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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金陵 ...


  •   方向议定,清波和司徒燕跟着商议了此行细节,随后司徒燕又对赵志明交待了些丐帮的事情,待到大致安排妥当,已是过了午。清波要司徒燕依照前言亲自下厨,司徒燕欣然一笑,领着他往后院农田走去。
      时正值春耕,阡陌间孩子的吵闹声,农夫农妇的绊嘴声,和着风声、草声、司徒燕朗朗的笑声,一并传入清波耳中,听来倍觉舒爽。一时间,忧国情,争胜心,都被他抛得九霄云外,只是忘情的在享受着这明媚的午后时光。
      司徒燕取了一只鸡,就在这蓝天碧草间生起了火,亲自动手烧烤,炮制起了她的拿手名菜“叫花鸡”。金黄的色泽间散出诱人的香气,两人席地而坐,毫无形象的啃着略带泥土芬芳的香滑鸡肉。伴着妙语如珠的玉丐司徒燕,清波只觉得这是生平最惬意的一餐。往日绮罗乡里的红粉佳人,谈诗论画的风流才子,与这布衣短衫,率性言笑的司徒燕一比,似乎都变的矫揉造作造作,不值一提!
      连吃带聊,再加上打闹,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天近黄昏。再看两人衣着早不复先前的整齐。司徒燕本就是一身打着补丁的土布旧衣,到也不显脏乱,而清波那一袭簇新的白绸长衫却已惨不忍睹。两人顾盼一笑,相携而归。
      临别分手,司徒燕望着清波,诚恳言道:“我本对史将军让我求助于你之事,存了两分芥蒂,所以昨日才故意作弄。但见你行事开阔,不拘小节,便知你不负‘逍遥’的名号。今日再见,更觉彼此一见如故。今次丐帮想与你们这些世家联手制敌,若没有你这样的人物穿针引线,怕终归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只是却委屈了你,平白受了累,怕还是两面讨不得好!只盼你念着今日我们的情分,今后无论如何,隐忍一二才好!”
      杨清波心下怜惜,不由自主的伸手摘去司徒燕头上的一根青草,轻叹道:“我好歹也算是杨家的二少爷,说到底又能受多少委屈?到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又无依无靠,走到今天,却不知吃了多少苦——”他望着司徒燕,看她微微垂着首,显露略带麦色的颈,在夕阳的黄晕中,格外纤柔。“江湖风波苦,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司徒燕低着头,觉得眼眶有点潮,义父师兄与丐帮中的兄弟门都是粗豪汉子,且都是以大局为重的人,对自己虽然好,却鲜有关怀。这么多年了,自己一身看似风光,而不为人知的苦衷有积了多少?如非自己一旦空暇,便暂抛世俗,时时刻刻不忘自得其乐,怕不早就崩溃才怪!而今,这才见过两面的世家公子,竟会关心自己!他一定会不晓得,这是自己自八岁家变之后,得到的唯一一句关问!
      司徒燕眨了眨眼,略略调整了一下有些失控的情绪,抬起头又是笑靥如花,她轻轻道:“你有你的‘天下第一庄’做靠山,我也有我的‘天下第一帮’呀,怎么会无依无靠,二少爷难不成一时疏忽,误把我当成了你那些纤纤弱质红颜知己?天色已晚,没空跟你瞎贫,你也回去收拾收拾,顺便向庄主大人打好报告才成!记着明天早点起来赶路!”
      清波看看司徒燕,也觉自己交浅言深,太过卤莽。潇洒的挥挥手,道了声“明日再会”,转身而去。司徒燕望着清波的背影在夕阳中渐渐淡去,唇边带了一缕笑,也回转房间,准备明天的事宜。

      清波进家,禀明了行程。杨云天一听是单独和司徒燕出入,极是不悦,好在杨夫人和清流从旁劝解,这才又息了一场干戈。退将出来,清波紧随清流进了书房,谄媚笑道:“不知这玄武楼和江南的粮行里面究竟有何等奥妙?”
      “怎么不是昨天的你了?” 清流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道:“丐帮的消息,也算灵通了。不过粮行的幕后老板是我,你们就不用多费心了吧?”
      清波刚喝了口茶,一下子全呛在嗓子眼里,拍着胸口猛咳了阵,不可思议道:“你?我怎么不知道?”
      清流微笑道:“你一天就从账房支走五百两银子,当咱们杨府的开销就小了?做这份生意,一来养家糊口,二来占住位置也省得别人捣鬼!”
      清波心下登时畅快起来,笑道:“既是好事,何必弄得这么鬼祟。”
      清流叹气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要是让爹爹知道我在经商,而且做的还是军粮的买卖,不打死我才怪!”
      清波笑道:“这倒是,要不是丐帮都说你的买卖公道,我肯定也觉得你是奸商!”
      清流笑道:“玄武楼的记录还要不要了?”
      清波登时改了口:“大哥英明神武,算无遗策,无往不利……”
      清流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薄册丢给清波:“好啦!看仔细了给我送回来。玄武楼实力非凡,你探个大概就好,切不可轻举妄动。”他犹豫了下又道:“万一遇到意外,可暂到金陵知府的府衙里暂避。”
      清波嘀咕了声:“官商勾结。”
      清流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既然你这么不满意我,那就不妨作出想跟我争权的样子,要是玄武楼别有所图,定会想方设法拉拢你。”
      清波吐了吐舌头:“这还用做作?你八百年不在江湖上露一面的,害得我上回碰到少林的静尘方丈,被他老人家左一句暗喻右一句禅机数落,要我跟你和睦相处!”
      清流目光闪了闪,笑道:“明早还要赶路,别在这耽搁了。米行的事情,你也跟丐帮说是官府的后台好了。”

