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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因缘 ...

  •   月光阴郁,树影婆娑,夜色幽幽宛若一潭水,所有的生灵都是休憩,一片安谧,唯有健壮的乌鸦绅士般地栖息在枝头,灵魂,亦如黑夜一般,死寂。

      黑暗中,隐约中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厚重的喘息声,却又听不真切,像似在天地的尽头一般遥远。

      近了,在朦胧月光下,才勉强根据身形轮廓辨认出是两个疾走的妇人,其中一名女子怀里抱着婴儿的襁褓,两人之间无话,急切而凌乱的喘息声却证实了两人处在极度的疲累之中。

      那女子慢慢停下了脚步,晃了晃身形,才勉强站住,背部微微弓起,口鼻并用的喘着粗气。她身旁的妇人见状伸手去抱她怀里的孩子,似乎想要她轻松些。

      女子没有抬头,只是更加用力的紧抱着怀中的婴孩,喃喃道:“我不怕累。”

      夜未尽,竟不知何时弯月隐退云中,只剩一片无尽的清凉。

      蹙眉间,黑暗中仿佛凭空出现数条黑影,飒沓如流星,踏过树干,一双双嗜血凶残的眸子在黑暗之中寻着猎物踪迹悄然而来。

      女子和妇人也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在逐渐靠近,二人更加拼命的向前奔去。黑暗之中,女子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她闭上清水般的眸子,死命的护住怀中的孩子,可怀中婴孩似乎感到了痛处,“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婴孩特有的哭声在沉寂的黑夜里回荡着。

      一道所属利器的寒光倏然闪过,乍起无边清寒,冷风中也带着强烈的肃杀之气。

      眼看一场屠杀将近,使女子故不得手臂和膝盖火烧般的疼痛,借着妇人的搀扶站起身继续向前奔跑逃亡。

      可惜终究是抵不过眼前已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人,一群训练有素受人之命的冷血杀手。

      其中一名蒙面男子纵身举剑迎面刺来,女子紧抱着孩子向后退去,她摇着头,眼眸中的水雾了遮盖了她的坚强,牙齿紧咬着下唇,惨白的唇上渗出了血也不觉疼痛。

      直直推进的剑尖在她绝望的眼中逐渐放大,剑身泛着森冷的光芒,照在女子的脸上,是一张绝美的脸庞。襁褓中的婴孩的哭声渐渐弱了许多,而此刻被剑锋刺中,肌肤痛楚下一声更加响亮的哭声,惊得女子耳朵鼓膜隐隐作痛。

      那妇人像是被婴孩惊醒了一般,伸手去挡,可惜无用,刀剑以至,她的衣袖连剑收回的残影也未碰到。

      女子愣怔的只顾低头盯着怀中的孩子,却不曾发觉那男子的朝着自己心口而来的第二剑。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嘭”的一声响后,原本以为就此可以取走女子性命的蒙面杀手已被一把泛着雪色光芒的剑刺进了自己的左胸之中,带着惊疑的神情看着眼前冷峻的男子,倒在了地上,停止了呼吸。

      后面的蒙面杀手见状,纷纷挥剑上来与男子缠斗在一起,剑剑相撞锵锵有声,顿时火光四溅,转眼间已有不少蒙面杀手栽倒在地。

      血雾四起,空气中弥漫了浓厚的血腥气息。多少次那敌人的刀剑差点取走了她的生命,她都没有察觉,只是眼神迷茫空洞的看着怀中的孩子,任凭那妇人强拉着自己逃跑。

      黑衣杀手还在源源不断的增援之中,以男子的武功是不足为惧的,但是为了要保护她们二人的性命,还要去斩断黑衣杀手们的追踪的去路,却也非常的难缠。

      半个时辰过去了,斩杀了所有的杀手之后,他的身体和他的剑都在滴血,他淡淡的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回望着身后黑暗的树林,除他之外,早已没有了其他人的存在。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当今天下三分,月璃,夜澈和琅琊。三国间的平衡仅凭一纸契约维护,已过百年。琅琊新主登高位,野心妄想权倾天下,暗结力量,乔装山贼流寇,犹如修罗,每每进犯月璃边城,抢劫越祸,杀人放火,边城百姓十室九空,颠沛流离,人心惶惶,残垣断壁,饿殍腐尸,尸骸狼藉,恶臭弥漫。正值春季,草木皆空,失去了皮叶的树干,像是森森白骨,昭示着死亡,在阳光下泛着冷峭的光。

