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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飘着烟雾的面摊 停满车子的小巷” ...

  •   1.
      有些音乐,会被忘却,独有人珍惜……
      凌晨,那些熟悉的巷道不再是昨昔。
      窗外,灯火珊阑。
      荒废多年的记忆,偶尔像揣在心口一杯冰冷已久的柠檬水,溢出的水滓,抺成像泪一样的痕迹,流过掌心。顺着斑驳的掌纹漫过感情线。然后,如凝血般地滴落。
      在樱花轻飞的季节,碎得无声无息的。
      屋内接着散出的旋律,《SecretGarden》的音符像迷雾一样笼罩着人的躯体。
      九点许分,她拔通他未接起的电话,那彩铃苛责灵魂:
      “只想听你说,你愿意爱着我,
      直到地老天荒,下个世纪末!
      真的只想听你说,在你心中我算什么?
      给我一个答案,算不算太过奢求。
      ……”
      她沉默,接下来很沉默,听着这被切割出的半截的歌词。刹那间,隐约中看不到他曾经留给她的眼神,会加痛她的神情。
      她记得他说过,他不懂,曾经他是用泪水弥合了尘世,还是早已哭得无力,无法辩别曲直。
      2005年,四月,日本,兵库,尼崎市。
      刚遗弃雪化的痕迹,谁都不忍落默。

      2.
      他决定,不再继续在这座城市的边缘追溯往事。
      八年了,颜深白用六年想去忘记陈莜蓝,现在想起,不免加深心酸。
      八年前,这座初生的城市没规划,阳光路口满是摆着飘着烟雾小摊。
      八年前离开市区的那一个清晨,深白以为像晋江这样小的城市是不会有太多变化的,原来的街道早已记忆成形,只是被旧的情愫紧紧套牢。
      他想对莜蓝说,会变的应该是人,可能是他人,但更多是自己。
      但他一直没有机会。
      事实上,2003年深白回来后所见景象是一片的废墟,他还天真地以为可以找到过去常去的那家餐馆,但呈现在眼前的,已瘫塌了他从小残留至今的所有影像,砂石散漫,拆土成堆,一片萧条。
      阳光路,也已不再是旧时的模样,如果还能找到记忆,也只有站在当晚深夜的水泥路面上,去感受一份散后的孤独。
      颜深白留住了孤独,惋痛着旧城改造工程成就了阳光路的繁华,却摧毁和颠覆了他之前的两种回忆。
      原来变的是物,一直没变的是人,是自己。
      事实上,在她的背后,颜深白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过去的痕迹,那是一道道割在腕上盘横纵错的伤疤,衍生着已枯竭的思念。
      他曾死过,所以发觉活着艰难。
      城市变得空洞,他的情绪也如此空洞。
      颜深白一直不知道,深白究竟是怎样一种颜色!是他一再不愿和命运妥协,还是每一个时刻,他都得如此冷淬对待。
      苟喘残延地在生命里燃起新的火花,却带着另一份伤感熄灭逃亡。
      那么,是爱情不相信深白,还是深白不相信爱情。谁都无法看清楚,自己最不堪入目的一面。
      阳光中路依旧很短,陡然交汇的路口,才有另一段延伸的缠绵。

