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知恩

4、第 4 章

　　我没有杀李非，或许因为我身上还流着人类的血液，没有资格成为一名实实在在的妖。
　　没有杀李非，是因为他终究是我爱过的人，我的内心还有一处太过柔软。我还眷恋着过去那些美好的日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他以雪耻，最悲愤难忍，也只是削了他的头发以示惩罚，没想到他却不愿就此罢休。那日他知道我是妖类后，终日惶惶，觉得只有杀了我，才能高枕无忧。这些都是那道士告诉我的。
　　“留娃儿，我给个东西给你瞧瞧。”姥姥从古旧的箱子里掏出一个红锦囊。
　　“这是你父亲当年送给你母亲的订情信物。”姥姥把它递给我，“说来也好笑，又不是那人间的男女。还送什么订情物。不过，你父母倒是少见的恩爱。”她笑瞧着我。
　　我打开锦曩，一块红玉静卧其中，伸手触摸，指下一片冰凉，是块好玉。
　　“好漂亮。”我爱不释手地抚摸它，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呢，“我娘的名字是红玉吧？”
　　“对啊。所以你父亲那个傻子寻遍人间，用自己一百年的修行来和它当初的主人作为交换，才得到它的。”姥姥感慨道，回忆令她眼神迷离，一丝苦涩跃上了眉头。
　　“我只记得他们很恩爱。娘老是戏弄我，而爹只是不出声地看着娘，有时他会哼些好听的曲子。”我把玉贴在颊上，觉得爹娘就在我身边，那冰凉的感觉是他们的手指在抚摸我。
　　姥姥靠近我，抚着红玉，轻声说：“留娃儿，如果有一天，你遇上喜欢的人，千万别忘了跟他说你爱他。”这样的姥姥我不曾见过。她的手指是那么温柔地抚着红玉，神色却有一丝凄然。
　　“嗯。”我牢牢地抓着那块红玉。只是不知道我还能向谁说。
　　“姥姥，我想到外头走走，可能要过一断时间才会回来。”我不敢看姥姥的眼睛，怕心中的不安会因此而泄露，我只想四处走走，避开眼前熟悉的一切。
　　姥姥沉吟了片刻，“什么时候？”
　　“或许就在这一两天。”我摆弄着衣角，依然不敢看向姥姥，只怕一看了她关心的眼眸，会嚎啕大哭，我不想哭，所以我不看那双关怀的眼睛。
　　“也好，你也长大了，也总不能老绕在我脚跟，到外头长长见识也好。外头不比家里，凡事都要小心些。”姥姥环着我，“我的留娃儿已经这么大了，我把你带回这里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大。”
　　我合上眼，偎在姥姥怀里，好久没有窝在姥姥怀里了，我儿时最温暖的地方。
　　“留娃儿，这个给我。”姥姥塞给我一根发钗，“这是一个道友赠的，你若遇到紧要关头，可用来逃生。”
　　我认得这支钗，姥姥日日簪在发上的，终日不离身，是她的心爱之物。
　　“姥姥平日里不是不许别人碰的吗？”钗身上刻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放在手里越发精致。
　　“怎么跟姥姥赌气了？谁叫你平日不认真修炼。把它收好了。”

　　我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我不想面对别离，不愿看到姥姥为我担忧的眼神。原说好明天我才动身的，但我只想静悄悄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