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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烟波致爽殿,西暖阁。
      这几天十八阿哥一直哭闹不止,原本整天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儿,如今却只能躺在榻上,有时咳得急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皇帝看了都心疼不已,时常叫人抱过来看看。嬷嬷哄了许久,十八阿哥这才睡着了。最心急的莫过于母亲,密贵人伸手探探他的额头,额头有些烫,不禁眉头深锁,心道:“十八阿哥原就体弱,成天小灾小病的,自己又不能常在一旁照看着,这可怎么是好?”想着想着,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外面遥遥地传来击掌声,这是皇帝驾临宫人传递的暗号。密贵人忙拭了泪,迎出去接驾。皇帝下了御辇,问:“十八阿哥怎么样了?”
      密贵人轻声道:“已经睡着了。”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有些发烧。”
      皇帝紧走了几步,进了房间,见了嬷嬷,就低声喝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夜里让阿哥着凉了?”
      小阿哥身体不好,那嬷嬷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如今见皇帝责问,更是惊慌失色,忙跪下道:“奴婢夜里一直看着阿哥,寸步不离,请皇上明鉴。”
      皇帝也知道这个嬷嬷平日尚属勤勉尽责,便道:“你起来吧。你要打起精神来,阿哥若有什么不好,即刻回报朕。现在就送小阿哥回去吧。”
      听了皇帝的话,密贵人心中一阵不舍,忽然跪了下来,道:“皇上……”
      皇帝微微一愣,转念一想,便知道密贵人所为何事,眉毛微微一蹙,梁九功微递眼色,嬷嬷便带着小阿哥先退下了。梁九功自己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皇帝淡淡道:“你起来,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就是。只要不坏了宫里的规矩,朕都依你。”
      密贵人眼眶早已红了,皇帝的意思再是明白不过,但她不肯死心,无论如何总要再试试。
      皇帝见她仍跪在那里,有些不耐烦,道:“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密贵人声音已有些哽咽,她微仰着脸看着皇帝,眼中带着三分恳求,道:“皇上,阿哥身体不好,就让臣妾亲自照料几日吧。”
      皇帝原是有些恼怒的,瞧见这般的情形,也不觉心软,他默然半响,叹了口气,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道:“你的心思我何尝不知道?但是祖宗的规矩,嫔以上的主位方能抚养皇子。这些年委屈你了,按理,你也该晋位份了……”汉女在宫中原就引人注目,若是晋了她们的位份,其他满蒙妃子可就要怨气冲天了。为了后宫的和谐,少不得要委屈她们了。
      密贵人也知道此事祖制宫规断然不许,皇帝不许原也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事情。她唯恐真的惹怒了皇帝,不敢再强求,顺势站了起来。位份之事,她自然不可不在意,只是今日她断断不是为这个,因而急急辩道:“皇上,臣妾不敢奢求位分。臣妾亦没有任何的委屈。”
      皇帝轻轻地搂住她,他的眼神很复杂,带着些许内疚,些许怜惜,道:“你放心,嬷嬷会好好照料小阿哥的。”一转脸,却瞧见梁九功站在门外,手不知不觉就放开了,皇帝早已敛了神色,问道:“什么事?”
      梁九功忙进来,道:“太子在殿外求见。”密贵人无奈,只得先行回避,从小门退了出去。皇帝慢慢往炕上坐了,这才吩咐道:“请太子进来。”
      行过礼之后,皇帝吩咐道:“赐座。”立马有人搬了个椅子来。
      太子谢过座,皇帝又道:“此处虽是承德,但规矩与宫里一般无二,昨天的奏折,你都看完了吗?”这些日皇帝忙于照看十八阿哥,是以将奏折委了太子。倘若非紧要事,悉由太子裁夺。
      太子道:“还有几个奏折尚未看过。”
      皇帝勤于朝政,在政事上一向对太子期望甚殷,他见太子面上毫无愧色,显然未将奏折之事看得太重,便道:“今日事今日毕,昨天的奏折何以拖到了今天?”
