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兴语》琉璃木头剑

7、（二）烽烟忽起

　　宋王一手捧起兔毫盏，玩味地嗅了嗅盏中散发出的茶香：“常言道‘轻裘骏马成都花，冰瓯雪碗建溪茶’，本王妻弟近日从闽越归来，送了一些茶叶过来，诸位皇兄皇弟不妨也品尝一下？”
　　“你还装什么蒜？想要自己独大，靠着一个妖女就想得天下？荒谬！”看到当事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赵王不由火冒三丈道。
　　“妖女？”任他怎么气急败坏，宋王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四哥恐怕对弟弟有什么误会的地方，的确，是本王命令雪狐去夺诏书，但是本王并没有想要借此立功，更不会因此而自封为储君。不过是为了我们的共同利益罢了。”
　　“既然如此，皇兄不妨现在就把诏书拿出来毁了，这样既绝了太子的后路，也免得伤害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代王笑得奸诈，话里却是字字紧逼。
　　“十二弟说得是，本王也想尽早毁了诏书，只是雪狐尚未回府，本王也没见过诏书•••”
　　“那个妖女不是昨晚就已经进城了吗？怎么还没回来，皇兄似乎把我们都当傻子了！”代王打断宋王的话，面色也瞬间转化为阴森。
　　“任你们怎么怀疑我也无话可说，雪狐确实未归，也许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宋王陷入深思，半响，他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狐疑。
　　“莫非晋王那里没盯紧，还是平陵王那里出了岔子？”
　　“这个你放心，本王在晋王府周围安插了不下两百人，他平时有什么动作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至于平陵王，虽然握有兵权，但在这密不透风的长安城，他也兴不起什么浪来，何况他只是帝甥，只要适当地封赏，谁当皇帝对他来说还不是都一样。”
　　“不能小看了他们！这个时候，走错一步就得下地狱了。”宋王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黯然道，“当初以为是晋王，没想到父皇会召回太子。老头子还留了一手，我们不得不防啊！”
　　“罢了，这次也就相信你一次。生死攸关的大事，大家都不要起内讧了。各自都做好自己负责的事，谁得皇位，日后再论。”魏王见众人面色都不大好，忙起身劝解。
　　“对了，修暮活着总让我不放心，以前也是永远都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表面上好像很谦恭，但是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出人意料，这么多年了，父皇还惦记着他，何况五皇兄还杀了那个小丫头，要是让他继了位，还有我们的好果子吃？要不要派人•••？”
　　魏王隐晦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却把众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宋王忙摆手否决：“此事万万不可，修暮回京一事还没对外公开，为了避人耳目应该住在内宫，周围肯定也不乏高手保护，这样做我们在宫里的眼线就很有可能暴露，就算得手也会引起猜忌，反而便宜了其他人。”
　　“那倒是，任南宫修暮怎样心思缜密，这么多年不在朝中，如今势单力薄，不足为惧。不如多派人手严密监视晋王府，即可让父皇觉得修暮的身份还没暴露而放松警惕，也给南宫顾郗一个下马威。”
　　“就这么去办。”宋王思索了片刻，眼中竟闪现出诡异的森寒。

　　当晚在长安东南的清安坊，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徐徐行驶着。马车行过之处，不时闪出几道黑影，这些黑影一路尾随着马车到了一处富丽豪奢的宅子前。
　　“恭迎晋王殿下回府。”十几个下属打扮的人从宅子里出来，对着马车里的人拜道。
　　车驾的垂帘被掀起，一个冷峻高华的男子从车上缓缓而下，狭长的眼眸有意无意地向后瞥了一眼，继而大步迈入自己的宅第。
　　“殿下，下午那边又增派了一些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一个五十开外的下属紧跟着这个被称为殿下的人，愤愤然地说着。
　　“他们不是想监视本王吗？就遂了他们的意思，不过是一群蠢货！”
　　晋王麻利地解下肩上的披风，顺手把它扔给了经过处的侍女。没走几步，又忽而转过头：“徐总管，你知道本王今日在宫里见到谁了吗？”
　　一向对察言观色很在行的徐堸看到晋王的表情，上下一想，不由惊诧不已：“难道是太子殿下？”
　　“不愧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晋王笑着赞许道。
　　“毕竟是同母所出，皇上对殿下的戒备之心比起其他王爷要轻得多。如今的太子殿下应该和当年大不相同了吧？”
　　“也没怎么变，”晋王垂首专注于手上的玉扳指，一瞬间却又敛起了笑容，“不，应该是变了很多！至少如今的他，已经知道什么是自己要做的。”

　　夜色渐深，惨淡的月光透过树的枝干投下斑驳之影。
　　北辰瑾立于庭廊，向着院落看去。一个清丽的身影漫步于北辰府的庭院里。不知为何，身影忽然在一个角落停下。
　　“林姑娘•••”随着少女回过身来，北辰瑾不禁惊得目瞪口呆。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昨日自己救回来的那个女孩吗？不过梳洗了一番，也不是什么锦衣华服，竟像是换了一个人。黛眉绛唇，冰肌莹彻，双眸如湖水般清澈幽深，实乃绝世之姿。
　　“北辰公子，你还没睡啊？”林闲淡雅地笑道，身旁的铃兰更衬得她如不食凡尘烟火的仙子神女。
　　“是啊，”北辰瑾上前几步，看着院落一角的美景，心想原来刚才她是被这铃兰所吸引。
　　“若是林姑娘喜欢，不妨带几枝回去，装饰一下房间也好。”
　　林闲微笑着摇摇头：“虽都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但我总认为还是让它就这样长在土里才是最美的。”
　　“恕在下直言，林姑娘的气质和才学并不像寻常家的女儿，却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实在是令人猜不透。”
　　听他这么一说，林闲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因为我父亲年少时参加过乡试，所以从小就教我识字念书，我也不过粗浅地读了几本诗集罢了。北辰公子这样说，莫非我是江洋大盗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姑娘不要误会。”北辰瑾忙解释道，却见对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摆了摆手似乎是阻止自己说下去。
　　“北辰公子不要放在心上，玩笑而已。我有点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北辰瑾望着林闲渐远的背影，竟有一种淡淡的寂寥之感，“君子之伤，然亦君子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