      回到房间,清波翻开书册扉页,却见大哥挺拔俊秀的字迹工工整整的誊录着:
      “玄武楼,前身玄武帮,十年前更名玄武楼,陆渐鸿出任楼主。数年之内发展迅速,总楼于金陵,下设十三分楼,驻苏州,镇江,丹阳……如今名声渐有凌驾丐帮之势。财力雄厚,而未有豪强举动,疑之!
      陆渐鸿,三十上下,与清波及陇西的新任家主李观廷并称“武林三公子”。武功师承不详,疑传自外邦。行事周密果断,善笼络人心。
      总楼下设护法四人:昔年巨盗西门伟,峨嵋名宿江练航,采花贼吴桥。大护法不详,善剑,武功极高。
      使者八人,来历不详,似出同门,疑擅合搏之术。行事狠辣,不留活口。
      另有密使,一曰云娘,另者不详,身份皆隐秘。
      产业:英雄坊。掌柜王利通,心腹高手。性阴险,善偷袭,含笑杀人。
      总楼,精锐弟子五百,余者三千。
      苏州分楼,分楼主……

      次日清晨,春光明媚。司徒燕,杨清波两人快马急驰,直下金陵。
      金陵,北依秦淮,南靠长江,不仅城内极尽奢华,也自古是兵家必征之地。这次出门,杨清波依旧是鲜衣怒马,司徒燕也收拾得干净整齐,扮做了他的书僮。待得他们这日到达时,已是天近黄昏。
      清波人品风流,气度清华,纵使在金陵这个集江南风雅于大成的名城,也是众人瞩目之焦点。刚一进城,便有无数酒楼客栈的伙计上前答话。司徒燕装龙象龙,装鼠象鼠,一付趾高气昂的世家仆从的气派,看得清波暗自偷笑。直行至本城最大最气派,也最豪华的英雄坊,两人才下了马。
      清波是熟客,才在门口站定,便有伙计向内飞奔禀告,在大堂等候片刻,英雄坊的大掌柜王利通便满脸堆笑迎了出来。司徒燕暗中打量,见这人年约五旬,浑身上下一团和气,只是细细小小的眼睛里隐约透着精明。清波和他颇为熟络,张开笑问道:“好些日子不见,王掌柜又发福了!你家楼主可好?”
      王掌柜笑道:“有劳二公子关问,都好都好!您难得赏光,可要多留几天!”
      清波笑道:“这次来找你家楼主有正经事商量,想快走可也不成!”
      王掌柜似乎愣了下,立时苦了脸:“真不巧,楼主刚刚去了苏州,就算立刻遣人通知,大概得三五日才能回转。”
      清波不悦道:“怎么要这么久?”
      王掌柜陪笑道:“不如先让小的陪您逛逛?”
      “我逛金陵还要你陪吗?我等着好了,不过事情急得很,你务必尽快通知陆楼主。”
      王掌柜一面道歉,一面把他们引向后院。花木摇移,曲径幽深,碧影浓处,飞檐若隐若现。原木搭建的小楼精巧雅致,房间里的陈设更是高贵而舒适。
      等王掌柜走远了,清波一头倒向软床,满足的吸了口气:“家里的床要有这里的一半舒服,我肯定懒得往江湖上跑!”
      司徒燕细细的查看房间,确定没有机关,才回过头来,对清波戏谑笑道:“就是缺个‘红袖夜添香’,是吗?”
      清波大笑:“知我者,燕妹也!要不要我晚上带你到秦淮河上见识见识?”
      司徒燕微笑:“去明月姑娘那吧。她性子温柔和顺,和武林没有任何瓜葛,而且月阁离英雄坊也近。”
      “咳咳,你行情倒熟!”
      “咱们定更出门,给你一个时辰跟她吃酒聊天,然后点了她的穴道,你回英雄坊探险,我就睡在月阁的外间给你守门,五更之前你回来就成了。”
      “我和明月姑娘过夜,你趁机回来打探不是更好?”
      司徒燕笑眯眯道:“玄武楼一定会暗中派人监视咱们,但也一定不好意思跟你进房间。我会一点粗浅的口技,可以让人认为你在房里办事,换你留下成吗?”
      清波听得耳热,呛了下才问:“那银子谁出?”
      “当然是你!”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适时响起,阻止了清波意图行凶的拳掌。拉开门,显出王掌柜圆滚滚的一张笑脸:“二公子今晚可有什么安排?”
      清波斜了眼司徒燕,笑得格外灿烂:“还没有,大掌柜有什么好的地方要推荐吗?”
      王利通干咳了下,略带尴尬道:“这个,我家楼主请杨二公子过去。”
      清波勃然变色,拍案而起,冷笑道:“怎么?陆楼主还会飞的,这回就从苏州赶回来了?”
      王利通一面作揖,一面汗颜道:“二公子息怒,二公子息怒!我家楼主虽并没出门却病得不轻,所以小的才斗胆欺瞒您。刚刚楼主得了信儿,把我狠狠数落一通,说我不辨亲疏,不识轻重。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回?”
      清波皱了皱眉道:“陆兄内力精深,好端端怎么突然会病?”
      王利通一个劲的陪笑,清波扫他一眼,冷哼一声:“算了,你这就带路吧。”