      边城乃是月璃国最北的城郭,与琅琊交壤,本是两国间贸易交流的中心,而如今却演变成边城百姓丧失性命的修罗场。

      月璃国的军队早已多次出城围剿,却未发现这帮乔装山贼们的据点,却被他们多次偷袭,抢收了城外的庄稼。城内府衙内的粮食早已为救济所用,粮仓空无一栗。而从外城调集的稻米多为琅琊所抢。

      明知是琅琊所为,偏偏没有确凿的证据,出兵切不又不能无端跳起战争,月璃国只能苦苦追寻线索。立春以来,王都倒是为边城增添了不少探子和军队,正在跋涉赶来边城,解救水火之中的人们。

      四月对于边城来说,只是少许暖和了些,而并为因此而感到春意盎然的讯息。城南聚集了边城周围村庄赶来的难民,虽然府衙做出了相对的应对措施,但是也始终无法面对一个庞大的难民群,人们以各种形态苟延残喘的生存着。

      干瘪的手指犹如枯萎的枝条,抚摩着骨瘦嶙峋的孩子的头,为了安慰孩子的饥饿,母亲轻声在孩子耳边低语,睡吧,醒了就会有东西吃的。

      迷失在人丛中站在人与人纵横的人群里,一名幼齿的小姑娘脸色苍白,眼睛失去了光泽,活像一个僵硬的死亡面具,一个没有生命的残破不堪的玩偶,眼睛里的惊恐不安,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她的整个思想,既使面对的是人们关切的目光时,她仍然满腹疑惑。

      难民的眼神里投射着鬼魂般阴冷恐怖的光芒,似乎在等待死亡,死神已悄悄地向他们走来了。

      飘渺荒谬的世间轮回转世,灵魂悄然剥离血肉,恍惚间似我非我的无边游荡,道不出莫名所以。

      在残破的屋檐下,一名女婴缓缓睁开了眼睛,因为饥饿而带来的眩晕感让周围的景象折射在眸子里变的朦胧,一切都很不真实。

      这是……什么地方?

      口中忽然品尝到腥甜的味道,腹中正是饥渴难忍,肠胃犹如刀绞般疼痛,闭了半张的眼,这腥甜的液体仿佛是世间美味,由不得大口吸允。

      良久,只觉腹中逐渐温暖起来,口里的手指轻颤着缓慢抽出,身体在一个冰冷地怀抱中紧了紧。
      那只因失血而苍白的手轻抚过她的眉眼,瘦骨如柴的妇人弯了弯嘴角,甚至没有力气去擦拭怀中骨肉嘴角的斑驳血迹。

      她……又是谁……脸色为什么这样苍白。

      终究抵不住满足后袭来的倦意,女婴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我,又是在哪里?

      混沌的意识,由这个念头激得顿时清醒,早已感觉不到那妇人的丝毫温暖和柔软,只余下的透心的冰凉沁入骨,阵阵颤抖。

      ※※※※※※

      幽黑的巷子,沉闷而寂静。急促的脚步声倏地响起,伴随厚重的喘息声,由远至近。这些声响辄然而止,因为面前是一堵墙——已经没有退路了。

      纤细单薄的身体转过来,全部光线已被眼前的身影遮挡,没有表情,只有冷冷的对视。

      “为什么要杀我。”

      月光初上,落满男人的背,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光,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比黑暗更深沉,比冰冷更残忍。

      “因为有人要你死。”

      “那么,至少告诉我是谁。”

      “你没有必要知道。”

      刀起而落,尖锐的光芒刺痛了眼睛,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逐渐模糊了视线。

      不甘心,好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跳动的心脏逐渐平息,黑暗慢慢吞噬了一切。
      ※※※※※※

      原来已经死掉了啊……女婴很想冷笑,却只能发出婴儿特有的哭泣之声,如果我的血最终渗入嘴角,会不会比这女人的血更冰凉。

      真是讽刺啊,既以轮回重生,又为何让我背负前生记忆,这即将成弃婴的身体,心间涌起恨意,该何去何从,难道要在这一朝一夕间,再次堕落无间,命运如此弄人,薄待于我,她嘴角牵强的扯起一抹嘲弄,转眼落下。

