下居然修书五封说:我阿修罗族美女如云,只可惜她们每人都缺几件纱丽,不日阿修罗城被纱丽的汪洋大海所淹没,当然,这些事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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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王从门中走出来。

      “刹那,他能醒么?”阿修罗王拦着她,轻声问。

      “能,但伤到了手指。”龙王回想起前日之事,新修补的城墙轰然倒塌,她守在城门边,等来刹那布满血痕和沙尘的身体被蜃塔指挥的工兵抬出来,之后的混乱令人连回想都觉得烦躁,她只记得最后一幕定格在蜃塔的面容上,这个阿修罗军中最好的医师用尽所有使语言变得委婉的手段,告诉她,这个曾经神射无双的将领,今后恐怕再难出箭。

      “龙王……我很抱歉,真的……”

      龙王并没有向任何人兴师问罪的的意思,她却丝毫没有察觉那句她不需要的语言背后的可怕预兆,阿修罗王,所有人对生命和光明的寄望所在,崩溃了,他问了自己的罪。龙王很后悔自己没有说些话来劝劝阿修罗王,事实上她又能说什么,太过聪明的人,任何形式的心理干预都无济于事,这种人的心理防线稳固到不可理喻,但它一旦崩溃起来就好像洪水决堤一样,一朝一夕间,千万里荒原。

      以至于在西北麓磁矿精准的被雷电击穿的前夜,胜利不期而至,阿修罗王一声不吭的消失了,就像蒸发一样消失了,梨多尼牟和帕娑罗衍一面严令保密一面把整个镇守营挖地三尺,像破案一样寻找线索,最终得出结论阿修罗王出独自出北门奔赴魔族占区羯达摩罗城的可能性占这一命题的30%,龙王皱着眉头听完,随即带人踹出北门,疾驰一昼,在黑色的羯达摩罗看见此生最震怖的场景,各型魔族的焚烧着的尸身垒砌高塔,烟火熏天,阿修罗王只身一人被红着眼睛的魔族包围在中心,金黄色的烈火被一次次打灭后又一次次的腾飞而起,羯达摩罗的首领也红着眼睛嘶吼,内容从‘抓活的’到‘杀了他’,龙牙刀气流卷起魔物巨大的身体时,沉重锋利的骨剪已经高悬于阿修罗王的头顶,再稍慢片刻,阵中早已力竭的人将被拦腰斩成两段。

      娇小却精悍的女将踹开魔物的尸体,将一具高大她许多的躯体从熊熊燃烧的白骨高塔中拖拽出来,龙王对待伤者一点也不温柔,她连打带踹的将阿修罗王揍醒,指给他看西北方那宛若擎天高塔的紫蓝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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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释天从壕沟中跃出,将无数声惨叫抛在身后。

      入夏的第一场暴雨,雷电击穿了蕴藏磁矿的土层,蒙迦伊多伐正好行经上空。强浩的磁力和电流夺去了他们的平衡和力量,没有多久云层上就燃起了火光,挣扎着盘旋几圈后,就无可挽回的坠向大地,在自然力面前,他们渺小如垂死的飞蛾。

      当士兵们笑着欢庆这难以置信的好运时,帝释天心头狂跳,冷气瞬息罩顶,似乎连呼吸都被无形的手给握住,这是死亡迫近的气息,不掺半点假,不开半点玩笑,高效反应的本能使他第一时间采取自救,而且还很正确。

      盘踞高空的恶魔,怎会甘心独自上路?

      帝释天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去看,燃烧和闪电的光芒会将他的视力夺走的,脱离爆炸的圈域之后,他选择停下来,即使知道下一个火球不久就会落下,但他知道这片刻的耽搁是值得的,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独特天赋,依靠鼻子和舌头品尝和分辨风的流向,不管那缕清风流行于多高的天空,他都有办法捉住它,在过去的百年流浪中,这奇怪的能力曾多次帮助他躲过天灾和野兽,但帝释天并不认为这是个馈赠,而是别人代做的一道选择题,让他与此同时生就一双差劲无比的眼睛。

      慌乱人群狂潮般满溢整个峡谷,多数的惨叫是来自那些本意是挖来保命的壕沟,帝释天选择离开工事的确十分明智,蒙迦伊多伐自爆的火力仅依靠掩体是不可能抵御的,反倒容易被石板压扁,壕沟只容人弯身走过,本来就行动受限,在加上人群踩踏,反倒不是生路了。

      人世就好像一场恐怖的天灾,有些看似充满生机的地方恰恰就是坟墓,奋不顾身的投入烈火才能求生。

      若是此时的火场有人有暇旁观,便会看到一个伫立在死亡孤岛中的人,随意的任风扬起的银白额发下,嘴角一抹神秘如智者的笑意,然后他开始迅捷的翻越废墟和尸体,矫健的犹如自由的奔马。