      陆渐鸿的鸿飞阁,就在英雄坊的最深处。与前院的精巧不同,青砖堆砌的楼墙简单而凝厚,四周伫立着数名武师,见众人过来眼睫也不眨上一下。王掌柜一进院门就打了蔫似的,大气也不敢出。
      司徒燕暗自赞叹陆渐鸿治下严谨,清波却混似感觉不到院中气氛,照旧是大步流星,高声谈笑。
      “咿呀”一声楼门推开,一个青衫公子含笑迎出:“多日不见,清波兄还是风采如旧!”

      陆渐鸿果然是病了。虽然谈笑如旧,但发青的眼眶和眼底的晦暗却瞒不过高手,可即便如此,硬朗如刀削的五官还是透着别样的锐气。司徒燕心中叹了口气,如今在江湖上的恶人怎地一个比一个生得端正。
      男人看男人,自没有这番心肠。
      看见陆渐鸿,清波一皱眉,也不答话,抢步拧身出手如电,贸贸然便去扣人家的脉门。王利通骇然变色,陆渐鸿欣然一笑,反而将手臂平伸。清波的手在他的脉门上停留片刻便自收回,沉声喝问:“陆兄是病,还是中毒?”
      陆渐鸿反腕挽住清波,一面拉他上楼落座,一面朗声大笑:“果然瞒不过清波兄!不过眼下已经不碍事了,王利通自作主张,你随便罚他好了!”
      清波不悦道:“陆兄何必欺我?你以用内力将毒质裹住,虽一时无碍性命,但祸患犹在,内力难展,能说不碍事?”
      陆渐鸿浑不介意:“你错了,若调养得当,就算此毒不解,至少我也能施展五成功力,保有一年性命。若如此我还不能把诸事安排妥当,又怎配和你齐名江湖?清波兄这次来,有何要事?”
      清波略显迟疑,陆渐鸿笑道:“放心,陆某虽伤,但玄武楼实力仍在误不了事。清波兄但请直言!”
      清波沉默片刻,一扬眉也笑道:“我这般婆妈也难怪陆兄笑话,鬼蜮暗算又怎奈何得了你!”他跟着把司徒燕找上门的事情讲述一遍,又拿出史普所写的那封书信,正色道:“据丐帮所言,周同和就藏匿于江南,可惜家兄大婚在即,父亲不愿为此多生事端,小弟才想拜托陆兄。”
      陆渐鸿接过信仔细看了看,沉吟片刻,忽而一笑道:“二公子名为求助,只怕是心存怀疑,特来陆某吧?”
      司徒燕暗自吃惊,心念电转,已想出了千百推辞遮过这节,奈何碍着书僮身份,干看着清波张口结舌。她又气又急,脸上却迷茫一片,看着身前两位公子。半晌,才见清波尴尬道:“怎么会?陆兄侠名远播,小弟心折已久。”
      陆渐鸿坦然笑道:“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当今武林以玄武楼最出风头,而陆某师承出身无人知晓,时当此际,我若是清波兄也会怀疑玄武楼。”
      清波一阵干咳,陆渐鸿顺手递了杯茶。清波愁眉苦脸一叹道:“难到小弟骗人的本事就这么差?算了,既然陆兄挑明,小弟也不隐瞒。小弟的确想仔细查查玄武楼,最好搜出些证据说服家父。”
      他说到一半已沉下面孔,尾字一吐,手已搭上了盘螭剑柄,剑鞘周围蓦然升起薄薄青气,炯炯目光却比剑气更慑人十倍。
      陆渐鸿对清波的敌意恍若不觉,站起身踱步走到窗前,怔怔望着楼前林木。沉默良久,他才轻叹一声道:“陆某的出身来历另有苦衷,现在还不便言明。但陆某发誓,绝不会作出背叛祖宗血脉的事情来!杨兄信也好,不信也好,小兄言尽于此。”他说着转过头,背着夕阳余晖,他的面色黯淡得近乎虚无,但目光却极为坚定。
      清波冲口便道:“好,我便信了陆兄!”
      司徒燕听得吐血,暗骂这位逍遥公子怎还不如她个妙龄少女心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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