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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竹林相聚 ...

  •   第二日一大清晨,芜又接到萧言的圣旨,仍然是赏赐晚宴.离黄昏尚早芜就做好了面君的准备.她换上一件新的袍子,绣饰着她和萧言都很喜欢的藏青色竹叶.戴上了平日一直不舍得戴的先皇御赐的蓝水晶手链.看来自己真是瘦了,手链环在手腕上已有些松.

      芜赶到皇宫时,看着通报内侍向自己走来,想到马上就要面见萧言,手心都微微出汗,谁知内侍一躬腰道:“大人,皇上改在景仪山赐宴,请大人速去.”芜只得又向景仪山赶去,不由地猜想:你是不是故意为之啊.

      景仪山和皇宫方向正好相反,当芜赶到山脚时,天已全黑.小童正在山脚等她,牵过马后,就将芜向山上领.已经很久没有爬上景仪山了,似乎和记忆中的有点滴不同.山势并不平缓,但就势而凿的山路修铺得十分齐整.既不破坏整体的山景,又绝对不让人感到害怕.穿过一个狭长的山洞.芜的眼前豁然开朗,在隐蔽的山洞后面竟然还别有洞天.这看来是山腰上的一个山凹,一路看来山树多是枫树和黄栌,这里却是一大片的竹林,山风吹过,竹叶间相互摩擦,声音甚是好听.

      最妙的是山石在这里有一处又深又大的凹陷,山泉下流之时自然在这里聚集起一个石湖来,湖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湖底欢快游弋的红色小石鱼.萧言身着淡蓝色的袍子站在湖边,身后是一座用竹子搭建的竹屋.月亮仿佛就悬在头顶,皎洁的月光没有阻拦地倾洒下来,省去了蜡烛灯火.

      小童向萧言通报了一声,转身下山,不一伙儿就看不见人影了.剩下芜和萧言两个人,一时间芜突然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的感觉,正在犹豫要不要行礼时萧言开口了,她一指竹屋前的摆满酒肴的石桌石凳道:“坐吧.”短短两个字,让芜不再手足无措.她行礼道:“皇上先请.”

      萧言坐下道:“你一直都是叫我的名字,现在也没有别人,怎么还叫我皇上.”

      芜面对着萧言也坐下了,但是并未改口:“那时我们还小,皇上也没有即位,一时乱了礼仪并无大碍,如今今非昔比了.”

      萧言心想她一时是不会丢开礼法,但好歹没有自称为臣,暂且算了吧:“六年没见和我说话这么生分.先罚你一杯.”说完自己倒先举杯一饮而尽.

      芜也饮尽,又将两个酒杯倒满:“是不是惹皇上讨厌了.”酒是来自有酒乡美誉的滁州的贡酒,口感清冽,后劲十足,才咽下后并无异感,不时就如同一团火焰般在腹中燃烧,才一杯下去,芜就觉得脸有些热热的.

      芜在倒酒时,萧言见到她手腕上的蓝色手链,心觉和自己衣袍的颜色真是相配,无来由地高兴起来,道:“讨厌你你才喝一杯怎么就说醉话.”说完又是一杯饮尽.笑着看着芜.

      芜有些闪避萧言的眼神,低头倒酒:“其实有时,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两人就这样绕着弯子随口说着话,萧言酒已经喝了七八杯,总觉得芜仿佛在躲避自己,她不甘心两人之间出现这样的隔阂,又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没有做好.被酒一激,更觉烦躁.见湖面波光粼粼,不由地向石湖走去.还没有等芜反应过来就扑通一声跳入湖中,激起大片涟漪,小石鱼被惊扰得纷纷躲进石缝中不肯出来.萧言走到湖水最深处,波纹刚刚没腰.转身唤道:“芜,这水清澈凉快得很,你也过来啊.”

      芜见萧言胡闹,走到湖边劝她上岸:“皇上别玩了,会着凉......”话未完而语断,只见萧言静立于石湖中央,披月带水,虽背光而不见相貌,高贵之气仍难掩。山风一起,未湿长发随风相曳,仿佛脱去了凡尘俗味.芜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也下了湖去.

      萧言见芜也入水中,挥手道:“你就在那别动,我去你那.”说完就钻进了水中,不见人影.待再钻出时,已到芜的身前.哗的一声,把芜吓退半步.萧言见芜终于有所动容,如孩童见自己恶作剧奏效般地哈哈笑了起来.芜见萧言衣衫尽湿满脸水珠,发际中还扑腾着一条小石鱼.芜伸手想替她将小鱼拈下.还未触及萧言,手腕已被轻轻捏住,芜一惊:“皇......”上字还未出口,萧言已经搂住芜的腰际,轻轻一拉,就将她贴入怀中.芜感受着这久违了的温暖气息,闻着萧言身上淡淡的酒香,心跳的利害,只觉得好像要醉过去.