      帝释天很意外自己在这种关头竟还在思考,丝毫不受影响,不慌不忙的思考,这无关于‘镇定自若’‘举重若轻’之类的词语,只是一个因为从小到大没什么人愿意搭理自己而养成的坏习惯,那就是不分场合的胡思乱想,这么干久了,就变得更加让人不想搭理他了。

      帝释天居然背向所有人径直向着蒙迦伊多伐坠下的方向冲了出去,但最后的事实证明只有他一个人才是对的,蒙迦伊多伐在坠落过程中就已经开始局部爆裂,碎片四散扬飞,就好像海上的风暴,只有相向的运动才可以减少自身与那风暴的接触时间,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被碎片所伤的几率,反之,掉头逃避才是自寻死路。

      虽然说负伤的几率是减小的,但总不是万无一失的,在毫发无伤的将两声巨响甩在身后,帝释天的好运终于用完了。有三枚铁片向他飞来,高速行进中躲避这些玩意是不可能办到的,其中一枚铁片穿透了上臂,另外一枚割到脖子,帝释天日后回想起它飞过来的角度时一直想不通它是如何刺进大血管和喉咙之间并使两者皆无大碍的,最后一枚对准了肩胛,却被帝释天背后的铁蓝色重枪弹开了,它与锋利铁片的撞击声音十分令人胆寒,提起这柄形似重剑的铁枪帝释天就很无语,到头来阿修罗王还是做了手脚的,此物本身的重量对于帝释天来说几乎是微不足道的,但若是将它挥舞起来却是无比滞重,这阿修罗王什么手脚不动偏偏就下个让你提不动的药,太无聊了点吧。

      不分场合的思考终于中断了,因为那一幕,无论谁看见了都不可能有空维持思维,如红日般的烈火中,九支十七丈纵横的精铁羽翼随着火焰的烧灼的跃动翩翩起舞,即使庞大的躯体渐渐瓦解,蒙迦伊多伐的阴影依旧保持着迫人的气息。

      太近了,帝释天飞速的计算,即使用最快的速度奔跑也是无法逃脱爆炸圈域的,更何况是受了伤还在飚血中的情况下,随后眼目剑便传来剧烈的痛苦,视力消失了。

      那股连铁都要熔炼掉的可怕热力一寸寸罩下头顶,帝释天再一次的确认了自己是再不可能生还的了,即使逃生的路线十分高明,那又如何?早该想到的,阿修罗王根本不打算让他活多久,如若通电的磁矿能成功击杀蒙迦伊多伐,那么西北麓的工兵是不可能生还的,阿修罗王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但他反应过来之后便不动声色的召回了婆雅稚,但并没有将同样的警告传达给帝释天,因为西北麓的引雷铁柱需要人力维护。

      他们是祭品,蒙伽伊多伐葬礼上的祭品,仅此而已。

      放弃吗?扪心自问。

      怎么能不放弃?魔鬼的舍命一搏,天灾般的自爆,一个天众即使能拥有与天人平起平坐的武艺,但,本质上还是蝼蚁,随着血液的纯粹消失福报也随之远离。

      就这样结束吗?从出生起就开始的流浪,三百五十六年的漂流,就此停下脚步吗?将此生所有的意义徒然付诸在某个下午呈递给阿修罗王的阵亡名单上窄小的一行,任由那个人拿着红笔轻轻勾去。

      阿修罗王……

      就这样结束吗?

      ……

      不……

      不!

      绝不!!

      即使此生品尝到的福报和喜乐皆稀薄如纸,即使此身从尘埃中诞生,无论如何挣扎都将难逃重新被踩入尘埃的命运,但,无论如何,他想,至少此刻,他,想、活、下、去!

      这是不容错辨的愿望,那四个字从内心深处散出热力,猛烈的扪响在耳际,这是求生的欲望。

      当被死亡的冰冷死死攥住的意识悍然挣脱钳制时,强浩的脉搏从背负的重枪中波及而来,渐渐与他胸中那过速的搏动会合成一线,炽烈呛人的气味凶猛的冲入鼻端,犹如烈酒。

      这是,雷电的气味!

      是这样吗?是你再呼唤我吗?

      废墟上仅剩的生命站直了再火球面前微不足道的身躯,反手抽出铁蓝色的长枪,对准气味传来的那一线径直劈下,在此时,这支神兵不再凝重。

      大地在震颤不已,就好像万千骏马齐步奔腾,直向的,扑过来。

      帝释天还是看不见,但他已经成功的用异能代替了视觉,他看到了紫蓝色天雷从九天至高陨下,刺穿云雾,奔赴他的枪尖,在途中准确的击穿了下坠中的蒙伽伊多伐,巨大的犹如钢铁神鸟的躯体顿时灰飞烟灭,当然,接下来就轮到了他这把雷电引下人间的狂妄之徒了。

      帝释天早已压抑不住胸臆间的快慰了,灵魂和□□都在不受控制的高喊和大笑,快过来啊!快来将我这懦弱卑微的天众的身体化为尘埃吧,我是你的祭品,也是你的主人,来吧!杀死我,然后,追随我的枪尖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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