      太子在政事上他终是不如父皇娴熟,是以昨日批至子时尚未批完,他心中委屈,不免辩解道:“昨日的奏折有六七十份,剩下的几个奏折也不甚紧要,是以儿臣才未及时批阅。”
      皇帝听了太子的辩解,自是更为生气,但他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莫要看它只是一件小事,其实亦关系到一省一部的大事。六七十份奏折亦不算多,倘要熬夜,也该把它们看完才是。更何况,你尚年富力强,何已倦怠至此?”
      太子只得站了起来,道:“是,儿臣谨遵皇阿玛的训勉。”太子将昨日奏折的内容及自己的处置方案细细回禀了皇帝,皇帝对太子的处置倒是较为满意,但口中却不肯过多揄扬,唯恐他得意忘形,只是道:“你一会便将昨天剩下的奏折看了,今日的奏折你不必再看了,朕晚上亲自批阅。”
      请太子代为批答奏折原只是一时权宜,皇帝日日理政习惯了,是以今日便不愿再闲着。皇帝的心思太子如何捉摸得到,只当皇帝恼他未曾将奏折批完,心里不免埋怨父皇严苛,他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应道:“是。”说着又坐了下来。太子并未再开口,也未跪安退出,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帝一见这情形,便知道太子另有要事禀报。皇帝最见不得这般拖泥带水的情景,不由地皱了皱眉,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太子仿佛找到了话头一般,立刻接着道:“皇阿玛,吏部侍郎出缺了。”
      皇帝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问:“哦,你可是有什么人选?”
      太子道:“原江苏巡抚乔世臣,是二十四年的二甲进士,依例入翰林院编撰。三十年调任江宁知府,三十八年升任江苏巡抚。他出身翰林,学问醇厚,品行端方,治理江苏的时候官声颇佳,在任期间勇于任事,不避嫌怨,儿臣以为,他可以接任吏部侍郎。”乔世臣的履历记得一清二楚,太子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皇帝听到乔世臣这个名字,头皮就在发麻,一股怒气一直往上冲,他断然道:“乔世臣朕已命他原品休致,此人断不可再用。”
      太子原就是满怀希翼,忽地一桶冷水浇下,他满腹的不甘心,道:“皇阿玛,为什么?”
      皇帝道:“此事不必再议。至于原因,你会比我更不清楚吗?你敢说,你推荐他,就没有私心吗?”皇帝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冷而凛冽,太子亦是不寒而栗,只觉得背上似乎湿透了,他不敢再强辩,只得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胤禔和胤祥迎面遇上正回寝宫的太子,忙跪下请安,太子却是连眼皮也不抬,也未停下脚步,只是挥了挥手,径自走了。胤禔唇边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胤祥亦已站了起来,胤禔偷偷留意了一下他的神色,胤祥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他微仰着脸站着,视线似乎落在远方不知名的某处。
      胤禔心念一动,道:“十三弟你不必介怀,太子想必是在皇阿玛那里碰了钉子,平素他原不是这样的。”
      胤祥淡淡地“哦”了一声,“大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方才见着一只雄鹰自空中飞过,不免想起即将的木兰围场。今年热闹定会更胜往昔。”
      胤禔大笑道:“到木兰围场行猎,至少还要在一个月之后,这么快就想去一显身手了?去年大哥打的猎物可不比你少啊,今年再比过,你若再输的话,可要再送我三十坛的绍兴女儿红。”
      胤祥亦笑道:“大哥,这回我轻易不会再输了。再输,府里的酒都快搬空了。”
      胤禔拍着胤祥的肩膀道:“说起女儿红,倒是勾起我的兴致来。反正今日皇阿玛不会再召见,我们便偷个懒,你便到我那里喝上几杯如何?我府上的贵州茅台可也不差。”
      胤禔酒量好,喝酒也豪气爽快,胤祥也许久未曾开怀畅饮了,便欣然道:“好。”
      今日胤禔似乎存了不醉不休的决心,酒菜还未上来,便已连干了三大杯。胤祥也不示弱,亦一口气喝了三大杯,然后道:“大哥,这样喝会醉的。若是明日当不了差,皇阿玛可是要责罚的。”