      就算再次重生又如何,还是同样卑微可怜的人生呢。

      所以……,死了也好。

      这样想着,身体越来越冷……几乎没有知觉。

      年逾四十的中年妇人,站在这里已经很久,她的目光死死的盯住角落里那对母女,踌躇不决。
      年轻的女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灰白的皮肤暗淡无光,还没合上的眼睛,失去了全部生命的光彩。
      可是她怀中的孩子——那个被襁褓包裹的这样结实,这样安全的孩子——此刻那双耀人的眼眸,闪着嘲讽和倦怠。

      中年妇人为自己这个念头吃着惊,一定是错觉!这样幼小的孩子,是如何也不会拥有那样复杂的眼神!

      这样幼小的孩子,只能像其他无数个正在慢慢消亡的生命一般,在这淫湿的角落中慢慢饿死,化作枯骨,除非……

      妇人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她咬牙走近那女婴几步,却又迟疑了……

      是她么?

      就是她了么?

      一旦这样过去,就会改写一个人的一生啊!况且,如果被第三个人知道的话……

      不,绝对不会给第三个人知道,她与小姐相依为命,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逃来了边城故居,只要她肯咬紧口风,决不让第三个人知道,一切就都没有关系了!

      当务之急,只有抱了这个孩子,去安抚失去心神的小姐,大夫说过,如果小姐再也不肯从昏迷中清醒,必会伤及性命!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在那一道骇人失色的命令之下,小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中年妇人目视着脚下目光愈发涣散的小人儿,眼中的决心一闪而过。

      是谁……?

      女婴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面色惨白的女人脸孔,四十上下,还算风华正茂。发髻松松的挽在一边,眉宇之间的决然,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令人生畏。

      她是谁呢……

      居然会在遍地饿殍中,抱起自己。

      呵呵,是我命不该绝么。

      女婴难以察觉的动了动嘴角,在妇人的怀里睡去。

      时近黄昏,半垂于天迹的落日正漫出大片殷霞,妖娆如血。

      “吱”,是残旧的木门被推开时惯有的沉闷的摩擦声,房门被推开了,房内一声声近乎凄惨的呼唤声:“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小姐,在这里,孩子在这。”这妇人看了眼怀中的女婴,声音微颤,轻轻的走向那梦魇之中的人儿。

      女婴睁开了眼睛:破损的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她眉头紧锁,确实一个极美的女人,似乎正处在噩梦之中,泪水顺着眼角没落在了她凌乱的发丝里,悲戚的呢喃着。此刻她哀伤的就像失去了天空的蓝鸟,那悲伤的表情仿佛拧碎了世界。

      那是种什么样的亲情才能让她有这么哀伤的神情呢!女婴嘴角也感染了酸涩。

      女子闻言睁开眼睛,溺爱的接过妇人怀中的襁褓,紧紧的抱在怀里,“孩子……我的孩子……”本是莺声婉转却已是颤抖不已。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却是十二分仔细的翻看襁褓中女婴的身体,凝视着她的左肋,那青葱玉指摩挲那稚嫩的脸颊,然后女子那犹如凝脂的脸抚上她的,素齿朱唇呢喃出片片呜咽,“对不起,我的孩子……对不起……娘再也不会离开你。”

      明眸中那泪光闪烁,滴落在女婴的脸上,久久不能退却那般炽热,灼烧女婴心中的那份奢求与渴望。

      如果是命运的安排让她阴差阳错的代替了另一个人,那么好吧,我就将这个错误永远不会有被揭开的那一天。

      女婴眼底浓浓的坚决慢慢散去,这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但……

      如果她是妈妈,就更好了。

      ※※※※※※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站在阳光下,那年她7岁。

      “半夏。”看不清他的脸,眼睛里的深沉,令她生畏。

      “那么半夏,我是你的爸爸,你的妈妈呢?”他蹲下,望眼欲穿。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妈妈吗?

      “莫先生,半夏是我们在福利院门口发现的,而且周围没有任何人,她身上有张纸条却只写了这个名字,连出生日期也没留下。”院长补充。

      或许,她能留给半夏的,只剩下这个名字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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