      3.
      莜蓝许过愿,说如果可以,她想带上装满氧气的水袋,将鱼儿带上天空。
      深白笑着喙着她的额头说,天空是容纳不了鱼儿的,若将离开氧气袋的鱼放逐,不会是一条生路。
      如果说将他们之间的情感比喻成装满氧气的水袋,那么深白就是被养在里面的条鱼,他们爱的环境就是并不瓦蓝的天空。
      上个世纪,1992年的冬天并没有过完,深白倍受宠爱的幸福生活便随着仪器表上,母亲心跳的停止而停止那一段岁月。那一年好冷,站在殡仪馆的房顶,遥遥地可以看到家,但这个家已是空的。一切斑斓的色彩在眼底瞬间被冲刷成枯色的底片,萧萧落木,无声无息地飘向大地,直至失去重心,逐渐坠落。
      深白度过哭不出声的那几天。葬礼结束后,他不得不如羽般开始另外一种生活。飘浮,举足无重,随着一个起伏一个颠簸,慢慢地酿成心底最苦涩的悲哀。
      以往的欢笑时光,第一次被磨得支离破碎。
      忘了微笑。
      但他渴望微笑,当他还误解季节仍留在寒冬的时候,他看到离家和回家路上,花店里的花儿争芳,店里的女孩正对着他微笑。
      一时间,他缅怀不下这种微笑,愧疚地抱着歉意还以淡漠。但他感谢的是,那年,是这一道微笑让他知道春天的来临,他在灰色地迷惘中,感受到还有色彩外的气息。
      深白记取微笑,尽管那时他一直不认为,这样的微笑会是属于他的,或是将来有可能属于他。
      晦涩黯然的日子,这一道笑容,很简单地,就赐予他一厘安谧的阳光。
      阳光下的投影,深白觉得,微笑的女孩,她很美丽。
      而如今,深白不得不在新立的路牌前承认,这条离家和回家的路,已不再是旧的称乎,一些他曾经徘徊、等待、伫足过的路口也已进行了改造,它重命名为南山路,设为单行道。
      这一切迫使,深白不可能再步履于旧的层面里。
      除了还留有青石的一段,什么都变了样。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真的没有一层不变的东西,他想留的,都是别人想忘的。
      在遇上微笑女孩的这一年,每天每夜来回穿梭,在这条当时被灯红酒绿场所肮脏的离家和回家的路上,花店显得很落单,却又独树一枝,显易地与环境的融合,蕴育出盎然的温馨。
      向来,少有男孩会对花故意了解,由然,也就并不是那么在意,花店的特别。
      不过,深白感触最深的,还是那时花店紧连着的一家书店,惭愧的是,今天的他已遗忘了书店的名字,甚至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什么都没有的岁月里,他只有躲在书店的角落里,不停地贪阅着文字,让幻想填写自己。而微笑的女孩常以声音的方式,默化了他还留有间隙的视线。她常会从她从花店过来,伙同书店的卖书女孩侃言欢笑。
      充斥在这仅有几平方米书架构成狭小空间里,偶尔转过身,便是肩比肩距离,错觉,一时,也尴尬了深白情窦初开时腼腆的心怀。
      他记得他捧着玛格丽特•米切尔《飘》的译本,希望自己能成为白瑞德式的男子,却担心遇上思佳丽式的女孩。