      胤禔却把手一挥,道:“十三弟,你现在胆子怎地越来越小?醉了也不怕,皇阿玛总不会为了这个,再罚我们抄《道德经》吧。”胤祥便笑了起来,当时他年纪还小,一时兴起,便和胤禔、胤祉、胤禛一起喝酒。他被胤禔一激,便和他拼起酒来,一人各喝了一斤的羊羔酒。羊羔酒后劲大,其他人未曾喝,是以都没事,独独他们两人喝了个酩酊大醉,便是连隔天的课读也无法去了,被皇帝狠狠地责罚了一通。
      胤祥道:“当日要不是大哥激我,我就不喝了。我原不知道那酒后劲那么大,第二天可是吃足了苦头,抄完了《道德经》,手连筷子都捏不住了,害得我连喝了好几天的粥。”
      胤禔执着酒杯,道:“众兄弟的酒量俱是好的,你比他们更强一些,但是那日证明,我才是最强的。那日你喝醉了,还是我派人将你送回去的。”
      胤祥笑得酒杯里的酒都快洒了出来,道:“你便不醉么?那套白玉杯,不就是你自己失手打碎了么?第二日却赖在我身上,硬是将我的那套玲珑杯抢了去。”
      胤禔一本正经地说:“你当时还小,要那酒杯做什么,我不过是帮你保管罢了。说到赖皮,我更不及你,你原答应帮我抄一遍《道德经》的,再后来你就肯抄中间一小篇了,待到我要向你讨要的时候,竟找不着你人了。”
      谈及往事,这话就更多了,胤禔频频劝酒,这样又喝了十数杯,喝得这样猛,酒量再好,也不免有些醉意了。胤禔喝了一口酒,道:“十三弟,我真个儿羡慕你,皇阿玛每次出巡的时候总不忘带上你。日后你飞黄腾达了,莫要忘了帮衬大哥一番。”
      胤祥原举杯要喝,此时手不由地顿了一下,他慢慢地将酒送入口中,微笑道:“大哥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大哥已经是直郡王了,我却连个贝子还未封上。”
      胤禔却忽然凑近了些,道:“你年岁到了,爵位自然也就有了。众兄弟当中,有谁代父皇去泰山祭祀过。十三弟,这点你未曾想过吗?”
      心底的欲望似乎都被点燃起来了,胤祥却不敢再想,他推开酒杯,笑道:“大哥,你喝醉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胤禔正歪着头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迷离,竟似真的有些醉了。“你当真不想知道后来索额图所犯何罪吗?”
      胤祥原已打算离开,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舍得,他竭力镇定着,道:“我当时年纪还小,并不知道索额图犯了什么错?”
      胤禔用手指敲着桌面,道:“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他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胤祥的耳朵,道:“什么是议论国事?这弦外之音,你难道真的不懂得?”胤禔呼出的热气拂在胤祥耳畔,这几句话一字一字地传入耳朵,让他忽然振奋了起来,全身的血液直往上冲,心里似乎多了一种神秘的期待,他脱口道:“大哥是如何知道的?”
      胤禔瞧见胤祥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慢慢地坐正了身子,道:“我时常见索额图到毓庆宫里,四十二年的时候,索额图家里的家丁忽然多了起来,兵部也有异动,这还能为着什么事?左右不过是为了它吧。”胤禔用手指醮了酒,在桌面上写下大宝的“宝”字。
      胤祥看着桌面上的字迹慢慢地风干,沉吟了良久,道:“皇阿玛总不会不知情。”
      胤禔又斟了一杯酒,自酌自饮起来,道:“皇阿玛恋旧情,听说孝诚皇后临终的时候,皇阿玛便答应要善待太子。咦,这酒怎么变淡了?”
      胤祥一把扶住他,忙唤下人扶胤禔进屋休息了。胤禔一边挣扎,一边说:“十三弟,你还是喝不过我。”
      “是是是……”胤祥忍着笑,只能点头称是。他看着胤禔进屋,方才回自己的寝宫了。
      待得胤祥离去,原本已经醉了的胤禔却忽然醒了过来,而且眼睛清亮,哪还有方才的醉态?他坐在几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进展顺利,一切按计划进行。”等墨迹风干,胤禔亲自封了书信,又命自己的哈哈珠子立马将信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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