      萧言微微捧起芜的脸,芜抬手抚过萧言的眉眼,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 “萧言……”萧言又一次捏住了芜的手腕,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嘴唇.萧言感到怀中人一下微颤,不过紧接着就回应着自己.六年相隔,君臣礼仪,国事天下,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乌有.

      山风又起,湖水起来波澜.萧言就着水势拥着芜卧入水中,片刻后萧言双手抱起芜,托在双臂之上:“你怎么这么轻,不会是为了让我嫉妒故意瘦下来的吧.”

      芜凝视着萧言的脸庞,百看不厌一般:“那……嫉妒了吗.”

      萧言走上岸,向竹屋而去:“你的用心太险恶了,呵呵,不能让你得逞.我要把你养胖一点.”

      仿佛卸去了心间重压一般,芜轻松地闭上眼睛,把头靠在萧言肩膀处:“皇上要抱我去哪?”

      萧言低头吻了一下芜的唇边:“你离开了这么久,我要把你看得真切.”

      芜听出萧言话中有话,脸一红道:“古语道:相见不如怀念,有些事糊涂要比看透好.”

      夜色中萧言看不到芜的脸红,却也感到她正勾着头,往自己怀里缩,越发觉得可爱,趁胜追击道: “你别歪曲先贤的教训,我虽时常装糊涂,现在却清醒的很.”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竹屋前,屋内也没有点灯,月光穿过窗户,铺满屋内,比烛火还要亮堂.萧言把芜放下在竹榻上,自己跪坐在她身旁.芜一手撑地要坐起来,萧言倾身吻住,右手滑至她的腰间,就势将她推倒在榻上.这一下撞击,背上一阵剧痛袭来.芜仿佛猛地惊醒一般,双臂一振,将萧言推开.萧言一怔,不解问道:怎么了?

      芜心慌意乱,不知该何言以对,只是低着头,向后挪去,顷刻就靠到了屋壁.萧言在半跪在榻上,以手代步靠近芜问道:“你怎么了?”

      芜仍未抬头,萧言看不见她的表情,想再靠近点看个究竟,只听得一声道:“皇上……”已带着哭腔,“我已经退无可退了!”

      萧言一震,慌乱道:“你别哭啊……是不是我吓着你了……”赶忙站起来,两手相绞,看着紧贴屋壁的芜,不知所措.站了一会,轻声道:“我到隔壁去睡了,床边上的柜箱里有我的衣服,你快换了别着凉了.”说完神色黯然而去.

      在萧言转身的一刹那,芜简直想什么都不管一把抱住萧言就好,但她只是缩在角落里,手抱着双腿,头深埋进膝盖.刚刚从萧言的柔情中挣脱出来,心中苦痛更胜于萧言,芜发中湖水,滑入眼中,带着泪水滚下.萧言,你说不会讨厌我,我却恨透了自己,我会伤你心到什么地步啊.我已经退无可退,进又不知该不该进了……

      清晨的景仪山,鸟叫虫鸣,不绝于耳.芜辗转反侧已经一整夜了,见终于天亮,披衣下床,一打开竹扉,就见萧言正从湖边转身.她神色疲惫,眼圈淡黑,看来一夜无眠的不只芜一人.芜自知昨夜一幕,两人都无法装着没发生过,现在想和她说说话,希望能缓和一下心中酸涩:“皇上,天还尚早,怎么不多睡一会.”

      萧言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道:“鸟叫声太大,把我吵醒了.我真是不喜欢鸟.”说完就偏过头,不再和她对视.芜忍不住偷眼瞧去,看到萧言那写着伤心和委屈的脸,真想紧紧抱住她好好呵护.这样的心念一动,芜背上从昨夜就不太好的伤口益发痛的难熬,险些跪倒在地.萧言眼神闪躲,尽量避着芜,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两人各怀心事地下了山向王宫而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芜强打精神送萧言入了皇宫,告退后立马向家奔去.她从没有觉得在马背上是如此的颠簸,马儿每踢踏一步,伤口疼痛就更重一分.好不容易坚持到家,芜径直奔军医孙老的房间而去.却听得一声:“芜儿等等.”暗叫一声糟糕,不得不停下脚步: “娘,你找我有事”

      崔夫人本来昨夜想和芜谈谈那位兵部侍郎王鹏之,斟酌了一个下午的说词,自觉能把芜说服的芳心大动,信心饱满地只等芜回家,谁知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猜想着芜可能去的地方,干的事情,想着想着就变成了免胡思乱想,所以一大早就堵着家门口要逮芜问个清楚.此时见芜步履不稳神色有异,更加害怕猜想会变成现实:“你昨天晚上没有回家,去哪了.”

      芜拖长了呼吸以缓解痛苦,尽量平稳着声音答道:“昨夜皇上赐宴,散得晚了,皇上就留我在皇宫住了一夜.”