      4.
      1995年,深白遇上了和他一样喜欢《飘》的女孩,这个时候,他已从财会专业毕业,安排在部门机构工作。他终于不再为不能自己解决一日三餐,步行到一公里外的姨妈家,终日重复在这条离家和回家的路上。
      渐渐地,他也不再是那么会意去留心花店,和贪恋那道微笑。
      深白承认,他实际上是个很表面化的一个人,表面上生活稳定了,但还没结束他还飘着的心理,没有一段充裕情感,他依旧时常让自己感伤不定。
      他会对着瓶子写日记。
      日记里,和他一样喜欢《飘》的女孩,并没有完全走入他的生活。当他和她走在一起,他总觉得之间缺少点什么时,他骤然明白,他根本不会因为喜欢一本书,而喜欢上一个人。
      不过,更多的因素,我想他许多寂寞懵懂心结,是他的爱慕对像从来没有一刻离开过惋风。在青春纯洁的爱情方式里暗恋,深白只懂得徘徊在以惋风为中心的边缘,自卑。然后柏拉图式地,默默地欣赏着她的美丽在缤纷的尘世里,这么骄傲自在。
      如果可以,深白想过宁愿将自己变成把吉它,为发出动人的爱情绝响,不惧会被砸碎在冷淬的冰墙上。
      毕竟,深白能清楚透过惋风的水灵眸子看出,自己是颗永飘不进她的眼里的尘埃,微弱轻薄的宿影,根本惹不起她为他在意,难过。
      可他并不在乎有这样的牺牲。
      也许,深白本来就不是个勇敢的男子,情感投入越深,当然就越容易脆弱自己。他无法将自己比喻成一个戏子,所以他也就捏造不出不切实际的慌言,作为表白爱慕的台词。
      然而,深白21岁这一年,开放的城市,对于玫瑰花系表示爱情谁都不再陌生。同样在这条回家和离家路上,新开的花店已是比比皆是。热闹的背后,许美静的一曲《都是夜归人》,带着他以另外一种姿态游离于夜下。一样是空虚迷离了思绪,令他没有多大去留意,这其中有过更迁变化。
      惋风在深白的心中只有一个样子,她才貌双全,让他一直担心,他想付出爱不会最特别,于是,守住的寂寞也就变得很长。
      那时,深白坚信爱是唯一的,唯一给了人,就给不起别人。
      11月8日,冬夜未晓,深白朴素地绘画出惋风的轮廓,萧瑟地挂在墙角。在他每晚躺着和醒来就可以看到的地方。他期望有天,惋风能为此而感动。他突然很是明白,他的这份情感宛如单朵粉红色玫瑰,不去争艳,却含蓄热烈,浅辄馨香。
      如此一番,他开始在这座城市的边缘,无辜地寻找着玫瑰,粉红色的玫瑰。
      十字路口,离家的水泥路延伸了回家的青石路。交接处,几家卖馄饨的烟雾在空气中酝酿成混浊,让人难以看得清未来,
      蹒跚地踩在雨滑润的青石上,抑起脸,突然在黑夜与白炽灯光交替的瞬间,深白强烈地感到一张记忆犹新的笑靥。他嘎然止住脚步,恢复似地想起这家花店,想起书屋。记忆空间里,留有空白的一段。像是间隔,不像是裂痕,却藏有苦涩的滋味。他才发现和明白,自己已经许久未再感受到过这份甘之如饴的微笑。
      深白觉得如同在空中捕捉住自己漂浮不定的灵魂,然后被映入眼前二十一朵单枝的粉红色玫瑰定格,粉红色花瓣和绿色子叶的边缘,都披露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微风轻曳中颤拌着感伤,恣意阑珊。
      感同深受,他才歉意地弄清,花店已从原来见到微笑的地方,往下搬了三次。但始终还在这条路上。
      这条离家和回家的路上。
      “人面桃花”。当时深白猛得有股莫名的伤心,原来的书屋早已经不见。他愧疚自己,无法弄清是什么原因,让他对曾如此常往的地方,在生活里无声无息地消忘掉。仿佛它只是生命季雨中吹过发梢的一阵清风,虽然挠动一时,却被冲洗得无影无踪。
      深白掩饰不住自己的神伤,却又不敢苟同想起往昔。他试擦着被温差隔阂模糊后的眼镜片,纵容花店女孩的微笑,难免不为其疚。
      事隔多年,终究深白对于这一道微笑,不再是抱着歉意还以淡漠。这之前之后,如同陌生地邂逅一位熟悉的朋友,深白要了那二十一枝单朵的粉红玫瑰。

      5.
      阳光路也改成为单行道,那标志挂得更很显眼。
      这八年来,深白还是很不习惯一个人吃东西。
      最后分手前的那个冬末的晚上,莜蓝拉起深白的右手,将筷子盘入他的掌心,包容似的帮他捏紧,好怕他会突然生个理由,放弃稍候即冷的汤面,莜蓝的手和他一样的纤瘦,却心疼地对深白说:吃完它吧,你太瘦了,总不能为我挡风。
      深白就这样无法忘记,她的责备成了叮咛,成了决定,幸福得让他义无反顾地坚持撑完从他不喜欢的面食,还把汤喝了个精光。然后,抺抹嘴,隔着腾腾热气,看到莜蓝被蒸红一张的脸。湿湿的眼角像在会心地微笑,这道微笑,让他忘了,他们刚刚哭过。他腾出右手,紧紧拽住莜蓝的衣角,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那时的深白真的太瘦,是不能为她挡住风。
      他痛恨自己是个让人没有安全感的男子。
      阳光路给予深白的,从来没有阳光,只有灰偕和阴霾,还有一连窜的雨季。
      这以后的深白,常像个孩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然后落空,才猛得从滑落的弧度里清醒过来,承认看到的,只不过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段的错觉。
      这八年里,深白常有意无意地找了家街头面摊坐下,拈起了筷子,很快的,筷子便会很容易地从深白的手中滑落,深白恨自己不是再是这么软弱无力人,只是他以为他摒弃了记忆,却依旧握不紧一双筷子。
      这时,深白会勉强呈现出一张灰色的脸,对着瞬间发愣的摊主说:突然,不是很习惯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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