      此话非是实话,但也谎不太远.崔夫人大松一口气,千想万想没有想到是皇上赐宴,她想和皇上在一起总不用担心吧,却不知女儿离皇上越近,就是离兵部侍郎越远.崔夫人安心之余又有责怪:“以后出门要说一声,免得娘担心.”

      芜害怕崔夫人看出她身有重伤,赶紧点头称是,敷衍过去了就绕到军医孙老的房间.孙老是燕南军中最好的军医,医术高明,脾气出奇的耿直,对病患也是出奇地有医者之心.他从来不会用尊语,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他都一视同仁.士兵们称他为孙老以表达对他医德的尊敬.这次芜的伤从头至尾都要由他医治.他开门一见芜的脸色,立马明白了八九分,赶紧把芜让进屋来.芜几乎是栽倒在床上,孙老把她衣袍褪下,将医布条解下一看,又惊又怒:“怎么成这样了,你是不是沾了水!”

      芜已经痛的没有力气了,软软地答道:“嗯......”没敢说她直接倒在了湖里.

      孙老大怒,一边赶忙调药一边教训道:“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碰水吗,本来已经快好了,现在比原来还厉害!”

      芜现在是个没有遵医嘱的病人,只得老实回道:“我当时不记得了.”萧言的那个长吻让她一瞬间忘记了世间万物,哪里还想得起背上的伤.

      孙老在伤口上敷着药膏:“别怪老朽多嘴噢,你为什么不奏明皇上呢,宫里的药要比这个好得多.”

      药膏陆续敷在伤口上,芜感到些微清凉,终于好过了一些,她听孙老提起萧言,心又是一拧:“我不想让皇上担心.”已经欠她太多牵挂.

      孙老不置可否地道:“仗都打完了,她怎么还会担心.”他本来还想说狡兔死,走狗烹,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他该提醒的,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芜听他把萧言和自己的关系说的这么功利,老大不快,把头埋进被子里,不再搭话.

      孙老敷好了药,扎上医布,再次强调:“好在没有耽搁多久,这次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能再沾上水了.这三四天你哪都别去,在家躺着.”

      芜一听,立马反对:“那怎么行,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在家待着.”

      孙老硬邦邦地丢话给芜:“我是你的大夫,我说不行就不行,这样的伤势不躺几天,要是出了纰漏,老朽付得起这个责吗!”

      芜虽然已经习惯孙老又臭又硬的脾气,一时间还是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冷静想想他说的也对,再不好好休养一下,怕是撑不下去了.

      这两天估计是药膏对伤口起作用了,芜困得不行,几乎是在迷迷糊糊中睡过了两天.到了第三日早晨醒来,觉得伤口疼痛大减,精神也清爽许多.也就不愿久卧,走到花厅里想透透气.她见两个家丁正在牵马套车,就过去问道:“这么早夫人就要出门吗.”家丁见是芜,忙停下活计请安,其中一个回道:“不是夫人,是二小姐要去参试.”芜一听大惊,暗叫不好:糟糕了,睡了两天把小翎的事情忘记了,这下该当如何.她沉思片刻,似乎拿定了主意,转身向书房走去.

      小翎今日早早就吃穿完毕,现在正在最后一遍检查着笔砚文具.崔夫人翻看着丫环递过来的食盒,确定无误后包好放在小翎的背包里,叮嘱道:“别光顾写文章忘记吃饭了,要在里面待三天,不吃东西会吃不消的.”小翎老老实实地点点头:“知道了.”稚气未消的脸上难得地透出一丝紧张.

      崔夫人和小翎一起出房,走进花厅.芜已经在那等着,小翎上前给芜请安:“姐,我要走了.”芜伸手整了整小翎的衣领,嘱咐道:“进试场后,别去想瑰宝奇葩,用心写文章就是了.”小翎听到奇葩二字,不禁呵呵笑开,终于把紧张笑出来,挥挥手道:“娘,姐,我马上就可以去博学司啦!等我三天吧!”说完跳上马车,向皇宫方向而去.

      芜见妹妹离去,对身旁的崔夫人说:“不知道我小时候,有没有小翎这么意气风发.”

      崔夫人目送着马车道:“翎儿一直都咋咋呼呼没有你稳重,其实我不希望她去做官,你看你一走就是六年,连面都见不到,到时候还不知道她要离家多远.”

      芜听崔夫人如此说,转头一看崔夫人鬓角已有稍些白发,不忍见她伤感,挽过崔夫人的手就往家里走.送崔夫人进房后,芜来到书房,倒在了桌旁一把椅子上.刚刚站久了,已有倦感.她勾过书桌上那本缺了半页的苏子诗集,拽在手中略有所思:我只能这样帮你们打算,小翎你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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